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話

回到豪宅之后，恢複原本面貌的猫老师正在玄关啃着鱼乾。

「回来啦喵。」

「我回来了，让大家久等了，不过我也带回丰硕的成果。」

「挂在腰间的那把剑喵？」

真是太惊人了，居然还没开口就被猜到。这就是野生动物的第六感吗？果然是一只猫。

「看得出这把剑好在哪里吗？」

我碰碰长剑，稍微向猫老师展示。这可是我的自信之作，心裏面多少有些骄傲。

「知道喵。长剑本身隐藏了有别于魔力的另一种强大力量喵。只要靠近长剑，心情就会特别平静喵。」

「平静吗？不同于魔力的另一种力量……有点想要研究一下呢。」

「真要研究的话，可能会耗上一辈子的时间喵。我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喵。」

说得也是。第一个以理论来解释魔力的人，应该也将大半的人生耗费在这上面吧。如果我狂热于这把长剑，或许会奉献出自己的人生也说不定。这样子也不是不好，只是我现在还是领主家的人，不可能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这样子也很迷人。若真的有想要研究的人，把长剑转让出去也行。」

「这种怪人应该不多喵。不管怎样，这都是一把好剑，可要好好珍惜喵。」

「嗯，我也这么想。」

入夜之后就变冷了，于是我连忙进入屋内。

我也向克洛希等人展示这把长剑。大家全都爱不释手，不过也都跟我有同样的想法。

光是看看还好，可是，自己是否有资格使用这把剑的想法也同时袭上心头。

夜里大家都入睡之后，我突然产生想要挥剑的冲动，于是来到庭院。

现在已经是晚风生凉的时期，这种季节最适合动动身体。

我拔出长剑。

长剑顿时绽放出第一次见到的那种刺眼的光芒。原本还担心会不会对那些已经睡着的同伴造成困扰，幸好豪宅佔地广阔，没被任何人发现。

强光逐渐转弱，我打量着化作微光的长剑，在夜里感觉特别刺眼。

「虽然有点惶恐，还是试试看吧。」

不管是怎样的高科技机器，都不可能在没有试用之前就上市；名剑也是一样。虽然不可能试刀，稍微挥舞一下应该没问题，不必担心会少一块肉。

今天晚上，我在月光之下跳起了剑舞。以前曾经学过一点皮毛而已，今天跳起来却特别动人，完全不像是自己的身体。这就是名剑的力量吗？我不知道，现在只想让身体自由舞动。

到底跳了多久，我已经记不得了。

不过结束的时候，身体感到十分疲惫，大概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吧。

有点想睡了，差不多该回到屋内。

「动作不错。」

低沉的嗓音在清澈的空气中响起。朝着声音的方向一看，拜恩正站在那里。

再怎么样，他也应该不是挑这种时间进行特训的变态。

「睡不着吗？拜恩。」

「当然不是……不，或许吧。」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不过总算是圆满结束了。」

「没错，终于结束了。」

「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兴。是因为结束之后，就非得回国不可的关係吗？」

「……并不是。」

不愿意老实坦白这点，还是跟以前一样。

居然必须在这个夏去秋来、倍感寂寥的时候跟朋友道别，这个世界也太不体贴了。

「我也是喔。虽然看到问题解决了，心情却实在好不起来。一定是接下来还得跟克洛希道别的关係吧。」

「克尔利，你跟那个家伙道别也会觉得难过吗？」

「当然会。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无法见面，就觉得一颗心都快要被撕裂了。」

我诚实表达出内心的感受。相信拜恩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希望他也能坦率地吐露心声。

「我不太清楚自身的感受。」

嗯，感觉上多少可以体会。他的拙于言辞，有时候是出于心里尚未做好準备。

「有相识就有离别，这是理所当然的，我的脑袋可以理解。可是，我也不禁觉得这个决定让我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拜恩还没察觉自己的心意吗？还没察觉自己想跟克洛希在一起的心意？

「拜恩，你是不是非回国不可？」

「没错……我是骑士团长的儿子，本身的梦想也是加入骑士团。替库丹王国尽心儘力，是我的义务。」

「对，我也要继承赫蓝领地的领主之位，必须回到库丹王国，替国家效命。」

「……」

「在学园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让领地的经营随时都上轨道，在适当的年龄结婚生子，然后教育孩子，让他在未来继承领地，这就是我们的义务，也是身为特权人士最低限度的职责。」

「嗯，也是……」

拜恩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大概想起自己本来非做不可的事情吧。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一切的一切，都会被这一句话推翻。

