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 銀次與亂丸

「哇～～这可真是壮观耶。」

我是天神屋的小老闆银次，来到北方大地所坐拥的历史遗产之一──「冰丽神社」进行视察。

这间巨大神社是由名为永久冰壁的冰材所建盖而成，在全隐世中亦属三大神社之一。

山间林立着披上了银装的高大杉木。顺着漫长的石阶一路攀登而上，爬到终点时双脚已经累得发僵，不过这冰雪打造而成的神社有亲眼一赌的价值。

无论怎么说，这可是隐世中的远古遗迹。

「冰丽神社的祭祀对象是冰人族所信仰的『冬王』。」

「冬王呀。在童话故事中曾经听过呢。」

「我一直以为冬王指的是冰里城城主，原来不是这么一回事？」

面对乱丸的发问，清大人详细地进行说明。

「冰里城城主终究只是冬王的代言人，并非本尊。所谓的冬王是北方大地这里自古扎根的一种精灵信仰，有各种解读。对不同地域与民族来说，冬王的形象也各有不同。若要概括说明，我想就是一种伟大的自然恩泽与力量……」

经过清大人的这番说明，顿时觉得这冰丽神社更添神秘气息。

在完成视察后，我们仍继续巡览了好几座类似的冰雪遗迹，直到夜色降临时才搭乘飞船往北边移动。

据清大人所言，驻守大冰河山脉观测塔的学者捎来通知，说今晚的北方天空将会出现难得一见的奇景。

当我们抵达时，那所谓的奇景──也就是「极光」──已经来到肉眼可见的状态。

隐世的极光和现世的自然现象很接近。

在清大人听取观测塔的学者们报告状况的期间，因为期待而坐立难安的我忍不住来到船外的甲板上。手上还带了一杯热好的加糖牛奶。

「哇……真没想到来这里还能一睹极光的风采。」

我发出了讚歎声。

在旁边喝着甜牛奶的乱丸反而面露一张讽刺表情，发出不屑的笑声。

「哈！根据传说，北方天空有一道裂痕，那里是全隐世中距离现世最近的地方。现世的灵力从中倾泻而下，形成美丽的极光，可真是令人称羡的佳话呀。反观流到我们南方大海的，却只有来自常世的丑恶诅咒。」

「乱丸……」

这是我们与南方大地长久以来所面临的课题，也是一种类似诅咒的纠缠。

话虽如此，也无法轻易羡慕这块北方大地，毕竟这块土地上也有自己所怀抱的问题。

我们两人再次抬头仰望极光。

飘浮于夜空中摇曳的光带，就像色彩缤纷的仙女羽衣。

真想让葵小姐也看看这片景色。

「咯咯！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全猜到了。」

「什么？」

「我看你啊，是想让那个丫头也来看看这景色之类的吧。」

「咦？」

乱丸这番话让我心头一惊，不由自主竖起九条尾巴。

看见我的反应，他更是拍着膝盖大笑。

「啊哈哈！你这小子还是一样，心情全写在脸上啊。」

「……」

明明天寒地冻，我的脸却烫得像着火。我不禁低下了头。

「银次，你会挂心那丫头，我也觉得不意外就是了。不过，若你怀抱的是更特殊的感情，那是给自己找麻烦。」

「……你、你在胡说什么？」

「哪里胡说了。就算其他人都没查觉到，你也瞒不过我的。从上回在南方大地举行仪式那时候开始，你的心思就全在那个津场木葵身上了不是吗？」

「……」

「难得你们大老闆刚好不在场，你却不懂得抓住机会夺走她的心。一个人偷偷单相思也只是苦了自己，我之前也曾经告诫过你了吧？」

我用力咬住臼齿，紧握着拳头。

「我当然明白。」

用尽所有力气挤出这句反驳，这种事我自己心里当然再清楚不过。

乱丸一语不发，瞥了我一眼。

「葵小姐是大老闆的未婚妻，而这个称号应该也即将成为过去式了。因为我想她的心已经属于对方了。」

「是吗？现在大老闆陷入那种处境，我看那丫头依然跟往常没两样啊。本来还以为她会更低落的，结果还是一样傻了似地只顾着做菜，甚至看起来对你的信任更加深厚了。况且她对大老闆根本只字不提。」

「那是有原因的！葵小姐只能用这种方式压抑心里随时会爆发的情绪……当她得知大老闆可能被解任，失去天神屋大老闆之位的时候，露出了脆弱与害怕的一面，连我都不忍心看着原本那么坚强，在逆境中仍挺身面对的她变成那样。」

我一方面只想一心守护那样的她，另一方面则是……

「我认为帮助葵小姐面对困难也是我的使命之一。只要能从旁协助……并且看着她一步步前进，我就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真是个烂好人。顾虑大老闆，所以扼杀自己的感情是吧。」

「……大老闆对我而言，是最值得敬重的存在，打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结局会如此。」

没错，打从一开始。

从大老闆不惜削减自身寿命，为本应面临死亡的葵小姐扭转命运的那一刻起。

『银次，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我想救一个姑娘，她将是我未来的妻子。』

当时的我，内心觉得自己只是奉最敬重的大老闆之命行事。

即使大老闆在打着雷的那一晚去见了年幼的葵小姐，告诉我事态非常严重，我仍不以为意。

然而，就在我亲眼见到那位年幼的女孩独自待在昏暗房内，饱受饥饿与孤独的摧残，甚至已经淡然接受死亡的模样……我感到强烈的绝望，不由自主地为她祈祷。

我希望这个女孩能活下去。

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当时大老闆「像现在一样无法动弹」的那几天，我代替他来到年幼的葵小姐身边，陪她说说话，并且提供她食物。

直到最后一天，我带来大老闆用生命準备的「扭转命运的食物」给她享用。

在那之后，经过我的安排，让人类救出葵小姐，将她从那昏暗的家里解脱。接着，突然现身的史郎殿下收养了她，似乎从此顺利步上美满的生活。

时光流逝，葵小姐又再次回归孤独。

因为史郎殿下不在了。

而她再次遇见大老闆，被带往隐世。

如今，葵小姐成为天神屋的一分子，与我、大老闆还有上下员工肩并着肩，虽然时而遭遇困境，仍然记得常保笑容全力度过每一天。

回想最初相遇时的情境，彷彿是一场奇蹟。

葵小姐最终得到了救赎。

然而大老闆却……

「葵小姐若得知当时的『真相』，想必会更用尽全力追随大老闆吧。当她能抓住大老闆的心，我的使命也到此结束了。」

「……那丫头也是有可能对你倾心啊。」

「葵小姐她……对我，并没有那种意思。」

吐出这句话的同时，我抬起低垂的脸庞，环顾着笼罩夜空的一整片极光。

这画面让我觉得无与伦比的美。

眼底涌起一股温热……吸入的冷冽空气让我的喉咙开始刺痛。

「我说过了吧，我敬爱大老闆，必定要让那位大人以大老闆的身份回归天神屋才行。然后希望他和葵小姐都能做出不后悔的决定，拥有他们的幸福。」

「但是……银次，你也得想办法找个机会将自己的这份感情正式做个了断，否则会后悔的。就像我们俩直到最后都没能亲口告诉矶姬大人，成为了永远的遗憾不是吗？」

「……」

「毕竟人类的寿命比你想像中还短得多了。」

乱丸的这番话，或许确实有一番道理。

但这个故事早在葵小姐诞生于世之前展开，交织了多重的约定。

只要我还背负着与大老闆的「约定」──见证故事的结局……

我绝不会多踏入他们之间的关係任何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