「为什么零分要叫做『Love』,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呢。然而,承认自己喜欢由纪之后,我就明白了。Love指的是除了对方之外,什么都不要的意思。我只要有由纪,其他的全部都是零也无所谓。」
说完,静香害羞地笑了。
「我也是,只要有静香就满足了。」
与静香的笑容相反,我现在应该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真的对静香的心意由衷地感到开心。
我们两人一定很与众不同。
两个女生互相讲着这种话,流着眼泪,相拥着。
然而这样也无所谓。因为我与静香都觉得,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可以的话,希望能一直这样保持零比零的关係。
西园幽子〈LOVE•ALL〉摘录于《恋爱学舍》
一到假日心情就很沮丧。
我原本就是个阴郁的人,每次都为发生的事情闷着头烦恼也是事实,但说到当时抑郁的状况,真的非常严重。
早上起床传「早安」的简讯给东云,吃有美姐做的早餐,然后回到房间看书。
《如何寻找自己的道路》书名很浅白的自我开发的书籍。因为拥有几千本藏书量的老哥——景介没有这类的书,只好自己掏腰包买了。
文章浅显易懂,可惜的是内容无法进到脑子里。感觉只是用不同的话不断重複同样的事情。
而且由于这本书找不到「有个完美无缺的哥哥的你」、「双亲住在国外的你」、「情人是作家的你」之类的内容,因此不可能会有我想知道的答案吧。
介绍的都是求职技巧、选择大学的秘诀之类我没兴趣的内容。我明白上大学对于找工作比较有利,毕业谘询的老师也已经告诉我好几次,总之即使没有想念的科系,还是读大学比较好。
然而,我想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事。并不是选择就业或上大学之类的解答,而是更宏观的,说得天真一点就是「我要用什么赌上人生」?
即使向人说这种事,对方一定会不屑地说:「这种事哪那么快就找得到,笨蛋!」所以我没跟任何人讨论,只是一个人闷闷不乐。
在床上翻来覆去花了两小时思考这种事的时候手机在震动,于是我坐了起来。
「今天,要出去吗?」
那是女朋友——最近终于如此认定她了——东云侑子传来的简讯。
「要。」
回传完,再换掉家居服的这段期间又收到简讯。
「我有部电影想看,可以去看吗?」
「当然可以,什么样的电影?」
「法国的爱情片。原作是小说……」
「这样啊。那看电影前先去哪里吃个中饭吧?」
「嗯。」
联络的期间也已经做好出门準备。
已经是作家的她要在大学学什么呢?即使不上大学,她也已经能自食其力了——在我想着这种事的时候,思绪又再度跌倒谷底。
总觉得和东云的共通点只有读同一所高中,而且再不到一年就会结束。
我实在很害怕这件事。现在好不容易两人能「对等地」相处,一旦分开感觉她就会走得远远的——到我接触不到她的地方。
既然如此就上同一间大学吧?如此一来又能跟东云「身处一地」了。
但之后呢?
如果东云去上班,我要为了跟她进入同间公司而努力奋斗吗?
若东云不上班呢?
她能靠作家的身份养活自己,我也必须努力成为作家不可吗?
想也知道这样实在很蠢。
其实不需要老是跟她待在同一个地方。东云并不会说若不这样我们就结束关係。
只是我自己认为了跟东云在一起,必须拥有什么资格才行。
因为东云太特别了。
不仅对我而言是如此,以一般人的角度来看恐怕也一样。
身为高中生却以作家的身份活跃于文坛,作品刊登在文艺杂誌上,任谁来看都会觉得她是个「特别的人」。
事实上,这件事曝光后,学校的每个人都对东云另眼相看。与这样的东云交往、成为她男友的我却一无是处,没有值得一提的事,只是个平凡人。
「被那个东云同学选上,好羡慕你喔。」
某天班上的有贺曾这么对我说。
「是吗……」
「当然是啊。不觉得你是受遴选的人吗?」
「我也不太明白耶。」
「或许就因为三并是这样的人,东云同学才会选择你吧。」
如今回想起来,从那时起我就强烈地在意这件事。
现在的我不过是「东云侑子的男友」。
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只因为这个事实无意间提高了我的价值。
我一面想着这样的事,为避免与东云的约会迟到而赶紧出门。
夏日将近。
在这样的时期,性急的人已换上夏季制服。刚好是在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心血来潮地找东云说话。
「已经两年了啊……」
我走在前往车站的路上,喃喃自语地说道。
对只活了十七年的我而言,两年的岁月真的可以说非常长,然而这两年的实际感觉,又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
当我抵达约定见面的车站时,东云早就到了,她靠着剪票口前的柱子,表情慵懒地读着文库本。身上穿着以保守荷叶边点缀的衬衫,披着一件羊毛衫,这季节羊毛衫算是有些厚的衣服了,看在旁人眼里,她似乎有点怕冷。
「抱歉,等很久吗?」
我走过去并出声唤她,东云悠悠抬起脸后摇摇头,接着将书籤夹到文库本中。那本书用我没见过的书衣包着。
「那书衣,是买的吗?」
我看着东云将书收进包包里并问道,东云微笑着摇摇头。
「是奶奶给我的。」
我们两人在一起时,东云不太聊家里的事。并非因为讨厌家里的人,或是对自己亲人抱持着压力之类的理由——
「因为,我家真的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事可讲……」
以东云来看或许真是这样吧。
所以此刻听见东云说出「奶奶」这两个字,感觉挺新奇的。
「庆祝什么的礼物吗?」
「嗯……说是要庆祝我升上大学。」说完,东云又再次轻轻笑了,然后——这是她的习惯——歪着头:
「明明还是三年级呢。」
东云难得多话地聊起自己迷糊的奶奶,我与她一起走着,发现自己对东云所说的「还是」两个字耿耿于怀。
还是。
还是、吗?
