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空之戰

——那一天。

低垂的夜幕终于向上升起，漫长得彷彿永无止尽的黑夜迎接了破晓。

过去菲杰德总是随着黎明的到来而变得朝气蓬勃，唯独今天大马路上不见人影。是个被空虚的寂寥感支配的冷清早晨。

昨天警逻厅在菲杰德的各个街头巷弄向民众大力倡导避难，现在几乎所有市民都躲到自己房子的地下室或者公共避难所，不敢贸然行动。

只是在【米吉多之火】的威胁下，这样的避难行动根本是缓不济急的行为。

仰望晨空，幻影天空城在曙光的照射下，映出淡淡的光辉。

同一片天空上，还有看似耀武扬威的《炎之船》。

赤色的船体反射了晨曦，显现出那令人惊心动魄的雄伟形貌。

时间在暂时停止呼吸般的寂静中缓缓流动。

这股令人窒息的寂静，同样不例外地，笼罩了聚集所有菲杰德市民最后希望的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

「…………」

参与了今天菲杰德攻防战的学生和学院教师们。

每个人都井然有序地在魔术学院东西南北各校舍的屋顶、中庭，以及周边展开布阵。

所有学生皆装备了原本保管在学院仓库里面，形似斗篷大衣的『魔导士长袍』和细剑形状的『魔导士之杖』。

除了长袍原本就有的防御加护以及身体能力强化，这两项永久附魔以外，学生还自行叠加了各种魔术防御，做好万全準备迎接战斗。

每个人都板着紧张又僵硬的表情，等候即将到来的决战时刻。

学院校舍北馆的屋顶上——

「吶……哈雷老师打造的结界……真的没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

「我们该不会什么事都还没做到，就蒸发得一乾二净了吧……？」

在一群肩并肩排成队伍的学生里面，心浮气躁地玩弄着手杖的卡修向安静站在旁边的基伯尔攀谈。

「哼……你害怕了吗？怕的话就跟那群躲在地下的胆小鬼一样快点滚吧。」

「少、少啰嗦！才不是那样！」

这时——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儘管放心吧！」

「嗄！？休萨教授！？」

抖擞着白衣现身在众人面前的，是头髮像蛮族一样凌乱、脸上戴着眼罩的男子——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的首席变态大师——奥威尔·休萨魔导工学教授。

虽然奥威尔太过沉迷研究，导致完全没发现前天发生了骚动，可是昨天了解了情况之后，即使周遭的人都苦苦哀求他不要插手，在一旁看戏就好，他仍独排众议，执意要参加战斗。

「哈雷老师和少年克里斯多福所设置的结界，可说是无懈可击！本天才魔导工学教授奥威尔·休萨在此向各位保证！这可是只擅长最尖端的魔术，对古老魔术一窍不通的我所无法达成的伟业啊！大家儘管放心吧！」

「呃、呃……」

「而且没什么好害怕的！面对这场前所未有的灾难，身为效忠女王陛下的魔术师，本人非常乐意助各位一臂之力！请看！」

奥威尔掀开了盖在旁边的东西上的布块。

从中出现的是——

「本人集魔导工学之大成所製造出来的超级魔导人形！名字就叫『葛伦机器人』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长方体的躯干和四肢，圆筒状的头部和三角形的耳鼻，脑袋后面敷衍地插了一撮毛髮权充马尾……怎么看都是捡废弃物随便组装而成的破铜烂铁机器人。

这架机器人硬是被套上跟葛伦一样的衣服，獃獃站着不动。

『来解决这场愚蠢的骚动吧。』

「呜哇……会说话耶……」

「呼，相信各位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本人以最大的劲敌暨心腹之交·葛伦老师为原型，所设计製造出来的半自动战斗用魔导人形！它可以让你们产生彷彿可靠的葛伦老师正并肩作战的安心感，是最强的机器人！」

『不準伤害我的学生。』

「……葛伦老师看到这个肯定会气炸……」

不只卡修和基伯尔，场上所有学生的反应都很冷淡。

「为了今天的战斗，我拆掉了以前从帝国军走私来的二十架军用魔导人形，临时组装出这架葛伦机器人！这就是你们最大的靠山！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奥威尔笑得正大声，机器人的手臂就「啵」地从关节的地方掉了下来。

「完全没办法放心……」

「他直接把那二十架军用魔导人形送上战场还比较实用吧？」

奥威尔·休萨。在年轻的教授里面，确实是能力足以和哈雷匹敌的天才，只可惜他有把才能浪费在错误地方上的倾向。

还没开打就充满了不安的学生也只能叹气。

学院校舍东馆的屋顶上——

「话说回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哪，崔斯特教授。」

「没错，学院长。」

担任东馆的前线指挥官的崔斯特男爵和里克感慨地交谈着。

「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要上战场搏命……没想到这套年轻时代的装备还有重见光明的一天哪……」

里克戳了戳佩戴在他那圆滚滚肚子旁的老旧长剑。那看起来像某种魔剑。

「噢？这把剑似乎来头不小喔？」

「呵呵……当年我还是个在遗迹搞破坏的浑小子的时候，就是靠这把剑呼风唤雨的哪。」

里克一脸难为情地暗示自己年轻时有多么神勇。

「——对了，学院长。咳咳。」

崔斯特端正姿势向里克询问。

「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什么人呢？」

有名年仅十一、二岁，个头娇小的少女依在里克的身旁。

少女拥有一头水蓝色的耀眼长发，身上穿着让清纯的身体曲线一览无遗的薄衣，是个旷世级的美少女。白玉无瑕的白皙肌肤和尖锐的耳朵都格外引人注目，所有在屋顶上的人都很好奇这名感觉像走错地方的少女身分，频频偷看。

