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銀龍祭的舉辦

隔天早上。

银龙祭的开幕仪式在庄严的气氛中展开了。

在人潮汹涌的观光客注目下，身穿白色长袍担任巫女的少女们领着数名随从，分别从白色城镇的东口、西口、南口进入市内。

那些巫女分别代表斯诺利亚东边、西边和南边的聚落。

巫女手上提着银制的灯笼，灯笼里装着透过各聚落的炉灶点燃的圣火。

至于巫女率领的随从，则是个个捧着斯诺利亚的在地食材，例如利用在溪谷捕获的溪鱼或在山间猎到的鹿肉做成的熏肉，大羊驼的奶酒、哥雅番薯等等。

三组巫女和随从就在这庄严神圣的气氛中，分别从有大量警备官维护秩序的东、西、南三条大道，朝着白色城镇的中央大广场前进。

中央大广场盖了一座彷彿舞台的大型祭坛，四周被安静观赏游行的观光客挤得水泄不通。

不久，三组巫女和随从抵达祭坛，献上了圣火与供品，接着，由在祭坛待机的神官依循传统古礼进行仪式。

然后，事先在祭坛待机的第四名巫女将三把圣火合而为一，带领抱着供品的随从们，一起沿着北方大道北上。

第四名巫女的责任是把圣火和供品，送去供奉在位于北方山脉山脚入口的《龙祠》。

「欸，老师。这仪式有什么意义吗？」

鲁米亚一边目送巫女一行人北上，一边好奇地问道。

「嗯……我对这种边境地方的土着宗教也不是很清楚耶……」

葛伦搔着头含糊地回答。

「哼哼！看来终于轮到我表现了！」

见状，西丝蒂娜得意地挺起胸膛。

「关于民族学、考古学的问题就包在我身上吧！那个仪式呢，是——」

「那是向斯诺地方的守护者白银龙献出感谢的仪式。」

然而，当西丝蒂娜準备发表长篇大论时，瑟莉卡抢先给出简单利落的答案。

「……白银龙？就是那个地方土着宗教白银龙信仰所信奉的神吗？」

葛伦转头望向瑟莉卡如此回问。

「没错。据说过去斯诺利亚曾有名为白银龙的神在守护这一带。多亏白银龙的保佑，人民才能过着安和乐利的生活。也就是说，人民在这块土地所收穫的农作物，都是支配这一带大自然的白银龙所赐予的恩惠。」

「一听就知道是掰的。所谓的龙也不过只是魔兽吧。是会对人类造成危害的恶兽。」

「谁知道呢。不过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白银龙很有可能是历经久远的岁月，得到超凡智慧的古代龙。只是现在已经无法确认真伪了。毕竟现在就算找遍整个斯诺利亚，也无法发现任何龙的蹤迹。只剩『当年这块大地曾有白银龙存在』的传说继续在民间流传了。」

「到头来，传说终究只是传说罢了。怎么可能真的有那种龙。」

「这就难说啰？听说龙在活了漫长岁月后，有可能变身成人类的姿态。说不定那个白银龙现在就隐藏在我们的身边喔？」

「哈！那怎么可能！」

葛伦对瑟莉卡的说法嗤之以鼻。

「咕奴奴……不愧是阿尔佛聂亚教授！啊，对了，老师！这段故事其实还有一段值得玩味的轶闻喔！那个仪式其实是——」

西丝蒂娜似乎打算接着补充什么，这时——

「而且有一派的说法指出，那个仪式原本是『向白银龙献出活人献祭的仪式』。」

「——呜咕！？」

又再一次被瑟莉卡捷足先登，西丝蒂娜不禁抱起头。

「活人献祭？喂喂喂，也太耸动了吧？」

「那个前往北方祠堂进贡的巫女，其实是在象徵过去那些牺牲性命以求镇压发狂神龙的活人祭品。也就是说，过去的风俗如今以不同的面貌保留下来了。」

「真的假的啊……好可怕。」

「就、就是这样没错。所以说啊，老师，在我看来呢，那个白银龙——」

「白银龙是保佑人民的善神？还是危害人类的恶鬼？我觉得这两派的说法或许都没错。」

「——呜咕。其、其实我的看法也和教授一致……那个根据就是……」

「我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银龙祭做为仪式的一部分，会跳奉纳舞踊献给白银龙，而那个奉纳舞踊的内容，恰好就像在诠释白银龙的两面性。」

