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话想传达给津吉君。」
那个美少女紧紧抓住制服的领口,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喜欢你......津吉晴君。」
虽然声音因紧张而颤抖,但佐古同学还是清晰地说完了。
佐古同学——佐古町香的美貌相当出名。
端正的轮廓和圆润而又天真无邪的眼睛,有光泽的黑色长髮,再加上鬆弛有度的身材。制服的褶裙也折得不算短的程度,很适合给人带来清纯印象的她。
但是,佐古同学不仅止容貌秀丽。
她也擅长学习,即使是在升学率高的西阵高中里,排名也总是个位数。而且性格也很好,也被朋友们喜欢着,应该有不少男生单恋着她。
归根结底,在我看来......不,在任何人看来,佐古同学都是完美的女孩子。
在被如此完美的佐古同学叫到空教室的时候,我还在想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佐古同学和我没有什么交集,应该没有必要特意两个人交谈。
儘管如此,没想到她会向我告白。
等待回覆的佐古同学,双腿微微颤抖着,脸颊微微泛红。眼睛也不安似地摇晃着。
看上去不像是因为某种惩罚游戏而被迫告白。
必须认真给予答覆。
为了使脑袋冷静下来,我将视线从佐古同学身上移开,看着窗外。
玻璃窗的对面下着倾盆大雨,校园染上了一片灰色。因为是这种天气,所以连运动部的叫喊声都听不见。
一边倾听着雨声一边深思熟虑,最后,我有了决定。
我以视线回到教室,直视着佐古同学的眼睛。
「对不起,我不能和佐古同学交往。」
「为、什么......」
我向眼角渗出泪水的佐古同学告知了原因。
「佐古同学太有魅力。」
「太有、魅力......?」
「嗯。脸很端正,头髮也很亮丽,是个美女。」
「......诶。」
「而且你很努力,学习也很好,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讨、讨厌。」
「性格开朗,深受大家的喜爱。」
「这这、这种事。」
「认真又温柔,而且——」
「不要再说了!」
佐古同学双手遮着脸。但那通红的耳朵却完全露了出来。
「别把我夸死呀!我会害羞得要死的......」
「对、对不起。」
总之,在我看来......不,在任何人看来,佐古同学都是完美的。
相反,我是个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会受欢迎的残念男。无论做什么都是一般或者低于一般人,即使自称凡人也不妥当。
归根结底,对我而言佐古同学是异界的人类。
「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长得不好看、吊车尾、不会运动,也没有什么特长。所以,我无法想像自己站在佐古同学身边。应该待在完美的佐古同学身边的不是我。所以……不能跟你交往。」
我像是开导她一样慢慢说着时,佐古同学那张红彤彤的脸渐渐褪去了颜色,最后变成了苍白。
放开遮住脸的手后,佐古同学开始哭了起来。虽然她紧紧抿着薄薄的嘴唇想要忍住,但是大颗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个不停。
「我只要津吉君就好了......」
佐古同学用嘶哑的声音说完后,从教室里跑了出去。
门嘭的一声关上后,刚才的回忆般的噪音从耳边传来了。
「这样就可以了。」
佐古同学流下的眼泪证实了她对我的感情是真实的,而我却践踏了它。虽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但总觉得心情烦闷不已。
「但是,佐古同学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无论从哪里看,我都不存在明显的的魅力。
我既不会学习也不会运动,没有参加社团活动,更没有一技之长。当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女生向我告白过。
总之,我缺点百出,而佐古同学却具备着一切。我不认为佐古同学会和我般配,如果去和佐古同学交往的话,我的存在就会成为佐古同学唯一的污点。
所以,我不会后悔把告白拒绝掉。儘管如此,离开之际,佐古同学那哭泣的表情却一直留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看来今天的事没有这么快能够遗忘。
我一边怀着抑郁的心情,一边把书包挎在肩膀上。
