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的執著，異變

在彷彿随时要下起流星雨般的星空下。

我一边在不见前方尽头的《星之迴廊》奔跑，一边凝思。

我思索的是，孤伶伶的我和一时心血来潮捡回来收养的葛伦一起度过的时光。

…………

……在我对永无止尽的战斗感到筋疲力竭，消磨得精神疲乏的那时候。

我一时心血来潮，收养了因为某事件而变得无依无靠的年幼葛伦。

没有特别的理由。

虽然是老调重弹，但那真的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那起事件成了我和葛伦相遇的契机，同时也让自以为强大的我认清了自己的软弱，不再继续逞强。

而且……我选择了和人一起珍惜当下，共度时光。

从此之后……彷彿之前的痛苦与寂寞都是骗人的一样……我开始过着温暖又宁静平和的日子——

「欸、欸，瑟莉卡！今天要做什么实验？」

「我想想……好，来做鍊金术如何？一起来创造赤魔晶石吧？」

「呜哇！好像很好玩！」

和葛伦共度的时光，让我那原本苟延残喘的心又迅速恢複生气。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觉醒后，第一次拥有的幸福时光。

人这种生物，如果孤单一人是很难活下去的……这是谁都知道且天经地义的事情。

如此简单的道理……我花了将近四百年的时间才终于学会。

然而……我也是在这个时候……

染上了某种『病』——

「哦……？这个大得夸张的空间就是『塔姆天文神殿』自豪的大天象仪场吗……」

遗迹调查第六天。没意外应该会就此画下句点的这一天，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遗迹的最深处——大天象仪场。

只见谜之巨大魔导装置坐镇在半球体大厅的中央，一旁竖立着宛如黑色石板的盘石。

那个魔导装置乍看之下就像巨大的天秤。齿轮和不明机械构造裸露在桶状的本体外头，乱七八糟地缠绕在一起。吊臂斜斜地挂在顶点上，两端悬挂着切割成截角二十面体的巨大结晶体。

这个魔导装置其实是天象仪装置。它也是古代魔术所创造出来的魔法遗产之一，具备透过光的魔术把星空投射在这个半球体状大空间的机能。

除此之外，其他机能一切成谜。

毕竟这一类的魔法遗产通常都会做灵素皮膜处理，这个天象仪装置同样也不例外，别说拆开来进行调查了，连想要搬出遗迹也没办法。

这部装置到底存在有什么样的意义？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被製造出来的？

总之它就是这么一部至今仍充满谜团的装置。

「虽然我从未见识过……不过听说这里的天象仪很厉害喔？葛伦。」

「啊、啊啊……是吗……？」

瑟莉卡的态度就跟平时一样。昨晚她在温泉所表现出的多愁善感彷彿是假的一样。葛伦尽量不去提起，努力教自己遗忘（应该说，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恨不得忘得一乾二净）。

这时……

「老师……？难得有机会来『塔姆天文神殿』一探究竟，要不要利用这部天象仪装置来观测星空呢？」

才刚踏进大天象仪场，西丝蒂娜就做出了这般提议。

「什么？星空？麻烦死了……」

葛伦突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而提起警戒，不过西丝蒂娜没想那么多，诚心地向葛伦提出请求。

「拜託你，老师。我真的很想看看这里的天象仪。」

「嗯……该怎么办咧……？」

「答应她有什么关係。反正那天象仪好像是这遗迹少数有看头的东西了吧。」

随后，瑟莉卡站出来支持西丝蒂娜。

「可是……与其去搞那种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天象仪装置，我更想现在就开始拿之前的调查结果来构思论文耶……」

「论文那种东西，我之后会帮你啦。来吧。」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葛伦不情不愿地照论文上所记载的操作程序和格式，用手指在负责控制魔导装置机能的盘石表面上点来点去，输入指令咒文。

「呃……我记得应该是这样吧……？可恶，古代语的文法有够啰嗦的……」

古代人自豪的魔法——古代魔术。

现代人没有能力理解和分析其中的根本原理。因为不管进行什么样的魔术调查，近代魔术都无法判读古代魔术的魔术式。

不过，虽然不明白原理，可是近代魔术还是可以查出古代魔术的机能和操作方式。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在其他人心情紧张的注视之下，葛伦敲出了一行浮现在盘石表面上的发光文字。

只见天象仪发出低沉的启动声开始运转——

整个空间忽然被一片宛如深黑色深渊般的黑暗笼罩——

下个瞬间，眼前的世界出现了大转变。

「…………！？」

星云、流星、行星，伴随着压倒性的临场感和震撼力，显现在众人的头上。

吸引了震慑灵魂的满天星星。美不胜收的幻想宇宙空间。

那个画面就有如在黑暗中泼洒了大量的银沙，每个人看了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不禁怀疑自己现在是否真处在室内的空间。