「奉纳舞踊？有这种活动？」

「是啊。用意是透过舞蹈的形式，表现斯诺利亚某个民间传奇。听说那是银龙祭的重点活动之一。」

瑟莉卡点头回答葛伦的疑问。

西丝蒂娜抓到机会开口抢话：

「就、就是这样没错！而且，在我看来，那个奉纳舞踊——」

「我认为，那个奉纳舞踊所提到的传奇，正是『墨尔卡斯的魔法使』所参考的典故之一！？」

瑟莉卡早就有所準备似地又抢先一步说出答案，使得西丝蒂娜在雪地摔了一跤。

同样的情况三番两次发生，西丝蒂娜甚至怀疑起瑟莉卡是不是故意在整她了。

「什么？怎么会突然提到『墨尔卡斯的魔法使』~~？」

葛伦对那个宛如埋伏已久才冒出来的字眼，感到不以为然。

童话『墨尔卡斯的魔法使』。那是魔导考古学者兼童话作家罗兰·艾多利亚所创作的童话故事，在阿尔扎诺帝国广受欢迎。

作者罗兰·艾多利亚搜集了帝国各地的传说、神话及民间传奇，而它们都有「全是关于正义魔法使与魔王之战的轶闻」的共通之处，罗兰以此做为主轴，加上自己独到的见解，最后编篡成『墨尔卡斯的魔法使』这部作品，那不只是一部童话，同时也是古代神话的集大成。

「我记得应该是『墨尔卡斯的魔法使』第七章吧？虽然银龙祭举办奉纳舞踊的目的，是为了帮现在已经消失不见的白银龙镇魂，可是跟故事第七章的内容有不少相似之处。呼……罗兰·艾多利亚本人当年或许也曾经来到斯诺利亚进行古代史研究，并把成果用在自身的创作上了吧。」

「哦，原来如此啊。不愧是瑟莉卡，学识真是渊博。」

「呜咕咕咕咕咕咕咕~~……！」

想要分享的知识全被瑟莉卡说光光，西丝蒂娜只能咬牙切齿。

「西丝蒂娜，你满脸是雪。好奇怪。」

「这、这也是没办法的啦，西丝蒂。有阿尔佛聂亚教授在，就轮不到你表现了……」

梨洁儿纳闷地歪着头，鲁米亚则含泪安慰西丝蒂娜。

（话说回来，『墨尔卡斯的魔法使』第七章的内容是什么啊……？）

葛伦试图从埋藏在深处的幼时记忆中翻找出蛛丝马迹。

「喂，你们几个。开场仪式已经结束了。机会难得，我们去参观白色城镇举办的各种活动吧。」

兴緻异常高昂的瑟莉卡，不由分说地拉着葛伦的右手就走。

「啊！？喂、喂……等一下啦！不要拉我！真是的，年纪那么大的大人为了区区一个祭典兴奋成这样……你是小鬼吗？」

不过，葛伦实际表现出的态度，倒也没有像他嘴上说的那么排斥，任由瑟莉卡拉着他四处走动。

「呜奴奴奴……」

「啊哈哈，看来教授是超乎想像的强敌呢。」

「呣……老是跟瑟莉卡黏在一起，太狡诈了。」

西丝蒂娜一脸心有不甘，鲁米亚面带苦笑，梨洁儿则隐隐蹙起眉头，三人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眼睁睁地看着葛伦和瑟莉卡离开了。

