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姬宮春一不是獨自一人的假日

星期六的九点多，在位于高中不远处的咖啡厅内。

以间接照明照亮，木材质调的店内空间飘蕩着怀旧感。木头的些微香气与压碎的咖啡豆香味令人放鬆。

COFFEE HOUSE WELL（威尔）。这间店就是我在入学后不久找到，休息的咖啡厅。

我看完从杂誌架上借来的一本杂誌后，茫然地眺望着在天花板上缓慢转动的木製螺旋吊扇。

怀旧的空间很不可思议，因为光是待在这种空间里，就会觉得自己现在度过的时间正在慢慢地流动。

「春一，要再续一杯咖啡吗？」

「啊，今天先不用了，我再过一会儿就得离开了。」

「这样啊。那么，你今天是在出门前来这里的啊。谢谢你总是过来光顾喔～」

「不会不会。」

店员对年纪比她小的我也以柔软的身段对应，名叫恋野君歌。她曾说过自己是就读当地大学的二年级生，所以年龄应该是二十岁左右。她是个漂亮的人，身上的气息就和稳重的语调一样落落大方，甚至可以说是这家店的招牌女服务生。

我喜欢恋野小姐。

不是恋爱的情感，而是以人来说。

恋野小姐与人保持距离的方式十分出色，对于年纪比她小又是常客的我，她也以绝妙的距离感对应。

和不会太远，又不会太近的形容有点不同。

亲近时非常亲近，但她不会一直来向我攀谈。只有像现在一样，杯子空了或閑暇时才会来和我攀谈，当我在看书或埋头进行某些作业时，她不会来和我说话。简直就像理解到我独自来这里的理由，是我非常感激的存在。

恋野小姐帮我把咖啡换成冰开水，说着「对了对了」，彷佛想起什么事一般，表情变得明亮。

「今天是要和两个女孩约会的日子～」

「不是约会，只是要挑举办亲睦会的店而已。」

「咦～」就算你用稳重的语气感到遗憾我也没办法。

没错，今天──星期六要和美咲及羽鸟一起去挑举办亲睦会的店。

假日上班这句话对社会人士来说自然不用提，高中生的我也不喜欢。但是，如果是为了专属休息室，那也没办法。

而告诉我专属休息室──即为文化大楼空教室存在的人就是恋野小姐。她是我就读的乙冢高中的毕业生，也就是OG。

每天到咖啡厅报到对高中生来说，在金钱方面很困难。我如此坦白后，恋野小姐就告诉我她从高中时，非正式同好会使用也获得默许的空教室。

「喔，对了。」我和恋野小姐一样，因为专属休息室的事而想起来。

我从口袋里拿出代替学生证的学生手册，把夹在里头的照片──映出一名少女的偶像照拿给恋野小姐看。

「这是在空教室里找到的，这是恋野小姐吧？」

「我看看。」恋野小姐向前倾身靠过来，之后双眼发亮。

「哇～！好怀念喔！」

从她的反应来看，我的猜测似乎是正确的。

照片上穿着制服的女孩，如果头髮不是现在的褐色，就是当时连自然妆容也没上，只残留着一丝清纯的恋野小姐。只要再次比对现在的恋野小姐和照片中的她，会发现她仍留有当时的模样。

