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翔「FriCool」寂静的接触
1
胡格始终期待着每月一次能回到有儿孙等待的家中。
除此之外,胡格整年都住在天都深处,那一座黑暗的巨坑之中。
他过着没有昼夜之分的生活,不过在黑暗当中,时间之类的东西原本就没有多大意义。
胡格日复一日地在巨坑内巡逻,在光苔的光线中感受四季的流转,这就是洞穴警卫的宿命。虽然是个不起眼的职务,但是这份因祖先得到初代莱比奴王的信任、而代代相传至今的工作,让胡格感到十分骄傲。
天都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大约五十年前,两代前的莱比奴国王陛下亲自宣布这份工作从此中自己继承的那份喜悦之情,至今仍留在胡格的心中。
『尊贵的天都守护者』。
儘管这个被王家如此称呼的家族做的是不起眼的工作,倒也受封了王爵的地位。
在夜幕低垂的时间,胡格骑着闇夜鹰返回位于天都顶部的家中。胡格住的地方虽然外观朴素,但是不同于位在天都侧壁的洞穴住居,而是石造的独栋建筑。胡格站在种满花单的庭院,对眼前暌违许久的自家风景观望了好一阵子。
在夜色中返家,也是洞穴警卫的工作需求之一。
他们的身形不得暴露于人前,工作内容不得为人所知;而巨坑的秘密,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部是洞穴警卫被赋予的使命。
「主人难得回家,竟然没行任何人出来迎接吗。真是的」
胡格一边抱怨,一边打开家门,出现在眼前的是没有任何照明的安静门前空间。如果按照往例,妻子与儿子、儿媳妇,还有三名孙子,应该都会在外头迎接才对,可是今天胡格甚至感受不到任何人在家的迹象。
「可怪,我弄错返家的口子了吗?」
正当胡格这么自言自语的时候,脖子突然被东西勾住。
「别动。」
沉稳却让人感觉不容反抗的沙哑声音,在胡格耳边响起
胡格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异常高挑的人影,此人将手臂绕过自己的颈部、限制住自己的行动。他的手臂细得犹如枯木,但隐藏在其中的超常臂力,让胡格感到战慄。
「你是什么人?」
「我叫做乔邦。」
「乔邦?。」
「如果换成三叉羽幽灵,不知你是否明白。胡格。哈维尔,守护瑞鸟气脉之尊贵的洞穴警卫。」
「唔!?」
胡格惊讶的理由有两个。
其中一个理由,是因为背后的人影自称是三叉羽幽灵。胡格记得自己在大约一个月前的报纸上看过那个名字,他是绑架天都贵族的无耻奸贼,虽然胡格已经和世俗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接触,但实在没想到这个人到现在都没被抓到
而另一个理由是这个自称是三叉羽幽灵的人知道『瑞鸟的气脉』,而且他还清楚地指出胡格就是洞穴警卫。
胡格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你叫做乔邦是吗?你是从哪里得知瑞鸟气脉这件事的?」
「当然是纳米普初法典。上面写着瑞鸟的气脉是天都的心脏,并且还写着如果没有瑞鸟的气脉,天都就不可能建成。」
「那种东西只不过是传说。」
「装傻是没用的。我要你现在立刻带我去瑞鸟的气脉,不,也许该说去瑞鸟的尾巴才对。」
这家伙,竟然连瑞鸟的尾巴都知道
胡格紧紧皱起眉头。
「要是我拒绝呢?」
「那你的家人将全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听到这句话,胡格总算明白了家里感受不到人迹的理由。
「太卑鄙了」
「口等是注定生于黑暗、死于黑暗的一族,而我也早已让自己化为禽兽。」
那带有憎恨的声音,像剧毒般侵蚀着胡格的身体。
2
头顶满是阴暗的岩石,堤欧一边仰望着那些岩块,一边思考着自己现在置身于何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堤欧茫然地想了一阵子之后,鲜明的记忆才重新浮现。
从洞穴被赶出暴风谷的缪维尔与里贝尔达拉,以及从头上袭来的神秘巨鸟。在那些记忆之中,堤欧觉得自己遗忘了某个重要的东西,那是个光是回想就让自己感到心痛、且无可取代的东西
「玲!」
堤欧喊着玲的名字站起来,在他的身后有一道悦耳的声音响应:
「怎么了?堤欧。」
「啊咦?。妳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我一直都在这里,因为堤欧,你一直都没醒来。」
玲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腿,看来堤欧先前一直都躺在玲的腿上,也就是所谓的膝枕。
堤欧光想像那样的光景,双颊不禁热了起来。
「我、我为什么会躺在妳的膝盖上?」
