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更深的迷離

（……实在是太蹊跷了）

即将被丝毫找不到突破口的绝望所吞没的伊芙，依旧坚持思考着。

不管面对多么令人绝望的情况也不放弃作为魔术师的思考，时刻想着最优的解决方案——此时此刻，她无意间实践了被她称为『三流』的那个男人一直都做到的事。

她忍住不去自暴自弃，不加思考地发起强攻。

所以——虽说她之前的攻势也不弱，但她依旧留有余力。

她也有时间好好思考爱丽诺的魔术本质。

神奇的无限复活术。

神奇的无限死者召唤术。

魔术是受到法则约束的，想要得到什么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是讨论魔术时的基本大前提。

爱丽诺的能力看似根本不遵循法则，所以会让人觉得那是超脱了魔术的魔法。

但是——伊芙发现了。

无限复活。无限死者召唤——这两个威胁太过强大，以至于她虽然一直知道某个事实，但却没工夫管它。

那就是目前唯一的法则。

虽然也不知道那能不能被称为『法则』，但那毫无疑问是一种规律。

那就是——

（……女性。能无限复活的爱丽诺是女性。她能无限召唤出来的尸体也都是女性。所以她的能力背后还是有一定法则存在的。只要存在法则那就不是魔法，就是魔术）

暂且不说额外準备的，人数超过十万的『最后之钥兵团』的尸体如何，只算她现在自己召唤出来的尸体的话，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女性。

虽然腐败不堪，丑陋无比，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发现那都是女性。

想要探究她这无敌的能力的本质，必须先看调查这一点——即便是在战况上被渐渐压倒也不急于求成，冷静地作出这样的分析的伊芙一边释放火焰与爱丽诺激战，一边悄悄咏唱了某个咒文。

————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爱丽诺的鬨笑声响彻全场。

「切——！」

伊芙反手掀起一波红莲，都市被火光染红。

伊芙和爱丽诺的战斗已经可以说是深陷泥沼。

爱丽诺无限地召唤尸体大军。

尸体成群结队，像洪水一样逼近。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芙用【第七园】迎击袭来的尸体。

规模庞大而兇狠的烈火炙烤着大气，炙烤着大地，将爱丽诺连同尸体一起吞噬。

但是爱丽诺又迅速复活——

「咿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不断召唤，召唤，召唤更多的尸体。

「你这——！」

伊芙不服输地举起左手，掀起又一阵火焰。

爱丽诺召唤尸体的频率已经脱离常规。

如果与她对峙的不是拥有【第七园】的伊芙的话，恐怕早就被殭尸大群吞没了。

乍一看双方是势均力敌。

但是就算伊芙魔力容量再怎么优秀，她也不是『无限』。

「呜呵！呵呵呵呵呵……？怎么了，伊芙阁下，看上去您好像很吃力啊……！」

「哈……哈……哈……哼！」

伊芙额头冒出汗珠，她一边平复渐渐不平缓的气息，一边隔着腐肉之障壁瞪着大摇大摆地站在障壁对面的爱丽诺——

「<猩红之炎帝>——！」

她厉声喊出咒文，朝爱丽诺使出猛攻。

同时——

（有所发现……开始接近她能力的本质了——！）

伊芙正在脑中反刍着刚刚在战斗中得到的某个重要信息。

（死灵法术基本上是给与自己签订契约的尸体注入虚伪的生命力，召唤并驱使尸体的法术。所以我在战斗之中调查了爱丽诺所召唤的这些尸体，看她们是否有除了『女性』以外的其他共同点……通过她们的基因码）

基因码就是人类肉体的设计图。和灵魂的波长——魂纹一样，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码。只要有一根头髮或是一滴血就能调查。

伊芙在激战之中，悄悄收集了这些死者的基因码。

要调查爱丽诺本身的基因码是最困难的，但伊芙在尝试了一段时间后还是成功取到了。

其结果就是——

（简直是难以置信。爱丽诺和爱丽诺所召唤所有女性殭尸……所有人的基因码都是完全一致的）

这是令人震惊的事实。

如果连独一无二的基因码都完全一致，那就只能说明这些尸体和爱丽诺是同一个个体。

这么说来，这些尸体虽然表面腐败不堪，但是身高以及骨骼动作等细节都和爱丽诺类似。

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但爱丽诺应该是『大量召唤了自己的尸体并操纵它们』。

（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解开了一个谜团后又有更多的谜团。

确实，只要使用白金术就能做出自己的克隆体。

白金术是没有灵魂的肉体人偶。倒也是能用死灵法术来操控它。

（但是这样做是完全没意义的。哪怕是做一个克隆都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要凑出这数量近乎无限的克隆体是绝对不可能的）

