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消瘦的男人

■【堤特·古拉玛顿】

「嗯，对，那家伙很有可能也在寇塔那……什么？「苍穹歌姬」？……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卡尔迪纳果然打算收集所有的珠子。」

【堤特·古拉玛顿】内，瑞斯可在自己的房间里单手拿着通讯用魔法道具与人通话。对方是在寇塔那的张，通话目的为共享自己方才在目击情报上看见的某位〈超级〉的情报。

不过张也报告了自己与AR·I·CA接触，而且恐怕已被对方发觉身分一事。

「首先，将我交给你们的饰品切换乔装功能。没错，就和我事前说的一样，只要扭动把手的部分，就能切换五种模样。这样至少可以争取时间吧。」

瑞斯可告诉张当下的对应法后，继续发出指示：

「你的生存是最优先事项，接着是收集资料，再来则是确保珠子。你不用介意有关爱蜜莉的事。在最坏的情况下，你就把她丢在杀戮现场先走，等到确保你的安全之后，再去接她就好了，这样便不会有问题……嗯，再麻烦你了。」

于是瑞斯可通话完毕，将魔法道具放在在一旁做伏地挺身的玛奇那的头上。

玛奇那只以左手维持伏地挺身的姿势，右手则将遮住自己右眼的眼带稍微往上拉起，很灵巧地让放在她头上的魔法道具滚落下来……收进眼带的内侧。

很不可思议地，理应比手掌还大的魔法道具没有让她的眼带往外膨胀，就这样被收了进去。

关于此事，熟知其功能的瑞斯可没有特别表示意见。

「张没有对刚才的指示多说什么，看来他似乎确认过爱蜜莉的本性了。」

瑞斯可从张通话中的言语与语气推测出状况一如自己所料，八成是某种纠纷让爱蜜莉露出了本性。

「毕竟在卡尔迪纳的城镇里，有很多可能会与爱蜜莉为敌的家伙。」

「唷咻，嗯咻。主人，我从以前就很在意了，主人您对于爱蜜莉妹妹的那个抱持着什么看法？」

玛奇那在伏地挺身的同时，向瑞斯可发问。

「『那个』是指什么？」

「当然是指自动杀戮模式（Eliminate）！」

「……那是那个笨蛋在去王国前擅自取的名称吧。」

瑞斯可回想起葛蓓菈一脸得意地说出这个辞彙时的表情。

「那个家伙露出有够令人不爽的表情，挺着胸膛说什么『因为爱蜜莉（Emily）和Eliminate的发音很像嘛！』……不对，她没有胸部可以挺。」

「居然凝视着女性的胸部装甲（胸垫），主人您这色狼！还有为这艘战舰取了【堤特·古拉玛顿】这种耍帅名字的主人也没立场说人家！」

「【堤特·古拉玛顿】有什么不好的？」

「……主人的表情超认真——！」

这艘船的船名是由瑞斯可取的。

由于修理完毕时的四位成员〈创胎〉都以『神明』为典故，他便取了【堤特·古拉玛顿（Tetragrammaton）】这个有着『四字神名』之意的名字。

由玛奇那负责操控也是理由之一就是了。

「……回来说爱蜜莉的事吧。变成那样的爱蜜莉在杀死『敌对对象』之前，思考与行动都会被束缚。然后就如你所知，杀戮结束之后，她会完全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就是这样的运作方式。」