「这里、都是岩石,会让人很难过。比起这个,堤欧,你有受伤吗?」
被玲这么一问,堤欧先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先前虽然在洞穴中和那只神秘的巨鸟展开激斗,幸好只有手肘有些微的擦伤,也就是说,对方的巨鸟可能有刻意手下留情。
「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这里是哪里?布莉莎又怎样了?」
「不知道。我也在洞穴里被袭击,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玲低下头继续说道:
「不过我大概知道。这里、应该是那座洞穴的深处。我们被人袭击,然后被带到这个村子来。」
「村子?」
见堤欧露出不解的表情,玲指了指墙壁。在玲所指的那面岩壁上,有扇用铁栏组成的铁门,似乎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出入口。也就是说,这里是监狱?堤欧靠近铁门,朝门外观望了一下。
眼下确实能望见一座村庄,这座村庄四面部被高耸到令人眼花的绝壁所围绕。在溪谷底部建设的村落堤欧产生这样的联想。而上方令人联想到巨蛇的细长天空,仅能在突出的岩盘与群树的枝叶之间露出些微的蹤迹。
这座村庄很阴暗,光论大小应该比艾尔-哈达尔村还大,若与毕纳溪谷相比的话,也仅仅略小一点,但是拥有如此规模的村子,却让人笼罩在充满压迫的闭塞感中。
堤欧他们所在的这座监狱,位于能够俯瞰村落的绝壁中间位置。在下方细长田地的田间道路中,能隐约看见如豆粒般大小的人影。
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不知为何都是充满异国风情的陌生服装。
「我从来没听说在暴风谷里有这种村子,地图上也没有标示。这该不会是与世隔绝的村庄吧?而且村民穿的衣服也不像莱比奴的打扮,简直就像是叫做『沙里』的亚克民族服装」
堤欧转过头,看见玲坐在原地,一脸愧疚地点了点头。
正当堤欧对玲的态度感到不解时,玲又重新拾起头,用那对翠绿色的双眼直视着堤欧的眼睛。
「堤欧,接下来的话,请安静听我说完。另外我也拜託你,不要随便抵抗他们。」
「要我安静听妳说是没问题,但是要不要抵抗,就要看本大爷高兴啦。」
见堤欧理所当然地如此说道,玲走到堤欧身前,接着轻轻伸手握住堤欧的手臂,并露出温柔的微笑。
「嗯?」
堤欧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这样的想法也仅止于瞬间,只见玲的手突然迅速移动,接着自己的身体便难以置信地被摔到半空中。
「妳、妳搞什么鬼啊!暴力女巨人!」
堤欧摔倒在地上之后,猛然起身抓着玲抱怨。但是堤欧伸出的手臂再次被玲用反手抓住,这次换成关节被玲扭得动弹不得。
「这、这家伙」
「如何?堤欧。我的动作,堤欧是掌握不住的。」
「开玩笑!我只不过是稍微大意了」
堤欧话才出口,一阵剧痛便窜过手肘,强烈的疼痛甚至让堤欧跪倒在地上。
「我求你,堤欧,不要抵抗他们。否则这个村子的人,会对你做相同的事。不、肯定会用更严酷的手段」
「这种事妳哪会知道啊!」
「我知道。因为这个村子,不是莱比奴的村子,是亚克的村子。」
「亚克的村子?」
「嗯。而且住在这里的人,一定都是流有亚克血统的人,就和三叉羽幽灵一样」
堤欧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但玲又从他身后说出更令人震惊的话。
「他是亚克王任命行动的密探集团成员,为莱比奴带来灾厄之人。」
*
「距今一百八十年前,五代前的亚克王是个受到争议的人物,当时的国王为了强化亚克国的国力,做了很多檯面下的工作。他为了让这块大陆的诸国互相争斗,在其它国家策动内乱、破坏作物、散播疾病。」
「毕竟亚克是有名的谋略国家嘛,这点程度的事情到现在不也有进行吗?毕竟亚克是会为了婚姻,将妳送来莱比奴的国家。」
堤欧一边揉着刚刚才获得自由的手肘,一边语带讽刺地说道。玲对堤欧的说法并未肯定,也没否定,她只是在岩石地面上抱着膝盖露出微笑。
「那个国王,在那些行动中,还送了莱比奴一个礼物。」
「礼物?」
「嗯。他送入的是如果有一天、莱比奴想对亚克发动战争时,可以从内部阻止对方的组织。」
「妳指的是,从事暗杀或恐怖活动之类的人吗?」
玲暧昧地点了头,堤欧对玲的反应「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是彼称做『食火鸡』的密探集团。根据留下的记录,成员总共约有两百人。」
「食火鸡?是住在亚克与莱比奴国境附近的森林中、像鸵鸟一样不会飞的鸟吗?我听说牠们的大小跟人类惹不多,而且生性凶暴。因为那些鸟隐居在森林深处,所以人们也不怎么了解牠们的生态,但我倒是听过那种鸟袭击人类、把人活活踢死的传闻。」
