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常的崩壞，過去的殘渣

翌日。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迟到、迟到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

似曾相识的一幕发生在通往学院的道路上。

叫声的主人不用说，自然是葛伦。

而且这次时针没有被动手脚，是真正的睡过头迟到。

「可恶！我忘记人型全自动闹钟昨晚离开帝都了！」

葛伦嘴巴叼着麵包，拼了命拔腿狂奔，埋头向前沖。

「是说，学校今天明明停课，为什么我还得特地跑来教什么课才行啊！所以我才讨厌工作嘛！可恶，无业万岁！」

总之，迟到可就麻烦了。迟到的话会有一个啰嗦的人在那边唠唠叨叨。当务之急就是尽量提早赶到学校。没碰上什么意外的话，或许可以勉强在迟到前赶上。

葛伦一个劲儿地从寄宿的瑟莉卡的豪宅一路往学院沖。他横越大马路，穿过无数的巷子，然后再回到大马路上。

当他抵达那个代表学院就在不远处、熟悉的十字路口的时候——

葛伦查觉异状，猛地停止脚步。

「……！」

路口空空蕩蕩，感觉非常不自然。儘管现在时间还早，可是这个十字路口平时也有不少市民往来通行。然而唯独今天不知何故附近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甚至感受不到四周有人的气息。明显异常。

「不对，这个是……」

不会有错。葛伦感觉得出来，这附近的主要出入口有些微的魔力痕迹。这是人为的结界。从构造看来效果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不过在结界的有效时间内，精神防御力较低的一般市民会下意识地避开以这个十字路为中心的範围。

（……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在危机感的刺激下太阳穴烫了起来。葛伦差不多有一年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了。

葛伦集中精神，小心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然后——

「……想干什么？」

葛伦像在威吓似地静静说道。

「滚出来吧。我知道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

葛伦的锐利视线射向了十字路口的其中一角。

于是——

「噢……被你看出来了吗？听说你只是第三阶级的三流魔术师……没想到感觉还挺敏锐的嘛。」

空间如海市蜃楼般摇曳了起来，一名男子从那摇曳的空间中渗透而出。

对方是个有着一头让人印象深刻的棕色鬈髮，年龄不详的娇小男子。

「我就姑且称讚你的表现吧。不过……为什么你要面朝另一个方向？我在这边耶？」

「……………………不为什么。」

葛伦尴尬地转身，面向出现在自己后方的男子。

「呃，请问你是哪位？」

「我只是一名无足挂齿的小人物而已。」

「没事的话可以麻烦你让开吗？我现在在赶时间呢。」

「哈哈哈，放心放心。不需要赶时间啦，我还要请你放慢脚步，慢慢前往你的目的地呢。」

见男子和自己唱反调，葛伦露骨地皱起眉头。

「喂……我说我在赶时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所以说请放心。因为你的终点已经改变了。」

「啥？」

「没错，你的新终点是……那个世界。」

「——！」

娇小男子趁着葛伦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开始咏唱咒语。

「《污秽‧溃烂‧——」

（不、不妙——！）

感受到现场的魔力不断提高，葛伦全身冷汗直流。

被对方先下手为强了。葛伦不觉得自己有疏于警戒，可是没想到对方动手竟然会如此毫不迟疑。如果以葛伦的三节咏唱方式，不管使用什么反制咒语都会来不及。

（而且那个咒语——）

那是具有致命威力，由两个魔术结合而成的複合咒语。而且咒语被简化到最短的程度。能将咒语结合与简化是超一流魔术师的证明。

「——彻底枯朽吧》。」

娇小男子以三节完成咒语。

隐藏在这套术式中的可怕威力就此解放——

有两名奇怪的人物，出现在被树木和铁栅栏围起来的魔术学院的正门前。

其中一名男子看起来像城市小混混；另一名则身穿黑色大衣，貌似绅士。和两手空空的小混混男不一样，黑色大衣男子的手上提着一只巨大的皮箱。

「迦雷尔那家伙顺利干掉目标了吗？」

「那是当然的。他有哪一次失手没干掉目标的吗？」

「咯咯咯，没有耶。这表示……」

「学院校舍里面现在没任何一个身分是讲师以上的魔术师。」

「咯哈哈哈！所以那个班上现在只有可爱的小鸡们在啾啾叫喽！可爱的小鸡们，大哥哥来好好疼爱你们了～」

「不用管迦雷尔了。我们做好我们的工作吧。」

这两名搭档无论言行举止或打扮，给人的印象都截然不同，按理说应该会非常引人瞩目，可是不知为何，唯独这天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嗯～雷克老兄，光凭我们两个好像没办法进去耶？」

虽然拱门形的正门乍看之下似乎没有任何障碍物，可是小混混模样的男子却一边敲打着宛如无形墙壁的物体，一边抱怨道。那是为防止没有登录在学院数据里面的外人，和没有获准进入校内的访客而施的结界。

