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的旨意

那个空间静谧得彷彿连时光也停止了流动。

那是一间寝室，室内适度地摆着地毯、绘画、衣柜等品味高尚的家具，四面墙壁都是书架，光线十分昏暗。

摆放在边桌上的烛台，散发出微弱的烛光，黑暗中隐约浮现出一名坐在扶手躺椅上的女子身影。

即便在幽暗的空间中，那头金髮依旧显得耀眼夺目，五官精緻的魔性美貌使人看了不寒而慄。妖艳美丽的身躯穿着黑色的哥德洋装。

她是瑟莉卡·阿尔佛聂亚。

瑟莉卡肩上披着围巾披肩，默默不语地阅读书本。

扶手躺椅旁有张有顶盖的床铺，一名稚嫩的少女躺在上头熟睡着。

读书的瑟莉卡与沉睡的少女……光是如此就让房间呈现出完美平衡的圆满状态。

这时——

「叩、叩」的敲门声，粉碎了完美的平衡。

「瑟莉卡，我要进来了。」

开门入房的人是葛伦。或许是正在收拾行李，他的腋下夹着书本和衣服等杂物。

「事情就是这样。之前跟你说过，我从明天开始要离开菲杰德一段时间。」

「嗯，你要去参加那个魔术祭典对吧？呵，祝你一帆风顺……加油喔？」

瑟莉卡合上书本，以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葛伦说道：

「不过，代表队的总监督吗……你也终于熬出头了哪？妈妈好感动。」

「少挖苦我了！我才不要这种出人头地！总之，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自己保重喔！？毕竟现在的你……呃，身体不怎么强健。」

「唉……竟然被儿子反过来操心，看来我年纪也大了……」

「笨蛋！我才不是在担心你咧！？我是担心你又在胡搞，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简单地说，就是拜託你安分一点！」

葛伦一如既往，用不客气的语调跟瑟莉卡交谈，视线同时移往旁边。

「话说回来……这家伙还真的一睡不醒喔？」

葛伦注视的是躺在床上发出匀称鼻息的年幼少女。

她是过去葛伦等人在斯诺利亚亚维斯塔山峰和白银龙战斗后，捡回来的谜之少女。儘管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少女仍旧没有从睡梦中苏醒的迹象。

「哎，反正我多的是时间。目前也暂时休职了。」

不过瑟莉卡倒是很看得开，丝毫不引以为意。

「话说回来……我记得那个魔术祭典的举办地点是自由都市米拉诺吧？」

「是啊，没错。就是那个有名的米拉诺。就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出国旅行了。怎么样，羡慕吗？」

葛伦语带揶揄，试图点燃瑟莉卡的嫉妒心。

「米拉诺啊……原来如此，米拉诺吗……」

可是瑟莉卡不知怎的，像在回忆往事般，露出怀念的眼神喃喃自语。

「嗯？米拉诺怎么了吗？」

「啊？你不知道吗？以前我在米拉诺……」

瑟莉卡话说到一半……

「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念头一转，又把话吞回去。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接下来就麻烦你啰？」

「嗯，包在我身上。你儘管放心享受这趟出国旅行吧。」

「才不是什么旅行咧……也罢，你就期待我带回来的伴手礼吧。」

留下这样的承诺后，葛伦离开了瑟莉卡的房间。

——天亮，一大清早。

「嗯嗯~~！」

葛伦离开重新盖好的阿尔佛聂亚宅邸，大口吸进清晨的新鲜冰冷空气，同时伸着懒腰。

接着他踏上了幽暗冷清的菲杰德街头。

葛伦前往的地点是位在菲杰德郊区的某座公园。

虽然今天是前往米拉诺的出发日，不过距离集合的时间还十分充裕。

然而，葛伦却在一大清早，两手空空地前往毫不相干的地点。这是因为……

「哈啊……！哈啊……！呼……！呼……！」

公园里可见玛莉亚在跑步的身影。

现在的她不见平常那顽皮好动的模样。表情非常认真。

儘管看似痛苦，她的眼睛却绽放着坚定不移的光辉，由此可以窥见玛莉亚的信念。从额头流下的汗珠反射着晨曝，闪闪发光。

「呼……！呼……！哈啊……！哈啊……！」

以平常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十分可爱的玛莉亚来说，她现在的模样很狼狈。

即使如此，现在的她非常美丽。

而且——

「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

鲁米亚一手拿着怀錶，帮玛莉亚测量时间。

玛莉亚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敢鬆懈，继续维持用白魔【体能爆发】强化过的身体能力，以快要摔倒的姿势从鲁米亚身旁冲过去。

「呼……！？呼……！咳咳！？咳咳！」

玛莉亚流了满身大汗，精疲力尽地趴在地上。

鲁米亚面露开心的微笑，走到玛莉亚身边向她说道：

「嗯，成绩很棒喔，玛莉亚。你创下了新纪录呢。你达到老师设定的目标。真的很努力呢！？」

「哈啊、哈啊……咳……真、真的吗！？太、太好了……我终于办到了，鲁米亚学姊！」

闻言，玛莉亚忘了疲惫，从地上爬起来，拉着鲁米亚的手欣喜雀跃地跳来跳去。

「我能达成目标，都是鲁米亚学姊的功劳！一直以来真的很谢谢你！」

「啊哈哈，没有啦……我只是传授了一点诀窍给你而已……」

鲁米亚显得很不好意思。

儘管平常看起来有些疯癫，玛莉亚·路德尔骨子里仍是不折不扣的优秀学生。

她的魔力容量和魔力浓度都远胜一般一年级的学生。她尤其擅长白魔系的魔术，在相关知识和运用技术上的水平之高，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年级学生的程度。