「非正式的同好会原来是恋野小姐的后援会啊。」

照片里，恋野小姐背后的门上贴着超丢脸的海报，上头印着「君歌后援会～SONG　FOR　YOU～」，而那个地方肯定是在专属休息室的教室前面。

「答对了～」恋野小姐仍飘散着轻飘飘的气息，我行我素。

「虽然当时有点难为情啦，不过我年轻时满受欢迎的喔！」

「与其说现在也很年轻，现在才是颠峰期吧？」

「奇怪～？春一，你是想追我吗？」

「请不要开我玩笑啦……」

「呵呵♪这是报复你开我玩笑～♪」

我没有想开她玩笑的意思就是了。

恋野小姐摸摸我的头。

「春一的反应还是一样冷淡呢～但是这点才可爱啊～」

「你的兴趣很糟糕耶。」

「这种地方会让我觉得更可爱，真令人伤脑筋啊，真是的～」

她又伸出另一只手来，想更使劲地摸我的头，因此我歪过头闪躲。

儘管被我拒绝了，恋野小姐仍笑着。

「春一冷淡的反应真的和我家以前养的猫一模一样耶！冷淡的眼神也非常像。」

「……那是在夸奖我吗？」

「是最高级的夸奖喔～♪甚至让我想把春一带回家。要是我一个人住，一定会忍不住把你捡回家～」

「虽然我想说『前提是被遗弃的猫吗？』，但诱拐可是不折不扣的犯罪行为喔！」

「嗳，我可以用双手搔你的头或抱紧你吗？」

你不是在问我……

「饶了我吧！」我如此反驳她的要求后，恋野小姐非常满足地说：「冷淡得好可爱喔～」似乎是以会遭到敷衍了事为前提来和我说话。话说，那个新的自创语是怎样？

「抱歉抱歉，因为春一很像我以前养的猫，我太开心了所以忍不住。可是，不只是那样喔！因为春一是学弟，果然会让人想疼爱一下嘛！」

我非常清楚她是说真的，而且她也不会做出让我真心讨厌的动作，因此只要她坦率地道歉，就不会有所不满。

话虽如此，她知道保持距离的方法也是个问题。因为反过来说，她可以在我生气前把我当成玩具。

恋野小姐出乎意料地是个坏女人吗？

我看手錶确认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

「差不多要走了吗？」

「是啊，我差不多该离开了。」

我从座位上站起身后，恋野小姐也跟我走到门口。

「来来，把双手向前伸出来。」

「？」

我照她说的，将双臂往前伸后，恋野小姐开始捲起我的羊毛开襟外套。

恋野小姐的细长手指从手腕往上到上手臂，光是如此就让我忍不住挺直背脊。

「难得要和两个女孩一起出去玩，要稍微打扮得帅一点喔！嗯，这样就没问题了♪」

看到她在近距离下露出灿烂的笑容，在各方面都只能说「谢谢」了。

恋野小姐帮我开门，铃铛的声音很舒服。

「下次要再来跟我说约会的感想喔！路上小心～」

「就说了，这不是约会……我走了。」

与其以店员来形容恋野小姐，用附近的大姊姊来形容也许比较正确。

还有一件事──我的确很像忽冷忽热的猫也说不定。不过，我能够确定地说，我和恋野小姐养的猫不一样。

因为我不经意地体会到，被年长的大姊姊触碰抚摸时比起厌恶，我更先感到难为情。

成熟的大姊姊好狡猾。

※　※　※

我搭着直达快车，经过距离高中最近的车站──乙冢站一站后，来到今天约好的地点，三宫。

如果有人问及「说到兵库县，属于年轻人的城镇是？」，三宫肯定是名列前茅。车站内有许多条路线彙集，周边有服装店、杂货店、保龄球馆、电影院和餐厅等等。许多店家以商业大楼及有拱廊的商店街为中心林立，像我们这种高中生只要去逛商店街，就足以购买到想要的东西。

店家的体系与特色会依据靠海或靠山、旧居留地等区域改变的倾向，我有种印象是越是时尚专家，就会越往名牌店家或古着店等等散布的深处走。

等级高的人会想潜入深处。

这在地下城内很常见。

约好的车站不是我目前所在的阪神线，而是JR。两者的距离很近，只要搭手扶梯上楼，走过眼前的马路就会抵达JR中央票闸口。

美咲和羽鸟已经站在票闸口前的柱子附近等着。

不过，还有三个应该同年纪的男生和她们在一起？

「我们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对不起！」

现正搭讪中。她们似乎正被对方邀请去玩，但美咲对三个男生双手合十，羽鸟则愧疚地低下头。她们两个都不是轻浮的女孩，似乎不打算跟他们走。

明明可以丢下我先走啊。

虽然就像原本丢下这句话的战士不会追上去一样，我也不打算追上她们就是了。

当我想着这种蠢事时，其中一名男生佯装刚强地说「喔～这样啊……那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吧！」，和其他两个人一起离开了车站广场。他的背影飘散着悲伤的气息。

我接在他们之后站在美咲与羽鸟面前后，她们也注意到我的存在。

只要近距离直视穿着便服的两人，就会觉得即使被搭讪也不足以为奇，从票闸口走出来的人们会盯着她们两个看也很正常。

她们两个就是如此出众。

美咲的服装特色是轻飘飘的上衣，加上高腰的迷你裙及小托特包等俏皮要素，整体来说很可爱。

羽鸟的服装则是条纹上衣搭配七分牛仔裤。点缀赤裸双脚的凉鞋给人清凉的印象，就算是同年纪，看起来果然也很成熟。

今天一整天经过我们的人都会对我抱持着「为什么那种家伙能带着两位美少女？去死吧！混蛋！你这混帐！」的感情吧。我已经想回去了。

「姬宫同学好慢～」

「我刚好十分钟前到，没有很慢吧！」

「刚好十分钟前到很有姬宫的风格。」

羽鸟呵呵轻笑后，美咲也受到传染似的笑着说「就是说啊！」。

为什么我只是十分钟前行动就要被笑？

「刚才那些人是你们的朋友吗？」

「刚才？喔～你看到了啊！不是，是一群陌生人喔！」

美咲和羽鸟看起来毫不在意，应该很习惯类似那种类似搭讪的情况。

「话说，姬宫同学，既然你看到了，我会希望你跑过来～」

「拒绝别人需要花费满多体力……」

我收回前言，羽鸟似乎不习惯这种情况。她似乎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将手放在胸口。想抑制快速跳动的心脏，开心跳动的胸部就……以下省略。

看来就算是博爱主义者的美咲，思维也不是爱热闹的那种类型，无论是谁都想成为朋友。毕竟被搭讪后马上成为朋友的话，就只是个婊子啊。

「话虽如此，但我到的时候，你们已经拒绝了啊。」

「那如果是我们婉拒前呢？」

「抱歉。」

「来帮我们啊！」

美咲叹了一口气后，紧紧贴上羽鸟倚着她。

「英玲奈～眼前这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就算看到我们被硬拉走，好像也不会帮我们耶。」

「姬宫不愿意帮我们吗……？」

好想跟她说「因为我不讨人喜欢啊」。

话虽如此，我知道这么说会惹人讨厌。

「放心吧！你们好像会被硬拉走时，我的良心应该会起作用，也会帮你们解决吧。」

「你要是以为这样说能让我们放心，那就大错特错了……」

要是我说「信不信由你们」，就算是博爱主义者也会一拳揍过来也说不定。

※　※　※

今天要去巡礼的咖啡厅是美咲和羽鸟事先参考实际和Hot Pepper（注：日本餐厅订位网站），并在专属休息室里嬉闹讨论后选出的店家。

我们今天的流程是实际走访店里，分别评定外观、内部装潢、味道及气氛等项目，最后订好我们觉得最棒的店家。

第一间咖啡厅是以白色为基底的可爱店家。弔挂在包厢及吧台座的球形灯罩很有梦幻气息，使用有机蔬菜製作的甜点据说很好吃。

看着眼前的牛蒡巧克力蛋糕和蕃茄塔，美咲和羽鸟一直笑得一脸灿烂。

「你们两个，吃午饭前就吃甜食会胖喔！」

「我赢不了甜食！」

「今天我会提早一站下车走回家，所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