「嗯,就是那种鸟。密探集团的全部成员,都是接受过武术等特殊训练的人,无论男女。他们学习莱比奴的语言及文化,以莱比奴人的身分混入国内,等到有天亚克王下命令,就立刻採取行动。」
换句话说,所谓的密探集团,是一群和身为亚克王家之女的玲,背负着相同使命的人,只是有个人与集团、潜伏于王室与民众的差别而已。
「可是到最后,任何活动他们都没有进行过。因为九代前的那个国王,在一年后就生病去世了。密探集团的存在,也被去世的国王一直保密。这和在那之后亚克王室内,发生了长达六年的权力斗争也有很大的关係。也就是说,密探集团被亚克王家遗忘了。」
但是在三十年后,因为一名密探集团成员送给亚克王家的秘密信函,让事态有了变化。该名成员以家臣的身分混入了莱比奴王宫,报告自己监视王家的动向,所以直到收到那封书信后,密探集团的存在才首次曝光。
据说当时的亚克王家对这封书信大感困惑,毕竟五代之前的亚克王,并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与密探集团的联络方式。
根据唯一一名潜入王宫的密探所带来的报告,也可以得知密探集团内部正爆发抗争、组织分裂,已经无法和同伴取得联络。换句话说,这也代表着亚克王家与密探集团的连结已完全中断。
因此,即使亚克王家好不容易才得知其存在,仍然无法掌握密探集团的蹤迹,他们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遗忘在莱比奴的深暗溪谷之中。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百五十年,原本应该有两百名左右的密探们,理应也早已远离人世。
玲认为密探集团的存在会在亚克王家内逐渐风化消失,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他们却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也许该说,是他们的组织仍持续在运作。他们多半是历经了数个世代,并靠后代子孙延续着他们的使命。
所谓的密探集团,是连同暗杀重要人物也视为份内工作的危险组织。在玲与舒尔王定下婚约、两国正建立友好邦交的现在,他们对莱比奴和亚克而言,都成为了危险的存在。
玲将这些事情扼要地对堤欧做了说明。
堤欧皱着眉头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提出了一个当然的疑问。
「妳刚才说这个村子的居民,是那个什么密探集团的子孙吧?为什么妳能这么肯定呢?而已妳刚才还说三叉羽幽灵也是密探集团的成员,又是什么理由让妳这么想的?」
「理由很简单。根据留下的纪录,五代前的亚克王,曾赐与密探集团一个模仿食火鸡脚趾形状的徽章。食火鸡的脚趾,是三根。」
玲说到这里竖起了三根手指,呈现三叉的形状。
「据说那个徽章直接将这样的外观换成鸟的羽毛,变成了银色的三叉羽徽章。也就是说,银色的三叉羽就是密探集团的徽章、他们的象徵。」
「唔」
堤欧抱着胳臂低吟着。
玲一开始听到三叉羽幽灵的消息时也不敢相信,而这份怀疑之所以转变为确信,是因为她得知了三叉羽幽灵是会使用亚克王家宫廷武术的高手。
但是玲并未告知堤欧这个害实。因为玲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堤欧知道,她和三叉羽幽灵一样,以暗杀者的身分接受过训练的实情。
不管怎么说,密探集团仍存在的事实,已经没有怀疑的余地,如此一来,在暴风谷洞穴内袭击玲的複数身影都会隐形术的理由也能得到解释。只是玲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何密探集团成员之一的三叉羽幽灵要绑架身在天都的贵族。
玲认为既然自己身为流有亚克上家之血的成员,就有义务要确认他们的意志,而且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继续做出恐怖行动。
这也是为了有许多自己珍爱的人所居住的亚克,以及莱比奴。
玲会只身一人来到暴风谷,全部是出于这个理由。
「这个、是亚克王家与他们的问题。对他们来说,我们亚克王家是抛弃他们的仇人,三叉羽幽灵是为了报复我们,才在天都现身。」
这全是亚克王家与密探集团的问题,所以和堤欧一点关係都没有。玲是这么想的。
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让堤欧脱身,就算要牺牲自己。
「这个、和堤欧没钉关係。所以你一定要保持冷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