但对我而言,却「已经」是三年级了。
我没对东云说出这想法。虽然我的烦恼与东云不无关係,但我并不希望东云跟我共享这样的烦恼。
我们在过去几次约会中发现的一间不错的咖啡店吃中餐,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着琐事,然后前往电影院。
今天去的电影院并不是平时常去的那间,而是有点髒乱、小型的电影院。
「好像不是很受欢迎的电影。」
东云说道。
「若很无聊的话,抱歉喔?」
又接着补充。
「小说好看吗?」
事前听说电影的原作是小说,于是我坐到位子上后便询问东云。
「很好看喔。身体、动作的描写非常精彩。不晓得会呈现出什么样的电影,所以就想来看。」
「那是法国的小说吧?」
「嗯。」
「难不成……你是读法文版?」
我有点在意而问道,东云却露出苦笑:
「当然不可能呀。我读的是,译本。」
如果是东云,她若突然说「其实我会法文」似乎也能够接受,但看来并非如此。
「虽然是翻译的书,但你说描写得很棒……所以只要原作精彩,任谁来翻都能翻得很好嘛?」
我也不是特别有这样的疑问。
只是在电影放映前,与其默默坐在位子上枯等,能够听听东云的声音对我来说反而是很舒服的时间。
东云一如往常地歪着头,喃喃说道:
「是这样吗……我觉得翻译的人,也很厉害。毕竟有的小说,也因为翻译的问题变得很难懂,或内容读不进脑袋里。」
「原来如此啊……」
虽受到东云的影响而看了几本小说,但我在看的时候从未思考过这种事。东云因为有在创作,阅读的角度本来就与我不同,又或是我对微小的细节太不在意了吧。
荧幕上提醒观众注意观影礼节的短片播毕后,随即开始播放电影的预告片。于是我与东云的谈话结束,随着巨大音量响起,我们望着接二连三播放的令人眩目的影像。
电影院内的灯终于熄灭,开始播放本片。
淡淡的氛围,过程中完全没出现任何大声响,安静的电影。
播到一半,荧幕中开始出现男女情事的场面时,我发现东云微微吞了口气。
我侧眼偷瞄东云,发现她彷彿很害羞似的,抬起眼盯着荧幕。
虽然画面拍得很唯美,但内容却相当火热且真实。话虽如此,其实我也没亲眼见过做爱的场面,但我好歹……呃,是个健全的男人,跟平常人一样也曾调查过这种事。
东云不知是怎么想的?
至少她读过原作,应该晓得会有这样的场面吧。
茫然地望着荧幕,我想起第一次和东云看电影的事。当时我紧张得不得了,听了景介推介的电影而邀东云来看——当时我们并未正式「交往」——然而电影中却出现激烈的性爱镜头。当时内心的慌张仍记忆犹新。
那时的东云跟现在的我一样,并没有特别害羞,而是一脸淡然地盯着荧幕。
电影结束后东云也一直很尴尬的样子,光碰到我的手,身体就震了一下。
「怎么了?」
我担心她是不是不想跟我牵手而问道,东云轻轻叹了口气后说:
「因为原作里……并没有那样具体的桥段……」
虽然立刻晓得她指的是那段性爱场面,却突然涌起作弄她的情绪。等到发现时,自己早已歪着头追问下去:
「……哪个桥段?」
「就、就是那个……两人进到马厮里……」
看着说话含糊,避免用太直接的辞彙、吞吞吐吐地解释着那段情节的东云,我不禁笑了起来。
或许是发现了我的表情,东云眯起眼睛。
「……你明明知道,故意问我的?」
「嗯。」我想就算试图搪塞过去也没用,反正都被识破了,便老实点头。东云难得不高兴地把脸别过去。
「……笨蛋。」
但我晓得她并非真的在生气。
与对话老是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做什么的交往初期比起来,我们的相处已经相当自然,可以像这样拌嘴了。
毕竟以前我是个对完美无缺的哥哥怀着极度自卑感的人,认为自己一无是处,觉得人生中有太多不论怎么做都不会有回报的事。像我这种人,对于不晓得对自己抱持何种想法的东云,是无法有太多行动的。
然而,因为东云坦白说出喜欢我,我才因此获得了些许自信吧。若非如此,我不可能做出为了作弄东云而追问她性爱桥段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