「可是，※那又怎样！」（编注：《银河英雄传说》角色达斯提•亚典波罗的台词，本人表示是「宇宙最强的台词」。）

虽然是跟别人学来的，却也找不到更好用的一句话。不管几次我都会说。

「你捨弃了骑士团，在其他国家游荡，那又怎样！」

愈说愈顺口，感觉不错。

「我抛下领主的位置，在其他国家开设锻冶屋，那又怎样！」

反正注定会没落，真的是「那又怎样」的感觉。

「拜恩，你也说说看！」

「不了，而且又这么晚了。」

没想到我居然也有被拜恩纠正常识的一天，但是我现在的心情大好，就是要大吼大叫。

「没关係，说说看嘛！感觉很舒服喔！」

「……那又怎样。」

「太小声了！再说一次！」

「我捨弃了骑士团，在其他国家游荡……那又怎样！」

「没错，很好！我们是自由的！是两个大笨蛋！」

我们又叫又笑，完全不在意周遭的环境，就这样进入两人的世界。

累积的郁闷就是要一吐为快，这是往后继续努力的秘诀。

「拜恩，想留下来的话，不如就留在这块土地吧。」

「我还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过今天确实是有所改变。谢了，克尔利。」

「不需要道谢。来到这里之后，我也觉得自己改变了不少。」

我们两人互相握手，準备回到豪宅向大家道歉。

对不起，吵到大家了，我们会深切反省。不过，那又怎样！

返回王城的日子决定了，于是我们从豪宅出发，几天的时间一转眼就过了。

当初同行的时候还有一个波波伦，如今她已经不在了，她爆炸之后化成碎片了。听说感觉好像很舒服，可是我完全不想学习那种魔法。开什么玩笑，会被炸成碎片呢。

「大家都没有留下遗憾吧？」

我们强忍着落寞的心情，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慢条斯理地抵达王城。

「萨尔曼赠与师父的波伊亚已经送到了。我想直接移往培养场，不知道可不可以？」

返回王城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决定波伊亚的未来。既然被当成优先处理的事项，想必牠未来不会度过太糟糕的鱼生。祝你幸福，波伊亚。身为所有人的我好像会得到奖金，不过应该不会要我负责照顾吧？那样八成三天就死了。

「嗯，就交给专家来处理吧。」

「是，我们绝对会细心照顾的。牠往后一定会成为名留血统表的波伊亚，还请师父取个名字吧。」

是会留在血统表的名字吗？可得取个帅气的名字才行。绝对不能祸延子孙，造成「这只波伊亚的父亲好像叫做肥嘟嘟喔」的悲剧。

「……就取名为火箭吧。」

「火箭？这是什么？」

「一种速度飞快的东西，而且还会一飞冲天。」

「真是个好名字。」

其实是随便取的，不过就这样吧。反正速度快就好了。

「那就拜託妳了，期待牠有一天可以成为知名的波伊亚。」

「是，我这就转交给熟识的培育设施，交代他们一定要好好照顾！」

克洛希神采奕奕地快跑离去。真是积极。好好加油吧，波伊亚。表现不好的话，可是会被煮来吃的喔。

「克洛希殿下重拾笑容，都是克尔利先生的功劳，在下真的非常感谢。相信国王一定也準备了谢礼，还请您务必期待。」

这是米亚带来的讯息。可以得到什么礼物呢？最好是放得愈久愈有价值的东西，毕竟我可是在战场上拚老命呢。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开始期待啰。

「米亚，猫老师呢？回来之后就没看到她？」

「猫老师是自由之身，一定不会接受谢礼的。现在应该在周围城镇閑晃吧。克尔利先生，方便的话，可以替我们向猫老师道个谢吗？不能当面致谢固然遗憾，总比无从表达要强多了。」

猫老师真的对家乡别无所求，所以才会压榨他国，例如库丹王国吗？原来如此，终于明白了。

「没问题。猫老师也于我有恩，遇到她的时候会一起表示的。」

「那就劳烦您了。接下来我还有事要忙，可能无法招呼大家，还请三位自便。」

事情就是这样，于是我们三人便好整以暇地住了下来。

言语应对跟当初前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不过城内的气氛比先前缓和了许多，大概是度过危机的关係吧。

「刚来的时候是鸡飞狗跳，现在是和乐融融。」

雷尔以他独特的形容方式下了个注解。虽然不是很明白，我也感受得出气氛的改变。

「到底会得到什么礼物呢？其实我只要跟大家在一起就好了，不知道克尔利同学想要什么？」

居然神情自若地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而且这应该是他的真心话吧，已经好久没有这种不耐烦的感觉了。

当初在战斗的时候，明明就是领域不同的可靠战友，重回日常生活之后，立刻变成原先的变态。这个男人真是可惜了。

我想要什么吗？当然拿到钱最高兴，可是我也不太想为难亚米拉雷王国。可以的话，最好是以后派得上用场的东西，而且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画作好像不错，最好是缓慢升值的作品。

「我也什么都不想要，只要克洛希恢複原先的笑容就好。」

糟糕！为了掩饰真正的想法，不小心说出超级肉麻的话！揍我吧，雷尔！当初在心裏面把你当成傻瓜，结果我的肉麻度居然远超于你！

「真是会说话，我也得跟你多学一点才是。」

被夸奖了！说出肉麻的话之后，居然被夸奖了！

「是哦，你加油。接下来有一段漫长的悠閑时间，不如先做回家的準备吧。」

「说得也是。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做，等一下就先去完成。」

「该不会又要做坏事了吧？」

「我不会选在自家阵营的啦。我在自家阵营只会做好事。」

笑咪咪的雷尔离开房间。那种笑容八成是要去做坏事，错不了的，我有信心。

之后一直没见到雷尔，拜恩也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结果我顿时閑得发慌。

找不到其他事情可做，我只好独自一人在周边城镇閑晃。跟南部比较起来，这里的人潮还是稀疏了些，道路的铺设也不是很完善，可是这并不代表这里的人过得不幸福，我反而比较喜欢这种悠閑的生活步调。

我就像是朝着人气与光源飞去的昆虫，找到热闹的地方之后，立刻凑上去看看。

结果在半路上，遇到意想不到的人物。

「猫老师！妳在这里做什么？」

「哎呀，原来是克尔利小弟喵。现在正在竞标喵。」

「竞标？」

周围大声嚷嚷的人，原来是在出价竞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