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汽水吧?」
「苏打才对。」
沉默地互瞪了一阵子,先开口的一定是自己。
「你知道三矢汽水吧?那就是标準的碳酸飮料。」
「那叫苏打!而且冰棒上都写苏打口味,不是汽水口味。」
「以全球标準而言,汽水还是碳酸饮料主流。」
「你把可尔必思的原液加进三矢汽水里看看会变成什么?就是可尔必思苏打啊!没人说可尔必思汽水!」
「那更证明了苏打是邪魔外道!基本款是汽水,加了其他东西才会变成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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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
不但无聊到令人想笑,还蠢到让人掉眼泪。
为了无所谓的$争执不休,热心地讨论鸡毛蒜皮的小事。
从来没想过那也是一种幸福。
即使到了现在也严重怀疑那样的状态算不算幸福,但心里却是这么想的──
如果能再次和那家伙争论无聊的小事,一定非常愉快。
1
发生亡灵事件的隔天。美久中午时分造访慧星学园时,翼已经在正门等待了。
翼带着微笑打了声招呼,脸上却难掩疲态。一脸疲惫地硬挤出微笑时,右眼角的泪痣看起来就像一颗泪珠,反而显得悲伤。想起后来发生的事,更觉得他或许真的很难过。
「接下来就去社办看看吧!」
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迈步踏上红砖道。
红砖道两旁栽种着枝繁叶茂的樱树,中学部的校舍和理科大楼等建筑分别座落在笔直的道路左右侧。这里离目的地社办大楼还很远。
美久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两天发生太多事,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昨晚明明把亡灵逼上校舍屋顶,结果却只看见高岩了辅。顶楼只有一个出入口,遮蔽处并没有躲人,脚受伤的高岩也不可能是奔跑的亡灵。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追赶亡灵时偶然抵达的屋顶?屋顶上又为何不见其他人?除此之外──
「社办……又遭到破坏了吧?」
翼一字一句地说道,似乎正和美久思考着相同的事。
而美久只能点头。
随着回蕩在黑暗中的声音往社办大楼方向移动,才发现田径社的大门洞开。开灯一看,里头已是一片狼藉。
物品丢了一地,层架和白板东倒西歪,部分置物柜被砸得扭曲变形。羽毛和红色铁鏽炫耀胜利似的撒满整个房间,更令人惊讶的却是另一件事。
社办的门锁并未遭到破坏。不仅如此,连置物柜上的锁──挂锁和密码锁之类共计二十个全都打开了,而且完好如初。
「那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从听见声音到赶至社办,时间再久也不过十分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究竟如何完成那么多事?
「开门锁有一定的难度,置物柜上的锁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开的。转轮式的密码锁必须选对数字才开得了,呃……三位数字的话可能的组合有……」
「每层转轮上有0到9共十个数字,所以一位就有十种可能。同样地,第二位和第三位也各有十种选择。」
翼继续说道。
「经过排列组合,开锁的数字共有一千种可能。假设拨动转轮确认一组数字需要三秒,试到最后一组才成功就需要三千秒……换算下来等于五十分钟。」
「要那么久!?」
翼点点头。开一个转轮式的密码锁就需要这么多时间,一般挂锁和社办门锁恐怕也得花不少时间。打开二十个锁再加上破坏社办,还有时间到处撒羽毛和铁鏽……
不是人类办得到的。
猛烈地意识到这种可能,美久急忙甩甩头。
太可怕了,还是再想想其他可能吧!
「假设有其他共犯呢?」
美久想到什么就直说了出来,引来翼一脸讶异。
「嗯……暂且不考虑追赶亡灵最后却发现高岩同学这件事,假设破坏社办的另有其人呢?听到声音时,高岩同学和我们都在屋顶上,所以不可能犯案吧?但是其他人……比方说持有钥匙的人,破坏社办后逃逸应该不需要十分钟。」
没有破坏任何一个锁,可以想见犯人应该持有钥匙。
美久对这个推理相当满意,翼的表情却更加凝重。
「这是田径社里有共犯的意思吗?」
「嚷?啊……!」
持有社办钥匙的人只有社长山方和指导老师,刚才那番话无异于暗示犯人就在其中。美久陷入沉思。
「这么说来……山方同学说他自掏腰包买了置物柜的门锁。难道是他……」
「请别开玩笑了。」
「也是……山方同学没有理由破坏社办啊!」
假借七大不可思议中的亡灵为由犯下一连串的案件,其实是高岩故意找翼麻烦,田径社员完全是被拖下水。社长也是受害者之一,有什么理由非得帮忙破坏自己社上的东西呢?