爱蜜莉用于判断为『敌对对象』的标準，是她脑内的对人评价为负面者。

以瑞斯可的经验法则来说，爱蜜莉记得住别人对她做过的所有事情。

他人对自己而言是──正面（Plus）还是负面（Minus），她全都记得。

而且……她会将偏向负面的对象视为敌人加以杀伤。

因此，对于对方没有抱持正面或负面感情……刚遇见对方的时期是最为危险的。

如果对方一见到爱蜜莉就拿出武器指向她，或者表示「杀了你」的话，纵使只是单纯的威吓，爱蜜莉也会确实将对方视为敌人而将其杀伤。视状况而定，也有发生「连锁」的风险。

瑞斯可在张与爱蜜莉面对面时之所以紧张，也是担心张会不会做出某种会被爱蜜莉判定为负面的行动，而被她杀伤。

反过来说，爱蜜莉几乎不可能会杀害同伴……也就是〈IF〉的成员。

只要爱蜜莉的心中持续进行着正负的加减计算，不断叠加正面事迹的同伴不会轻易在爱蜜莉的心中被视为敌人。

（就算如此，那个笨蛋也有险些被认定为敌人的时期呢……）

但不知何时之间……爱蜜莉变得非常亲近葛蓓菈。

瑞斯可询问葛蓓菈，但她看来什么也不知道，询问爱蜜莉，她也只说「豪好吃哦！」。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让当时的瑞斯可苦思很久。

其实只是葛蓓菈在做点心时，爱蜜莉刚好在场，「要吃吗？」「要吃——」经过这样的对话后，爱蜜莉要到了点心，结果点心实在过于美味，她一下子就变得很黏葛蓓菈。

在这个时间点，葛蓓菈在製作点心方面拥有超乎常人的手艺一事，〈IF〉成员之中只有爱蜜莉知道（葛蓓菈本人也不知道）。

「可是，爱蜜莉妹妹和我不一样，她是人类耶？真的会发生这种让人变得像是杀人机器的事情吗？」

「……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不过我认为那是一种精神疾病。」

「唔——？」

「简单来说，就是限定于杀人的双重人格……虽说如此，那个状态下的爱蜜莉看不出有什么可以用人格称之的要素。杀死敌人，杀完后开始注意有可能成为敌人者，如果成为敌人，就依然将其杀害。不断重複这样的循环，直到敌人全都消失为止。那个状态下的爱蜜莉只是做着这样的事，我才会说看不出有人格。」

「哦──感觉好像〈遗迹〉里的机器呢──」

「是啊，就如你说的机器……可以用杀人系统来形容吧。想到她现实的状况，就觉得她就算有这种癥状也不足为奇。从以前就有人说『事实比小说还离奇』不是吗？」

对于此事，瑞斯可并非没有任何想法。

瑞斯可基于某种理由，也知晓现实中的爱蜜莉相关的事。无论是现实的爱蜜莉还是这一边的爱蜜莉，内在都是一样的……其本性也毫无二致。

幸亏爱蜜莉在现实中并非处于会让她进入自动杀戮模式的状态。

……应该说，她已经无从进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关于这个癥状，也只能期待会随着爱蜜莉精神年龄的成长而稳定下来。幸好在这一边杀人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再加上三倍的时间，可以说是最适合爱蜜莉的环境。）

瑞斯可冷静且不假思索地如此思考。

「主人！您突然沉默下来是怎么了！莫非是看到我伏地挺身流下汗水、让身体曲线毕露，导致您兽性大发！？我OK唷！」

「才不是咧，废材。再说你根本就没有汗腺吧。」

「这个就，呃──靠气势！」

玛奇那大概是为了表现气势，她大喊「呼哦哦！」并加速伏地挺身。当然了，她一滴汗水也没流。

「啊，对啦！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我记得我以前也问过洁塔小姐同样的问题！而她的说法与主人不一样，果然还是洁塔小姐比较正确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把我的地位排在洁塔之下啊。」

瑞斯可向贬低主人有口皆碑的废材叹了一口气后，也针对洁塔的见解开始阐述：

「洁塔的见解的确与我有些不同，她认为爱蜜莉在变成那样时还拥有自我意识，之后就只是藉由强烈的思维，装作对自己的行动视而不见。这样能否骗过《真伪判定》是很令人怀疑，但也无法全盘否定。」