「她不会是学院长的孙女吧？」

「不是。」

「啊啊，原来如此！是您女儿吗！哇，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生龙活虎啊！话说回来，长得也太清纯可爱了……哈嘶、哈嘶……请务必介绍给本帝国绅士——」

崔斯特男爵呼吸急促，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名少女猛瞧。

『我叫赛儿菲……是他的妻子。』

面露天真笑容的少女用清澈的声音如此说道后，牢牢地揽住了里克的手臂。

见状，崔斯特和场上其他人瞬间脸色一沉——

「「「「这是犯罪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警、警察先生！？就是这个人！？」」」」

「不、不是！你们误会了！她不是人类，是水精灵啊！？你们应该都知道我退休前是精灵召唤师吧！？她在我年轻时就跟我一起四处冒险，已经在这世上活了比一般人还长上好几倍的时间了喔！？这是合法、合法的！」

「学院长啊啊啊啊——！？话虽如此，也太令人羡——不对，这样的组合在道德上还是不被允许的吧啊啊啊啊啊——！？我错看您了，您这可恶的萝莉控！我要赌上帝国贵族的威信，给您一点教训啊啊啊啊啊——！然后，身为一名绅士，我要夺走这小女孩的支配契约啊啊啊啊啊啊——！」

「等等——！？崔斯特教授！？你的对手不是我！你的对手不是我啊啊啊啊啊！？可恶，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想在学院召唤她出来的！」

在学院校舍西馆的屋顶——

「真是……北边和东边的校舍吵吵闹闹的……一点紧张感也没有！」

西馆的前线指挥官哈雷皱着眉头，烦躁不安地说道。

「身为魔术师必须随时保持冷静，这不是基础中的基础吗！」

「彆气了，哈雷老师。」

学生会长莉婕安抚哈雷。

「多亏他们，我们西馆的人也没那么紧张了，这样很好啊。」

「太怠惰了！受到精神因素影响而无法发挥实力，这种魔术师根本令人不屑！」

见哈雷还是维持一贯的风格，莉婕苦笑着看了隔壁一眼。

「话说回来……连你都愿意参战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呢，迦伊尔同学。」

「咕……」

一个面貌兇恶肌肉发达，身材很不像魔术师的学生双手抱胸，大剌剌地盘腿坐在地上，他是迦伊尔·乌路法特。

靠在他肩膀上的武器是一手半剑。那把看起来非常耐用的剑，本身虽然不带特殊魔力，可是感觉得出来已经被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散发出性能以上的魄力。

「真没想到原来你这么有爱校心呢。」

「魔术竞技祭的时候，我欠二班的鲁米亚·汀谢尔一笔人情债。我只是想偿还而已。」

迦伊尔冷冷响应莉婕后，不想再继续对话下去，闭上了眼睛。

「迦伊尔同学……看来你果然不像谣传中那么可恶喔。」

「唉……女人动不动就吱吱喳喳吵死人了……安静点。」

「呵呵……布阵在这里的人每个都是个性派呢。」

迦伊尔恐吓似地说道后，莉婕也只能苦笑。

学院校舍南馆的屋顶——

「呜、呜呜……愈来愈紧张了……我、我果然不该蹚这浑水的。」

「不用害怕啦，温迪。」

泰瑞莎温柔地向开始发抖的温迪说道。

「虽然你平常都被西丝蒂娜和基伯尔的锋芒盖过，其实你的实力也是很强的。能入选屋顶迎击小队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这次的作战中，只有被阿尔贝特和巴奈德实际鑒定过实力之后，判断是『能在实战中派上用场』的学生才能加入屋顶迎击小队。

「只要你别在关键的时刻出状况，论实力你也是顶尖级的呢。只要不出状况的话。」

「你、你很吵耶！不需要一直强调这点！」

「我会一直跟在温迪身边的。所以……我们一定要一起从这场战斗倖存下来，好吗？」

「……那当然……啰。」

温迪坚定地向微笑的泰瑞莎点头。

「唉……话说回来。」

温迪转头往某个方向望去。

「…………」

站在那个方向的人就是伊芙。

她毫无霸气地獃獃站着，只是一脸茫然注视着时而握紧时而打开的左手，偶尔忿忿叹气。

「这里的前线指挥官……是伊芙小姐对吧？看她一点霸气和干劲都没有……还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那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我们可以信任她吗？」

「听说她是特务分室的室长……巴奈德先生他们的队长啦……」

「什么！？那个人是室长！？室长不是巴奈德先生或阿尔贝特先生吗！？」

即使温迪大吃一惊地叫出了声来。

（……哼……反正我就是这样……）

伊芙完全不做任何反击，只是一副有气无力、心不在焉的模样。

在学院中庭——

「全员都布阵完毕了吗？……唔呣，是吗……接下来麻烦你们了。」

巴奈德利用通讯魔导器，向东西南北各校舍的前线指挥官下达指令。

有鑒于伊芙的状况陷入低潮，而且巴奈德在四十年前的奉神战争中拥有担任指挥官的经验，所以这次的菲杰德防卫战，众人一致决定由巴奈德担任总指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