◇◇◇
在倾盆大雨之中,我没有撑着雨伞就走在路上。
吸了水的夏日背心变得沉重起来,湿漉漉的衬衫烦人地贴在身上。不过,幸亏全身淋湿,泪痕不太明显,得救了。
我在身体冻僵的时候回到家中,穿过玄关。然后,为了不让妈妈听见,小声地说了句『我回来了。』。
一边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一边走到涮洗室后,我看着镜子。果不其然,我的脸已经面目全非。眼睛肿了起来,擦拭眼泪时擦到的地方红红的。当然,表情也阴沉。
我面向镜子时,闪过了刚才津吉君的话。
『应该待在完美的佐古同学身边的不是我。』
我不认为自己是完美的。但是从津吉君却被认为我完美过头,并以此为由被拒绝了。
说实话,我很喜欢自己的脸。没有想要去整形的地方,也很感谢妈妈把我生得这么可爱。
但是,只有现在,我对镜子里自己映照出的那张脸憎恨得不得了。因为完美的关係,所以才没能实现我的愿望。
我冲动地从涮洗室的架子上取出一把剪刀。
左手揪着一束湿漉漉的前刘海,右手握着剪刀。我一咬牙,咔嚓一声剪断。咔嚓、咔嚓、咔嚓。
这么一来。我的刘海就会千疮百孔,露出白皙的额头。用刘海遮住的眉毛也露了出来。
我的眉毛呈八字,边缘不端正得耸拉着。这个眉毛是我的自卑感。因为,不可爱。
剪掉刘海的我的样子惨不忍睹,让人不忍直视。大概变成我有史以来最难看的外表了。
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是更加难看、离完美更有遥远的存在,告白的答覆应该会改变吧。
如果我以这种难看的样子去告白,津吉君会怎样回答呢。假如是难看的我,他会接受我的告白吗。
「变得不完美吧,我。」
这次我以切实的意志握着剪刀。
长及背部的黑髮。充斥着女孩子味,我最喜欢的髮型。我毫不犹豫地用剪刀把长髮剪了下来。
咔嚓、咔嚓、咔嚓。我右手上的剪刀舞动着。
明明镜子里的我被泪水模糊了眼睛,但是嘴角却在笑着,表情非常扭曲。
「町香!你在做什么呢!」
我吓了一跳,往门那边一看时,是妈妈走进了涮洗室。
妈妈看到我的脸就僵住了。大概是被我那杂乱无章的刘海给吓到了吧。
「町香......你在哭吗?」
被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我忘记抹去泪痕了。
「我没有在哭。」
「发生什么难受的事吗?」
妈妈看穿了我在逞强,温柔地向我搭话。
「没关係的,町香。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妈妈都会站在町香这边的。」
听到这些温暖的话语,我的内心转眼间就充满了暖意。
接着,已经藏不下去的想法就冲口而出了。
「我被喜欢的男生拒绝了......」
妈妈好像觉察到一切似地点了点头。
「是吗,是这么一回事啊。我去烧下洗澡水,你先去暖和一下。在那之后,妈妈再帮你好好剪下。」
无偿的温柔渗透了我,剪刀从我的右手上滑落。
「妈妈......!」
我扑进妈妈的怀抱后,就这样在她那温暖的手臂包裹下,哭了一会。
在洗完澡之后,妈妈帮我整理了头髮。
原来的长髮变成了齐颈的长度,刘海也变成了齐刘海。
变化太大,好像自己都不是自己了。在一段时间里恐怕我每次照镜子都会吓到自己。
穿上家居服的我横卧在床上后,用line的电话功能拨打给朋友。
接通的瞬间,有点上钩意味的兴奋声传达过来。
『怎样了!?』
打电话的对象是西田真由子。
虽然我是通过中考进入西阵附属中学,而她是在那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陪伴的时间也是最长的。
「我被拒绝了。」
『......真的吗,对不起。』
真由子的声调急剧下降。
「不,你别放在心上。」
『因为,我没想过町香会被拒绝!津吉那混蛋,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好了好了,冷静点。我不会放弃津吉的。」
『诶,是这样吗。』
「津吉君呢,说我『因为太完美』而被拒绝了。」
『嗬。』
「因为我太完美了,所以无法想像出在自己身边的自己。」
『也就是所谓的「自己配不上你」呢。』
「所以我,想要变得不完美。」
『嗯?我不懂你的意思。』
「因为,完美不行的话,我改变掉不就好了吗?」
『不不不不......』
很简单的事。如果你觉得我太完美,和我不般配的话,那就让我堕落就行了。
破坏掉所谓的完美印象。
『说到底,你变得不完美是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