之前提到的另一个嫌犯是已经毕业的南武,原因是亡灵跑得比翼快,而南武刚好符合这个条件。不过他以前也参加过田径社,当然没有理由危害其他社员,何况他根本不认识高岩。
无论如何,这个共犯理论都有致缺陷。
为了高岩的私人恩怨而在深夜的校园里四处奔跑,破坏社员的私人物品,还造成社上的损失──谁会帮忙做这种事?况且亡灵跑得比拿到全高运参赛资格的翼更快。学校里根本没有人符合这几个条件中的任何一项。
「嗯……这件事真让人想不透。」
「所以我才提出委託。」
听到翼立刻接话,美久才惊觉不对。
「呃……不过……就……就快解决了!请放心交给我!」
「真的吗!」
真不愧是侦探──翼十分放心地笑道,美久也只能跟着笑。
两旁樱树延伸的前方,圆顶形的体育馆逐渐浮现。这里已经离社办大楼不远了,不久便看见那栋彷彿旧式公寓的建筑。
就在这时,异状突然发生。
「唔哇啊啊啊啊啊!」
田径社的门突然弹开,一个男生连滚带爬地逃出来,似乎想跑却踩空跌倒了。接着另一个男生也沖了出来,弯着腰爬也似的试图远离社办。
「是山方……还有涌井?」
虽然离社办大楼还有一段距离,翼似乎已经看出对方是谁了。认出身分的同时身体已有所行动,边跑过去边大叫两人的名字。
山方和另一人听到叫声,也脸色铁青地往翼这边跑。
美久赶到时,两人纷纷说了些奇妙的话。
「手……手印!刚觉得很冷然后就……!」
「地板上都是血!那是什么?怎么会这样!」
两人似乎都相当慌乱,激动得满脸通红,恐怕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冷静点──翼大声说道,然后望着山方。
「社办的地板上有血吗?」
「一片鲜红……!就像血海一样,还有好多手印……」
山方的声音哽在咽喉。似乎是回想起恐怖的情景,眼里满是不安。
「……我去看看。」
翼对美久说完,涌井突然惊恐地大叫:
「太危险了!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那种东西啊!对了,多叫几个人来吧?大家一起过去的话……」
「别这样,事情会闹大的!」
依然面有惧色的山方喝道。两人为了要先叫人还是先回去看争执了一会,最后决定四人一起从入口确认情况。
走到社办前就看到大门半开着。
明明阳光普照,却只有社办前凉飕飕的。金属制的门扉微微摇晃,发出叽……叽……的刺耳声响。
「我要开门了。」
翼抓住门把,缓缓拉开大门。门扉在一阵咿轧声中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美久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
昨晚才遭到破坏的社办如今已整理得差不多,大部分的东西都回归原位了。羽毛和铁綉在屋内角落堆成一座小山,似乎有人扫过──然而除此之外别无异状。
根本没有什么血迹和手印。
美久和翼面面相觑,寂静的屋内只有通风扇喀哒喀哒旋转的声音。
「骗人……怎么可能?」
山方不解地喃喃自语,望着美久等人的眼神满是畏怯。
「地上本来有黏糊糊的血手印……真的!我没有撒谎!」
美久不知该如何回答。山方应该没有说谎,但他说的内容却和社办里的景象互相矛盾。
「我们可能真的被诅咒了……」
涌井小声说道。
这句话让美久心里发毛。
──诅咒还会继续……不对,是正要开始。下次可是有人会因为你而成为牺牲者喔!
高岩的声音在耳中重播。他们就是高岩所说的牺牲者吗?
涌井脸色铁青地继续说道:
「否则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我们果然被诅咒……」
「笨蛋!哪来的诅咒?」
被山方这么一吼,涌井也理智断线似的粗声大叫。
「那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幻觉!?你也看到了吧?那种情况怎么可能瞬间消失?我们一定被鬼魂缠上了,否则怎么会发生和七大不可思议一样的怪事?」
「叫你闭嘴听不懂吗!」
就在山方揪住涌井的时候──
「喂!怎么了?你们在干么?」
操场上响起粗犷的大嗓门,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教职员正往这里跑来。奔跑时的姿态俐落、动作轻巧,看来应该是体育老师。
看了老师一眼,山方和涌井惊觉不对,立刻停止争执。
「……一定是眼花看走眼,我们最近太累了。」
山方彷彿在说服自己,说完直盯着翼。
「刚才那件事千万别告诉老师。不能再出问题了。」
社办被破坏就算了,要是连社员都开始胡言乱语,事情只会越闹越大──山方担心的似乎是这一点。他说了声「拜託你们了」,然后拉着涌井跑向老师所在之处。
「看到山方那副模样,妳还认为他可能是共犯吗?」
美久用力摇头代替回答。
虽然表面上强装镇定,山方眼里的恐惧却藏不住。那种表情不可能是演出来的。
「走吧!要是连我们也被问话就麻烦了。」
翼的话提醒了美久。自己根本不是学生,被教职员发现可不妙。无论对方问什么,美久都没自信能对答如流。
美久点点头,跟着翼準备离开。刚走不到十公尺,就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内馆!」
翼停下脚步,不大情愿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