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旬,圣诞节前夕。
白雪纷飞当中,载着妹妹的车驶离大道。
为的是医治妹妹在地区医院已束手无策的重病。
我这妹妹出生以来就体弱多病,虚幻得随时都可能像这场夜空飘落的雪花般骤然消逝的亲人。留着一头美丽黑髮的妹妹既文静又温柔,着实令人怜爱。
明明身为哥哥,却是个什么都办不到的孩子,让我懊悔难耐。
到目前为止,我没能和妹妹好好说上几句话。一想到和妹妹越亲近,失去她的失落感会越剧烈,就使我心生胆怯。身为哥哥该展现的温柔,或是开口鼓励妹妹等等,我实在害羞得说不出这类难为情的台词。
不过,真当妹妹离开的这一刻到来,我后悔了。我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不想让自己受伤害,所以才选择和妹妹保持距离。
朝向怀着一丝希望,在妈妈陪同下转往东京的大医院的妹妹,我边奔跑追赶车辆边放声大喊。不管会被人说「别在那耍中二」,或可能成为黑历史,往后的人生每当回想起今晚的台词就会难为情得在床上打滚,我都无所谓了。
「我一定!总有一天会成为保护得了你的哥哥!必要的话哪怕是天才医生,甚至拯救世界的英雄,我都当给你看!跟你约好啦—!」
那次是我打从出生以来头一次如此坚定地强调自己。
我感觉好像听见了隔着车窗,手掌贴在玻璃上盯着我看的妹妹发出的细微声音。靠着嘴唇的动作,我顺利明白她说了什么。
「谢谢你,哥哥。」
当时我深信,一定能够再度见面。
过了新年。
传来治疗奇蹟似成功的消息后,我开始向天祈求。
然而,音讯就此中断。
妈妈和妹妹没再回到我们的「家」了。
我马上就知道理由何在。
据说转院之后,妈妈突然跟主治医生坠入爱河并再婚了。没错,当妹妹决定要转院的那时,爸妈已经离了婚。
从那个圣诞节前夕起,我稍微成熟了些,已经不是会去责怪父母离婚的幼稚孩子了。爸爸和妈妈的心情,我都懂。只不过,我的妹妹变得不再是妹妹了。这样也罢,只要她能好好活在同一个世界的同一片夜空下就够了。然而,若是可能的话,希望能和恢複精神的妹妹于光天化日之下再见一面。
到了四月,新学期展开的季节,这个心愿用难以言喻的形式成真了。
「对不起……对不起……别欺负人家……」
一名新的「妹妹」来到我家。
因为爸爸他同样再婚了。新的继母带着「妹妹」过来。
小巧脸蛋配上浑圆大眼,瘦得弱不禁风的新「妹妹」彻底畏惧着我。
当时我只觉得理所当然。毕竟突如其来被带到从未居住过的土地,陌生的家,没有血缘的父亲和哥哥身边。再加上演变成这种关係的前因后果十分複杂。不过,这都和这名「妹妹」没有关係。没错,所谓大人的理由,和我与「妹妹」都没有关係。
所以说,我轻轻摸着新「妹妹」的头,进行了兄妹的「誓言」仪式。
「我的妹妹呀,别哭啦。血缘什么的都无所谓,就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保护你!必要的话哪怕是天才厨师,甚至拯救世界的英雄,我都当给你看,跟你约好啦!」
其实我本来想跟她更普通地说话,但头一次碰面的「妹妹」实在太可爱,害我害羞得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儘管根本没那个意思,我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圣诞节前夕说的那些中二病黑历史台词。而「医生」之所以变成「厨师」,是因为当时「妹妹」手中抱着横滨名产猪肉包的袋子。或许她是想儘早熟悉住在横滨的我们家……吧?
「妹妹」不再哭泣了。
「啊……哥……哥……」
不只不再哭泣,更彷佛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