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午后——
我独自一人造访帝都市区。前来调查黑袍人的动向也是用意之一,不过还另有真正的目的。
「……就是这里吧。」
在帝都之中行人格外稀疏的工业区。
制铁工厂与造船厂等设施林立的工业区的角落。
有一幢宅邸矗立于该处,我现在站在宅邸门前,注视着玄关大门。
我不太懂如何与住在这里的人相处。
对那个人,我有一些请求。
我的实力弱化迟迟无法解除的原因是不是恶魔化的影响?如果真是如此,是否有改善的方法?
倘若将来不只是要应付恶魔,还要和黑袍人那类与恶魔联手的人类周旋下去,我也不能就这样安于现状。
我必须克服当下的实力弱化,超越过去的自己,以最强为目标前进。
——同时也是为了守护教官,为了不让教官为此辛劳。
「好……」
做好觉悟对那人提出请求,我按响门铃。
等待片刻。
家中传来脚步声。
「来了来了~到底是哪位呀~」
喀恰一声,下一个瞬间大门敞开,一名女性现身于门后。
近似浅褐色的淡金色头髮蓬鬆凌乱,脸上挂着一副圆框眼镜,身穿实验白袍。那人将手伸进松垮垮的内衣中搔着身体,在见到我的瞬间表情转为讶异。
「哦哦?这不是提尔小弟吗?自己主动跑来还真稀奇耶。」
「你好,路米娜小姐。」
虽然乍看之下只是个不修边幅的懒人,但人不可貌相,她可是享誉盛名的国内最顶尖的恶魔研究专家。相较之下没事就想解剖我这点算是小缺点,虽然我也因此对她敬而远之,不过只要忽视这一点,她是个值得依靠的人。在社会对禁忌之子的歧视还较为严重的时期,这个人一直为我们这些禁忌之子提供医药之类的协助。也有些孩子因此保住性命。虽然难以捉摸的态度有时显得深不可测,但可以信赖。
路米娜小姐敛起了讶异表情后,神情有些得意地笑了。
「你怎么跑来啦?——这种不长眼的问题人家可不问。人家当然明白。提尔小弟终于下定决心,前来表明意愿让人家亲手解剖吧?唔嗯唔嗯。」
「真的不是。」
我立刻否定她的误会。
「我只是有事相求,才来找路米娜小姐。」
「要解剖?」
「思考请离开解剖。」
「那到底是什么请求啦?对米亚大姐厌烦了,来索求人家的肉体?」
「这也不是,总之可以先让我进去吗?」
「你这人还真是厚脸皮。不过人家也不讨厌强势的提尔小弟哟。来吧,总而言之就先进来。虽然屋里很乱,不过可别抱怨喔。」
路米娜小姐请我走进屋内。
外观上只是一幢普通的红砖宅邸,屋内格局也很普通,不过没有摆上任何漂亮的家具,映入眼帘的是朴素的桌子与堆积如山的书本。
地板上散落着大量文件,烧杯与试管就随便搁在窗边。
就如路米娜小姐所说,室内相当凌乱。
……儘管如此,这个人可是「帝国五大贵族」之一的波普威尔家的千金小姐。不修边幅的容貌也好,这凌乱不堪的惨状也好,能够欠缺千金气质到这地步,某种意义来说也很厉害。
「……何不从老家带几位僕人来帮忙整理?」
「僕人?不用不用。一个人才轻鬆自在。哎,如果提尔小弟愿意来照顾人家的话,要接受也不是不行。」
「请恕我拒绝。光照顾教官就费尽心力了。」
「是喔~真是遗憾。」
在路米娜小姐愉快地说着时,数位身穿白袍的人从房内走了出来。这栋宅邸不只是路米娜小姐的自家,同时也是实验室,所以白天有其他研究员也待在这里吧。不晓得是不是不想让男人时常待在自家,研究员全是年轻女性。年纪与其说是女性,该说是实习中的少女吧。与我未曾相识。
「所长~今天早上搬来的奇数翅种的解剖一直不顺利,请问要怎么样才能顺利切开——咦?提尔先生?」
少女研究员们注意到我的存在,露出惊讶的反应。我点头行礼说「打扰了」之后,她们便莫名兴奋地尖叫「呀~跟我打招呼耶~」。
……这一类的反应我还是很难习惯啊。
「少来这种迷妹的反应!又不是发情中的猴子。」
「我们和所长不一样,这样面对面相见还是第一次耶!」
「好了啦,这下已经习惯了吧?提尔小弟仔细一看也满平凡的嘛。」
「哪有!气场明明就很明显!这就是英雄的威压吗,让我好感动!」
「言归正传,解剖进行得不顺利?」
「啊,是的。开胸感觉很棘手……」
我记得她刚才说,解剖对象是奇数翅种吧?
