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父與子，意志的傳承

从前去侦察『沙漠魔物』状况的『阿斯拉族』族人传来的情报指出，卡缪的父亲里昆德所设下的结界已失效，魔物正往绿洲而来。简直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该不会是受到刚刚一战的刺激……！」

希伍巴的话让卡缪的表情紧绷了起来。

「是……我害的？」

「怎么会！不是族长的问题！」

「仁悟说得对。本来这个地方就曾经被『沙漠魔物』召集而来的怪物发现过一次。虽然我们把所有来袭的怪物全都打倒了，但不管怎么说还是生活在同一片沙漠之中。再被找到大概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爷……」

总觉得情况很不乐观。他们先回到绿洲，把村落里的人都聚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被绝望折磨的表情。

在这种情况下，卡缪看了看日色的表情。接着又立刻把目光移向地上，最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大家……可以听我……说几句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我……决定了。」

「……决定？怎么回事？」

希凡问道。

「我也要……保护。」

「保护什么？」

「全部。我也很……贪心。」

看来是被日色刚刚一番话有所触发的样子。

「卡缪……你该不会……！」

「嗯……我……我们————要打倒……『沙漠魔物』。」

这个人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卡缪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保护一切。害怕着不知何时会来袭的敌人。当他们来袭时又为了逃离而战斗，接下来又移居到别的安全地带观察情势。这个做法确实也算是在保护全族人的範围之内。

但是，即使如此，逃跑时伙伴们可能会受伤，事实上大家也因为害怕着『沙漠魔物』的阴影，内心有所创伤。

真的要保护大家的话，就必须击溃伤害伙伴的元兇。既然无法离开沙漠，就应该选择杜绝灾祸，让大家都能和平度日。

这就是卡缪为了守护未来栋樑的孩子们所得出的答案。

卡缪至今都无法好好面对，一旦交战伙伴就可能会受伤的风险，以及有着父亲外貌的怪物。但是他已下了决断。

为了全族的未来，必须讨伐『沙漠魔物』——

「向前走。这是你身为族长所下的决定吗？」

「嗯……大家……请助我……一臂之力。」

恐怕在场所有的人也很清楚，再这样下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或许大家其实也在等待一个契机。

而日色与卡缪的一战成就了这个契机，让族长卡缪下定了决心。所以伙伴们也得做出回答。

「我愿意跟着族长到天涯海角。」

仁悟面对卡缪跪了下来，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今日的此时此刻，可以感觉到所有人心中都有了必须做个了断的觉悟。

然后卡缪走到日色面前低头行了一礼。

「日色……请你……帮帮我。」

日色多少有料到他会这么说。

确实『阿斯拉族』全族同心协力进行讨伐的话，或许有可能打倒怪物。但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有人受伤或死亡。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正因如此卡缪才会像这样对日色提出恳求。

日色回望着卡缪的眼眸。坦白说在他得出「出战」的答案时，日色就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是，日色闭上双眼。

这个时候，本来他应该会说「我没有义务帮忙」，来迴避麻烦的事。但是『沙漠魔物』会发狂，似乎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因为他们两人的交战。

丢着不管的话，他们可能会因此丧命。日色无法容许有人因为自己所做的事而死。

（这么说来刚刚等级提升了不少啊。而且我也想试试那个技能，或许这正好是个好机会。）

其实赢了方才与卡缪的那一战之后，日色体验到了等级大幅提升的滋味。由于卡缪的等级高出他许多，所以他才能在打倒卡缪时得到庞大的经验值。

「求求你……日色。我什么都……愿意做。」

「……喔～什么都愿意吗？」

「嗯。日色……想要的……都能给。所以……求求你。」

仁悟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希凡举手制止了他。

「我说你真的懂『什么都愿意』的意思吗？它的意思是，比如我叫你来当我的部下或奴隶，你就得实现我的愿望喔？」

「嗯……是啊。」

「不对啦，你还说『是啊』……我说你啊……」

面对卡缪觉得自己的步调都被打乱了。

「可是……我已经决定……要变贪心了。」

「啊？」

「只要……日色在……伙伴们受伤的……风险就会……降低。」

「…………」

「我想……保护大家。只要是……为了这个目的……我会利用……所有一切。日色……说了……贪心就是……这个意思。」

一般而言，由于他也有身为族长的立场，光是低头求人这件事，他的自尊心应该就不会允许这么做了吧。而且还加上愿意吞下对方的所有要求。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

但是卡缪为了保护伙伴，什么都愿意去利用。立场、尊严、连日色都想利用————一切都是为了守护所有人————

（哈哈，也有这么蠢的贪心啊。）

自己确实对他说了类似建议的话。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种坦率过头的解释……这份纯粹过头的模样不禁让人发笑。

「哎呀，你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是吗？」

「是啊，我就答应你吧。我的要求是要吃到一餐让我满意的美味佳肴。」

「咦……就这样？」

「是啊，然后我就会出手帮你。」

「……我可是……已经做好……当你部下或奴隶的……觉悟了喔？」

「那种东西你想当就自己去当个够。我想要的只有一餐饭而已。」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对日色来说，比起什么部下，美食和书籍才是他最想要的。