这是透过光的魔术投射出来的星空？……不。

有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是存在于广阔的小宇宙之中——

「古、古代人他们不只打造了超高度的魔法文明，有时候就连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也搞得非常有声有色哪……？这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是文化和意识的差异……或许是带有宗教意味的演出，也或许是单纯的娱乐……一般的说法似乎是这样……」

瑟莉卡如此说道后，代替目瞪口呆的葛伦操作盘石。

停止装置的运作后，大天象仪场瞬间恢複原状。

「好了，开始进行调查吧，各位。放心，天象仪之后多的是机会可以观赏。」

瑟莉卡一边催促状似还看不过瘾的葛伦和学生，一边带头展开调查。

于是就跟前些日子一样，有的人对地板上的图腾和碑文进行複製和判读，有的人用魔术搜寻隐藏密室和魔力痕迹，各自展开单调的作业。

不过这个单调的作业也只做到今天为止……转念一想后，分散在大厅各地进行作业的学生们，手脚多少变得比较利落了点。

（……反正这里应该也找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吧……）

当葛伦一边苦笑，一边用手摸索地板上的图腾时……

「阿尔佛聂亚教授！」

西丝蒂娜冲到了瑟莉卡面前。

「嗯？怎么了？找我有事吗？西丝蒂娜。」

「那个……我有一件事要拜託您。」

西丝蒂娜露出纠结的表情恳求瑟莉卡。

「拜託……请教授您再调查一次那部天象仪装置！」

——

——西丝蒂娜回想起……

祖父雷德尔夫‧席贝尔生前所说过的话——

「我可爱的西丝蒂娜……仔细听好了……『塔姆天文神殿』里面的……那部天象仪装置，肯定有什么……前往墨尔卡斯天空城所不可或缺的东西……」

「爷、爷爷……你有什么根据吗？」

「我说不上来……」

倒卧在病床上的祖父只是有气无力地摇头……

「可是长年投入魔导考古学……一辈子都在追逐墨尔卡斯天空城的我，有这样的直觉……」

祖父那充满自信的坚定眼神，彷彿在说用灵魂担保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一样。

「……太遗憾了……要不是身子现在变成这副又老又病骨瘦如柴的模样……我一定立刻赶去『塔姆天文神殿』……亲自揭露那部天象仪装置的秘密……」

「爷爷……」

——

——西丝蒂娜回想起……

『考察：关于塔姆天文神殿的时空间转移魔术』。

那是祖父生前执笔的最后一篇论文，是他的遗作。

虽然那篇论文在学术上的价值获得众人的认同……可是还缺临门一脚。

没错，不管是西丝蒂娜还是她的祖父，凡是看过这篇论文的人应该都有这样的感觉。

还少了决定性的临门一脚。

所以——

「拜託了，阿尔佛聂亚教授！求求您——」

西丝蒂娜露出纠结的表情向瑟莉卡低头请求。

「喂……喂喂喂，白猫……这真的只是单纯的天象仪装置而已啊？」

看到西丝蒂娜那执着且非比寻常的模样，葛伦也唯唯诺诺了起来。

「不是只有我们这么认为，以前就有好几个知名魔术师来这里对它做过地毯式的调查，结果证实它就只是一部天象仪装置……」

「不……好吧。我来调查看看。」

莫名显得兴緻勃勃的瑟莉卡制止了怕事的葛伦，站到天象仪前面。

「噢，真的吗？既然你这么说，那就麻烦你啦。由你来调查的话或许真的能发现什么呢！」

葛伦怀着些许期待如此说道后，瑟莉卡点点头，咏唱专门用来分析、解析魔术机能的黑魔【机能分析】，把手放在盘石上。

西丝蒂娜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在旁等候瑟莉卡进行魔术调查的结果。

（如果能有什么新的发现……爷爷的划时代研究全部都将重新获得评价……成为拥有真知灼见的伟大魔术师……！）

西丝蒂娜的祖父雷德尔夫‧席贝尔，无庸置疑是名伟大又天才的魔术师。即使西丝蒂娜穷尽一生努力，也抵达不了他所存在的境界。

可是，儘管他有如此卓越的能力，晚年的雷德尔夫在魔术学会的评价却只能算是马马虎虎。他直到最后都未能找到决定性的发现是一大关键。

西丝蒂娜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无法接受那个伟大的祖父受到世间低估。

（如果是阿尔佛聂亚教授……全大陆最高的第七阶级……或许……）

她说不定可以从这部装置找出天象仪以外的机能？

好比说……祖父所预测的时空间转移相关魔术。

以及祖父深信一定存在的墨尔卡斯天空城的线索。

西丝蒂娜怀着淡淡的期待，祈祷似地定睛注视着发动解析魔术的瑟莉卡背影……

…………

……过了约莫一个钟头后……当葛伦强忍着快打出来的呵欠时……

「……不行。」

瑟莉卡突然吁了口气解除魔术，一脸歉然地转头望向西丝蒂娜。

「我已经尽其所能地试着仔细调查这部装置的每个角落了……但还是没发现天象仪以外的机能。」

「是、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