银龙祭的开场仪式结束之后。

在挤满了观光客，气氛十分热闹的白色城镇，展开了正式的祭典活动。

由于是一年一度的『银龙祭』，整个白色城镇的街景被形形色色的装饰布置得非常梦幻华丽，简直就像圣夜一样。

街头随处可见演奏着欢乐乐曲的乐队，钟声不绝于耳。一发发陆续射上天空的盛大烟火，让人看得目不暇给。

东西南北的大马路上，密集地排满了贩卖热蜂蜜酒或香肠等小吃的摊贩，还有一群身上穿着龙布偶装的人组成队伍在街上游行，忙到连停下来歇口气的时间也没有。

这股轻鬆又欢乐的气氛，範围并不只局限在大街上而已。

从西门离开市区，宽敞的平原正举办狗拉雪橇竞赛，气氛热闹。

东南门前有一座结冻的湖泊，上头设有溜冰场，除了有大批观光客在场中享受溜冰的乐趣以外，也有本地人即席召开溜冰讲座。

位在市区南边的稀疏杂木林里则举办有雪雕大赛，为了这一天特地设计製作的精美雕像，让前来散步的游客大饱眼福。

葛伦一行人逛遍了人声鼎沸的白色城镇，走到两条腿又痛又酸，充分地沉浸在祭典的欢乐气氛中——

「吶，葛伦！要不要到西北区的高台瞧瞧！？从那里可以远眺西边的艾斯里亚山，风景非常优美喔！你一定也很想欣赏那个景緻吧！？我的徒弟呀！」

「好好好，想去就去吧。我陪你就是了，我的师父。」

「看，葛伦。我也买了你的份呢。快吃吧。」

「啥！？为什么非得在这种冷死人的天气吃冰啊！」

「在天冷的时候吃冰的东西才别有一番风味啊。好啦，快吃。还是说让我喂你好了？来，张开嘴巴……」

「谁要啊！？」

玩得很开心的瑟莉卡，自始至终都黏着葛伦不放。

不管做什么，她都霸着葛伦身旁的位置，并且比以往更豪放不羁地拉着葛伦团团转。

——然而。

「我才不会认输呢！」

面对瑟莉卡的凌厉攻势，西丝蒂娜终于再也咽不下那口气了。

「我明白老师是教授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家人！可是现在这样也太夸张了，搞得我们几个就像电灯泡一样……！」

西丝蒂娜不甘心地握起拳头。

「再这样下去，我们不但无法在这趟旅行让老师对我们改观，把我们当成女孩子看待，搞不好他甚至会把连我们有一起来旅行的事也忘了！」

「是呀……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消极了！嗯！」

「虽然我不是很懂……可是我也想跟葛伦一起玩。瑟莉卡一直霸佔葛伦太狡猾了。」

就连向来走温和秀气路线的鲁米亚都一反常态一脸严肃，梨洁儿也貌似不满地噘起了嘴。

「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抢下主导权！」

西丝蒂娜开始绞尽脑汁思考方法。

这时。

「不过……阿尔佛聂亚教授到底是怎么了呢？」

鲁米亚突然发现不寻常之处，用手扶着尖下巴。

「怎么了？鲁米亚？」

「虽然……教授她一直黏着葛伦老师，看起来好像非常快乐，可是……」

鲁米亚微微綳起脸，谨慎地挑选用字遣词后说道：

「我总觉得她心里好像十分焦虑……」

「焦虑？教授她？」

听到鲁米亚意外的发言，西丝蒂娜瞥了瑟莉卡和葛伦一眼。

瑟莉卡和葛伦正在游戏摊比赛射靶。

「耶！我赢了~~！知道厉害了吧！」

「下流！你太龌龊了吧！你最后偷用了魔术对吧！？我有看到木栓子弹飞到一半突然急转弯喔！喂，你不要装死啊！」

明明身处在这种酷寒之地，可是和葛伦嬉戏笑闹的瑟莉卡，侧脸却宛如盛夏的太阳般光辉灿烂。

从她的模样，西丝蒂娜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焦虑。

「嗯……教授果然正因为某些事感到焦虑吧……」

不过鲁米亚似乎充满了把握。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之教授给我一种在钻牛角尖的感觉……好像一旦错过这次机会，往后就再也没办法和老师共度欢乐时光一样……」

「嗯……有吗？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鲁米亚带着苦笑回答西丝蒂娜。

虽然西丝蒂娜很希望这一切只是鲁米亚的错觉，可是就过去的人生经验来看，鲁米亚对于他人的心境变化非常敏感。所以鲁米亚今天会有这样的感觉，不免教人在意。

……话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