「请问几片翅膀?」
我这么一问,其中一位研究员有些害臊地回答:
「咦?啊,呃,十七片。」
「十七片的话……原来如此,是『神盾』啊。」
十七片翅膀的奇数翅种,个体名称为「神盾」。这种恶魔拥有非常坚硬的表皮。因为各种攻击都无法生效,在葬击士之间被视作非常棘手的敌人。
不过,只要知道其弱点,只不过是喽啰。
「这样的话,请将手术刀沾上其他恶魔的血,再挑战一次看看。」
「其他种类的恶魔的血?」
「是的。只要沾染其他恶魔的血,就能溶解神盾的坚硬表皮。神盾拥有吞食同族的习性,在恶魔之中十分罕见。为了应付神盾,其他恶魔的血液中含有只对神盾作用的溶解毒。请利用这一点。」
「好……好厉害!真的非常谢谢你!你真的很了解呢!」
「哎,没有这点程度的知识,无法胜任葬击士的工作。」
「真是了不起!——那么各位,我们回去进行解剖吧!」
语毕,这群研究员对我低头行礼后,走回里侧的房间。
路米娜小姐表情傻眼地低语:
「提尔小弟,亲切过头啦。人家的用意是测验那些新人在没有提示的状况下,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喔。」
「咦?原来是这样喔?」
「哎,事情都过去就算了。看在你那博学的表现,这次放过你吧。」
路米娜小姐坐在附近的桌子上,交抱的双臂搁在那丰满的胸脯下方。
「所以呢,提尔小弟的请求究竟是什么?」
看来她终于愿意听我的正题。我也转换态度。
「这件事可以请你保证不外泄吗?」
「意思是对别人无法启齿的事,你愿意告诉人家?」
「是这个意思没错。我还是信任路米娜小姐。」
「……把信任这字眼这样直球扔过来,人家会不好意思啊。」
路米娜小姐有些害臊般挪开视线。
「哎,总之你就说吧。人家还算守口如瓶喔。」
「那我就立刻切入正题——」
我先如此起头后,第一次向教官以外的其他人坦承自己能恶魔化的秘密。此外也提出我自己的推论:虽然我的伤势已经痊癒,实力却迟迟无法复原的原因,会不会就在于恶魔化?
「我想拜託路米娜小姐调查恶魔化与实力弱化之间的关联。同时如果确定了实力弱化的原因在于恶魔化,也希望你接着查明改善的方案。」
「总觉得你扔给人家一个烫手山芋啊。」
路米娜小姐有些不知所措地说。
「哎,因为我也很有兴趣,是没关係。不过这绝非一两天就能调查清楚,这部分你应该明白吧?」
「当然我没打算催促你,检查上需要之物我也愿意提供。」
「就该这样。」
语毕,路米娜小姐用打量般的视线把我从脚到头彻底扫视一遍。
「既然这样,提尔小弟,有个东西我希望你一定要提供给人家。」
「请问是什么?」
「提尔小弟的遗传因子。」
「什么?」
「人家刚才说,想要提尔小弟的遗传因子。」
路米娜小姐笑得不怀好意,直盯着我瞧。
「你当然……愿意给人家吧?」
「遗……遗传因子……你……你是指……」
「遗传因子就是遗传因子啊。吶,提尔小弟。人家到底想要什么,应该不需要说得太露骨吧?就是含有提尔小弟的遗传因子又黏答答的……那个呀。」
黏答答的那个……?难道真的是……那个?
「那……那个喔……真的一定要?」
「这不是当然的吗?没有的话恐怕没办法检查。」
「可……可是……」
「何必这么踌躇?真的那么不愿意提供那个给人家?」
路米娜小姐依旧一脸贼笑。
「我……我也不是不愿意……」
「那是为什么?觉得有点害羞?」
「是没错……」
「是喔是喔。不过啊,不提供给人家就是没办法啊。没有提尔小弟的黏答答的那个,人家也爱莫能助喔。」
「……是有道理。」
「所以啦,就乖乖地提供给人家吧?提尔小弟的——」
路米娜小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唾液。」
「咦……?」
我有种错愕的心情。
「那个,呃……是……是唾液喔?」
「这不是废话吗?不然会是什么?」
路米娜小姐还是笑得不怀好意。
这反应,原来如此……她根本是看準了我的反应在耍我……
「呜哇~呜哇~该不会小提联想到生孩子用的那种?呀啊~真是下流~」
「咕……」
我无法反驳,只能咬牙切齿。
「提尔小弟好色喔~和人家两人独处的时候想歪,这样不应该吧~」
「你……你讲什么遗传因子我当然会误会啊!请直接告诉我是唾液!」
「好啦好啦,没必要这么生气吧?人家道歉嘛,好吗?不好意思啦,提尔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