再说，如果真想要以数量取胜的话，直接去墓地或者战场捞尸体岂不是更方便。毕竟死灵法术本来就是有效利用这种尸体的法术。

（这些东西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克隆体……那，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会和爱丽诺是完全相同的个体呢……？）

在逆境中也飞速运转的她的思考最终来到了一个终点。

无限复活的爱丽诺。

被无限地召唤出来的死了的爱丽诺。

这个刚刚发现的『法则』亦或是『规律』唤醒了一直沉睡在伊芙脑海中的某个记忆。

（对了——）

那是之前莉艾尔罹患『以太体乖离症』病倒了的时候的事。

格伦和阿尔伯特在古代都市遗迹马雷斯大战一场之前。

为了拯救莉艾尔，伊芙也凭藉她自己的关係与情报网搜集了各种各样的关于灵魂医学方面的文献。

虽然最终得出『通常的魔术医学无法拯救莉艾尔』这个结论后，她将行动方针转变为『确保席翁记录中的领域图』——

但在那时，她好像有找到过一篇奇怪的论文。

（那是距今有两百五十年以上的，非常古老的论文……）

其论文内容就是——『通过既死体验克服死亡』

那是利用肉体与灵魂的等价对应性以及灵魂本质上不灭的性质构建的魔术理论，简而言之就是『将施术者本人已经经历过的死亡驳回』。

（我记得那个魔术理论倒是并不複杂……比如说。只要把人捅死，那么世界就会记录这个事实。肉体崩坏，灵魂也会归于摄理之环。这就是所谓的通常的死。但是如果将经历了这种死亡的灵魂以某种方式留在这个世界上呢？如果再用完全相同的方式把那个人捅死呢？而『那个人已经被捅死了』的事实已经被记录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不容许矛盾，所以世界的意志将会驳回完全相同的第二次死亡。也就是克服死亡。所以只要一个人将各种各样的死因全部经历过一遍，就能确立完美的『不死』……这理论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从现实角度来讲，这是不可能的。

这理论简直荒唐到都懒得去讨论。

首先想要将归于『摄理之环』的已经被正常杀死了的灵魂留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不可能的。其次，如果按照这个理论，那么只要死因有稍微一丁点不一样，驳回死亡的效果就无法发挥。想要将这世上所有的死法都经历过一遍从各种意义上来讲是不可能的。

而这个理论当时也成为了帝国魔术学会的一个笑料。

伊芙自己也是看到了这篇论文以后对它嗤之以鼻，将他抛到脑后。

（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关联……不断驳回『死亡』的爱丽诺以及被爱丽诺召唤出来的无限的她自己……）

而且，如果伊芙的记忆正确的话，那篇论文的作者，也就是这个理论的提出者名叫——

（……利威尔……利威尔·夏洛特……）

夏洛特这个姓氏在帝国倒是不少见。伊芙所属的帝国军或是学院里的学生中有很多人都叫夏洛特。

（但是……爱丽诺·夏洛特……这真的只是偶然吗？）

轰——！

伊芙不知是多少次掀起炎浪，将不断冲来的尸体焚烧殆尽。

嗖——热波向四周扩散开来。

但是，不断消耗能量的伊芙的表情开始变得越发痛苦。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爱丽诺的鬨笑似乎变得更加刺耳。

但是，伊芙依旧是死盯着她，不断地释放攻击。

没有时间犹豫了。

（……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伊芙开始行动了。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迅速挥出左手，释放出与至今为止那些能将一切破坏的爆炎完全不同的火焰。

那是能像蛇一样缠绕对手的火焰。黑魔【炎缚（Flame·Bind）】

火焰绳索束缚住了爱丽诺，将她的行动完全封印住了。

「嚯，还以为您有什么奇招呢」

但是，即便是被火焰绳索捆住，爱丽诺依旧不慌不忙。

「这是毫无意义的，就算您抓住了我……」

「是啊，这个攻击本身或许是无意义的吧。反正你马上会化作一团雾然后逃离我的束缚。但是——」

伊芙左手指尖燃起小小的火苗。

她透过火焰的盯着爱丽诺的眼睛——

「这是……」

「秘术——【火幻术】。是伊格尼特引以为豪利用火焰的摇曳支配对手精神的法术。火焰也可以有这种用法」

「哎哟喂，难道您是打算用这种法术来破坏我的精神吗？哈哈哈哈，那就请您试试看呗，反正我——」

爱丽诺依旧好不慌张。

但是伊芙眯起眼说出了这句话，彷彿她已经将爱丽诺的心看透——

「接下来我将会对你我同时使出这个幻术」

「……啊？」

「我们俩的精神与意识将会因为这个法术被同频……不好意思，我要窥探你的内心，窥探你的过去的记忆」

「什——」

这就是伊芙最后的手段。

让自己和他人两者的意识与精神强行同步……这是精神支配系魔术中最禁忌的一手。是一种极为危险的自杀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