「别玩了吉恩。快点试试那个男的送来的解锁咒语吧。」

「好啦好啦。」

这时——

「喂，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发现两名可疑人物的守卫，从设置在正门旁边的守卫室上前盘问。

「校内设有特殊结界。校外人士禁止进——」

就在这个时候，名叫吉恩、看似小混混的男子伸出手指抵着守卫的左胸，喃喃嘟囔了一句话。

「《啪叽》。」

瞬间，守卫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那两个字成了倒霉的他在这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呃，解锁咒语是这个吧。」

吉恩没看彷彿被遗弃的人偶般倒地不起的守卫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朗诵写在上头的卢恩文咒语。接着，现场响起了玻璃之类的物体碎裂的声音。

「喔喔，跟事前调查的一样耶！真厉害！」

确定先前挡住门的透明墙壁消失不见后，吉恩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呼。这表示那个男的有做好自己的工作。」

「也不枉他投资那么多时间了。走，我们去报告吧。」

两人穿过正门侵入校园。

吉恩从怀里掏出对半切开的宝石，贴在耳边。

「喂喂喂，我们这边OK、OK。可以关起来了。」

几秒钟后，正门传来金属的声响。包围学院的结界重新构筑完成。

「那个男人还真是可怕啊。」

黑色大衣的男子——雷克露出冷若冰霜的微笑。

「这好歹也是帝国公家机关的魔导安全防护系统，他竟能了如指掌。」

「大概就是所谓的执念吧？嘿嘿，传说中的魔术要塞现在也挂不住面子了。」

「好，我们上吧。」

两人抬头仰望正面。

魔术学院校舍本馆就在前方，耸立在左右两边的别馆宛如一双张开的翅膀。

「目标是东馆二楼的二‧二教室。」

「知道了知道了。」

「……太慢了吧！」

西丝蒂娜一边颤抖着紧握怀錶的手，一边低声说道。

现在是十点五十五分。今天的上课时间预定是十点半。已经过二十五分钟了。

然而教室里却依然不见葛伦的身影。换言之，他迟到了。

「那家伙……最近看他上起课来还挺有模有样的，才对他稍稍有点改观，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才讨厌！」

西丝蒂娜语带烦躁地抱怨道。

「可是好奇怪喔？这阵子葛伦老师很努力都没有迟到说。」

隔壁座的鲁米亚也纳闷似地侧起了脑袋。

「那家伙该不会是误以为今天停课吧？」

「不会吧……就算葛伦老师再怎么懒散也不可能搞错…………吧？」

就连全面相信葛伦的鲁米亚，也没办法一口气否定这个可能性。

「啊～啊，果然没用的家伙就是没用……好，今天我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啊哈哈，不是今天一定要，而是今天也要才对吧？」

「那种细微末节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西丝蒂娜不甚开心地托着脸颊左顾右盼。

本来这间教室还有多出来的空位，可是如今却呈现爆满状态。教室后面甚至还有站着旁听的学生。

「那家伙……最近真的打响名气了呢。」

「因为老师的讲解真的很浅显易懂。不只我们这种学士生程度的课程，就连修士生程度的高难度内容，他也能用平易近人的方式讲解。甚至连一般讲师会视为理所当然而三言两语带过的地方，他也会用理论说明呢。」

「唉……确实，就算是基本的东西，听完他的说明也能有更深入的理解，这点很棒我赞成……只是感觉不是很痛快。」

「嘻嘻。」

转头一瞧，鲁米亚不知为何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西丝蒂娜笑而不语。

「……笑什么呢？鲁米亚。」

「西丝蒂，你是不是因为葛伦老师愈来愈受大家喜欢，所以觉得很寂寞呢？」

「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因为一开始会跟老师讲话的人只有西丝蒂而已，虽然都是在跟他抱怨啦。可是现在大家都会很主动地找葛伦老师讲话了。是不是有种老师离自己很远的感觉？」

「管、管他有什么女生去找那种家伙攀谈也不关我的事！鲁米亚，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奇怪？刚才我又没强调去找他讲话的一定是女孩子啊？」

「呜——」

被鲁米亚摆了一道。西丝蒂娜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板着一张臭脸。

虽然西丝蒂娜并没有把葛伦视为那种恋爱的对象，可是以前在这个班上会跟葛伦互动的只有她没错，但他现在却变成人人敬爱的大红人，确实让西丝蒂娜有些不是滋味。而且如果搭理葛伦的人跟她同性，不爽的程度更是有增无减。少女心是很複杂的。

「不、不然你呢……？」

「我？」

「对啊。你不是一开始就很欣赏葛伦老师吗？现在他变得这么抢手，觉得很不是滋味的人应该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