（而且这家伙不只有天分，还是个很肯努力的人啊……）

葛伦远眺着玛莉亚思忖。

玛莉亚为了实现目标，过去的人生都用在积极努力与自我锻炼上，也因此为身为魔术师的能力奠定了稳定而扎实的基础。

（儘管她表面上总是一副弔儿郎当的模样，私底下却非常认真……所以即使她死缠烂打地黏着我，我还是无法讨厌她……）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玛莉亚，似乎也不太擅长使用强化身体能力的魔术，这也成为她必须在魔术祭典登场前克服的一大课题。

问题是，葛伦为了配合自己极其特殊的战斗风格，他所使用的身体强化能力另有经过调整，属于走偏锋的术式和运用。不适合传授给其他人。

（在这一点上，鲁米亚和我相反，她可以使用平衡度佳、标準，又没有一丝浪费，十分符合理想的身体强化能力……）

如果单论身体能力强化魔术的本领，其实鲁米亚还在西丝蒂娜之上，只可惜她缺乏战斗技术和敏感度，所以依然不是西丝蒂娜的对手。

（把指导玛莉亚的工作交给鲁米亚，果然是正确的。）

将玛莉亚的身体能力强化术交由鲁米亚矫正后，之后葛伦接手指导便能轻鬆许多，只要帮她重新调整动作即可。

葛伦对合乎预期的结果感到满意，得意地暗笑，往两人走去。

「啊！？葛伦老师！」

发现葛伦到来，玛莉亚拿起毛巾胡乱地往脸上擦乾汗水，接着打直了背，用若无其事的表情打招呼。

「呼！老师、呼！早安、呼！撕——！」

可是她的呼吸还没调整好，看得出来非常吃力。

玛莉亚似乎希望能随时让葛伦看到自己完美的一面。

「……你不要逞强啦。」

「老师，早安。」

鲁米亚也带着苦笑向傻眼的葛伦打招呼。

「啊啊，早……看来玛莉亚似乎赶在最后一刻达成了我指定的目标。」

「哼哼，那是当然的呀！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办不到的！请老师予以夸奖吧！」

「很好很好，你好厉害喔，鲁米亚。指导玛莉亚这个傻蛋，一定很辛苦吧……」

「要夸奖的对象不是鲁米亚学姊，是我啦——！」

见葛伦摸着鲁米亚的头，玛莉亚泪眼汪汪，握拳轻轻敲打葛伦的手臂抗议。

「呜~~！人家是为了获得崇拜的老师讚美，才卯足全力达成目标的~~！老师你有那么讨厌我吗！？」

「啊~你也超·努力的~是是是，好棒喔好棒喔。」（语调平板）

「也太敷衍了吧！？」

鲁米亚笑眯眯地关注着葛伦和玛莉亚的互动。她的眼神有如在看新添的妹妹一样。

「话说回来，老师！我达成了老师指定的目标！你还记得我们说好，如果我达成目标，老师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玛莉亚眼睛闪耀着光芒，要求葛伦实践诺言。

「咦~？我有答应你吗~？」

「明明就有！装傻不认账也太过分了吧！？」

玛莉亚又泪眼汪汪地握拳敲打葛伦的胸膛。

「啊哈哈，欸，老师不要这样欺负人家啦……」

「啊啊，我知道了啦……真是的，坦白说你能达成目标，实在是出乎意料……我本来还想说那个门坎设得有点太强人所难呢……」

鲁米亚苦笑着为玛莉亚抱不平后，葛伦搔搔头，嫌麻烦地回答道。

「所以呢？你要我做什么？先提醒你，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太夸张的要求，我可做不到喔？」

「我知道啦！不过我没有急着立刻许愿！我要先保留，等到有需要的时候再提出！」

「真麻烦。」

葛伦向一脸得意的玛莉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会许什么愿望呢……呵呵，请老师拭目以待吧！」

玛莉亚挺起没什么料的胸部，脸上儘是沾沾自喜的表情。

「喔，是喔。总之，你们快点收拾吧。今天就要出发前往米拉诺啰？」

「啊啊啊啊啊啊！？我、我都忘记了！呜呀啊啊啊啊！？怎么办，我完全没有做出发的準备耶——！？」

「……喂。」

玛莉亚丢下傻眼的葛伦，慌张地沖了出去。

可是跑到一半，玛莉亚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葛伦。

她先是弯腰鞠躬，接着立正敬礼。

「葛伦老师！鲁米亚学姊！真的很谢谢你们这一路来的指导与鞭策！我一定会在魔术祭典上拿出最棒的表现的！」

玛莉亚这么说着，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这次真的头也不回地跑离了现场。

「真是的。」

葛伦耸耸肩，目送玛莉亚那愈来愈小的背影离开。

不可思议的是，他没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呵呵……老师，你不觉得玛莉亚同学很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