「……知道了。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好好……準备。」

太好了，日色在心里摆出一个小小的胜利姿势。虽然要他战斗他很乐意，但是如果有报酬当然更好。这么一来，干劲更是三级跳了。应该说某部分也是因为升级的关係，日色心情大好。不对，这才是最大的原因。

此时，彷彿算好时机，伴随着兇恶的敌意，响起了似乎有东西爆发的爆炸声。

走到绿洲外面一看，映入眼帘的景象是稍远的几座沙山彷彿接连发生爆炸似的，消失无蹤。

「那边……是《大岩沙漠》的方向。」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日色回问开口说出地点的卡缪。但回答他的却是仁悟。

「《大岩沙漠》，正如其名是个有巨岩星罗棋布的区域。死者长眠的《墓台岩》就存在于其中一块巨石当中。希望没有被『沙漠魔物』给破坏掉……」

《墓台岩》似乎位于该区中较为远的位置，据说『阿斯拉族』一直努力不刺激怪物发狂，就是担有个什么万一，《墓台岩》会遭到破坏。

「总之，我们得在怪物来到这里之前解决它。」

希凡说得没错，这里还有很多伤者。不能放任愤怒发狂的怪物不管。

「『沙漠魔物』的特徵就只有这些？」

日色认为在面对对手前应该儘可能收集情报，开口询问之后，仁悟表情严竣地为他做了说明：

「那家伙吸收了很多种怪物。而且这片沙漠中也有具备棘手能力的怪物。」

「正如仁悟所说……比起其他怪物……父亲的力量……非常难应付。」

「力量是指？该不会是魔法吧？」

「嗯。跟我……一样。」

具有数种怪物的特性，再加上能够使用具地利之便的土系魔法，没有什么比这更麻烦的了。特别是已有实战经验的日色更是不想理解都不行。

「…………既然如此，同行的人选得筛选一下才行。」

「喔喔～你有何居心？」

莉莉音开口询问道。她似乎很佩服日色能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拖油瓶会是个大麻烦。」

『阿斯拉族』族人们额上都爆出青筋。但是莉莉音却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点头回应。

「呵呵呵，你就老实一点，说光靠你一个人无法保护大家，如何？」

「闭嘴。而且不止这样。虽然人多势众，但这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对手。」

「嗯？……什么……意思？」

卡缪皱起眉头反问道。

「敌人会用跟你一样的魔法对吧？在沙漠之中，那种魔法不管是用在个人战还是团体战都相当有用。因为眼前有这么多沙。既然是你的父亲，想必在操纵沙的能力上更是出神入化，不是吗？」

「嗯。爸爸他……比我还……厉害。」

「既然如此就更要留心。即使发动多人进攻，反而比较有可能在给予有效的伤害之前，就遭到反击了。而且啊，遭到反击时受伤的不只有那些人。其他人看见这个状况，内心也会受到冲击。即使是你，如果看见有着父亲外表的家伙，毫不在乎地伤害自己的伙伴，你有自信能够冷静以对吗？」

「这个……我不知道。」

卡缪低头，紧紧握拳。即是对方不是父亲，但是有着同样外表的存在，却接二连三地伤害自己的同伴。他要是看见这种情形，也很可能会失去理性。

「这是最麻烦的。而且其他人真的有办法杀掉长着跟前任族长相同外貌的家伙吗？」

日色的话引起一阵骚动。也有人面色铁青。所有人都曾受过卡缪的父亲——里昆德的照顾。里面甚至也有些人曾受过他的救命之恩。这些人们真的有办法狠下心夺走恩人的命吗？日色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正因如此，他才会做出应该筛选好人选之后再行出发的判断。没有做好觉悟的人参战也只会碍手碍脚而已。

「而且还有一点。目前负伤卧床的人之中，也有一些具有相当实力的强者吧？」

「呃……嗯。」

「但是他们无法取胜。也就是说怪物很强。正因如此才不能有任何犹豫。白围巾，你说过不想伤害伙伴吧？那么就更应该带着少数精锐去就好。」

「…………我知道了。大家觉得……这个提案……可以吗？」

卡缪对聚集在一起的伙伴们问道。所有人听完日色的话之后，由于讲得实在太过精闢，大家都无法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所有人面面相觑，扪心自问自己是否有办法下手杀了里昆德。

在这时候，有个人物迅速地来到卡缪身前，单膝跪下。

「族长，我仁悟早已做好觉悟了。」

「仁悟……」

「前任族长……里昆德大人是我的憧憬，也是我引以为榜样的人。但是他现在却正在受苦。他变成那种怪物，内心也已遭到污染。而现任族长您也是一样。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族长您应该也一直很痛苦。我仁悟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把命交给族长了。我这条命任您差遣。让我们一起解放里昆德大人吧！」

「……仁悟……谢谢你。」

卡缪闭上眼，表情稍稍地放鬆了那么一点。但是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以锐不可当的视线看向仁悟。

「不过……不要说什么……性命……任凭差遣。」

「族、族长……」

「我觉得……生命是用来……守护的。所以……仁悟……你千万不能死。」

「……知道了。」

日色看向莉莉音。

「喂，红色萝莉，我要跟你借调老爷爷。」

「啊？喔～你不来拜託我吗？」

「我要麻烦你留在这里。」

「嗯……有何居心？」

「要你留守这里。」

日色用眼神瞥了一下新月和夏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