不过瑞斯可认为「《真伪判定》对于变成那样的爱蜜莉也没有意义」。

「嗯欸？那哪一种说法才是正确的呢？」

「到头来，若不去窥视爱蜜莉的内心，也无从确认我和洁塔的见解是哪一方正确。而这种事情只要玩家保护功能还在，就算是〈超级创胎〉也做不到。」

瑞斯可认为自动杀戮是精神疾病，洁塔则认为那是演技与自我暗示一类。

目前谁都无法明白哪边才是正确的。因为就连瑞斯可，都没看过可以干涉〈主宰〉精神层面的〈创胎〉与技能。

「但无论哪一方正确，之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讨论这个也没什么用。」

「结果是指什么？」

「那个家伙、『苍穹歌姬』、爱蜜莉。三位〈超级〉聚集于寇塔那，之后应该会发展成以珠子为中心的争夺战吧。」

现在的寇塔那处于即将成为战场的状态。

一切要素均已到齐，就等待着有人开第一枪的瞬间。

然而……

「不管如何——最后能够站着的都是爱蜜莉，唯独这个结果绝对不会改变。」

无论发生怎么样的战斗，爱蜜莉都绝对不会倒下……【器神】瑞斯可·黑色缟玛瑙很有把握地如此断言。

「说得也是！」

他的〈创胎〉玛奇那也点了头，肯定瑞斯可说的话。

只要向任何了解爱蜜莉的〈IF〉成员询问，肯定都会得到同样的结论吧。

他们明白爱蜜莉就是如此地别具一格。

「不过爱蜜莉这次的工作是观测，在她战斗之前，那些家伙们应该会先打起来吧……但我不认为会只以观测告终就是了。」

瑞斯可隔着自己房间的窗户向遥远的寇塔那方角望去，道出了此语。

◇◆◇

□■商业都市寇塔那

AR·I·CA走出咖啡店后，便移动至寇塔那中尤其华美的豪宅……市长宅邸的外面。她现在背靠市长宅邸的围墙，听取雨果发出的联络。

『师父，很抱歉，我跟丢人了。』

雨果表示为了寻找那两人而跑遍附近，但都找不到人。他在搜寻的途中与不晓得被什么吓得魂飞魄散的男人们擦身而过，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哦，他们一定改变了外表，八成是使用了有乔装功能的饰品吧──」

女孩在咖啡店时的脸孔就与通缉名单上的照片不同，所以AR·I·CA认为朝这方向思考不会有错。

「不过，改变的大概也只有外表与能力值，不会连行动都改变的。如果那孩子是我所想的人物，就必定会惹出什么麻烦。到时就请小雨你迅速前往发生骚动的现场。」

『……我明白了。』

「那就这样，我要去市长那里A走珠子啰──出发──♪」

于是AR·I·CA挂断了与雨果的通讯。

（那么，那边就先交给小雨他们，我也得快点把事情办好才行。）

AR·I·CA已将【杀人姬】的相关情报传达给雨果。

儘管尚未确定对方就是【杀人姬】，但面对的毕竟是那样的对手，谨慎一点总不会有错。那个【杀人姬】恶名昭彰，引发的各种事件都很有名。也曾有过她将卡尔迪纳的战队排行榜第二名──〈五角商队(Pentagon Caravan)〉的四百六十九名成员全部杀光的轶事。

（先不论职业，棘手的是无人完全掌握其〈创胎〉的能力。）

不同于堤安之间详细传递【杀人姬】的情报，属于〈超级创胎〉的约纳尔迪巴兹特利，即使在〈赛菲洛特〉拥有的情报之中也没有能力详情。

若要硬举个情报的话，就是其能力并非『大规模破坏能力』，而是『能够与多人长期战斗的能力』。

（和我们战队的卡露露是相似类型吗？如果是那种开挂防御，就能依序击倒多个对手。）

AR·I·CA回忆起能力结构专精长期战斗的同事，巩固自己的推测。

（不过……在面对【杀人姬】时有那两个孩子在，运气算是不错。从小塞在那间咖啡店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可以克住对方。）

AR·I·CA已推测出塞珂在咖啡店时身体状况有异的原因。

参照某种数值而行使技能的〈创胎〉，能够感测到其数值。

举例来说，玲·斯特林的涅墨西斯可以透过计数的形式，来实际感受其他对象给予自己的伤害。

同样地，虽然不是数值，但塞珂也能够以感觉的方式判定其他对象的同族讨伐数之多寡。因此当塞珂察觉到【杀人姬】那多得离谱的同族讨伐数时，身体状况也难免有异。

不过，此事便意味着……

（那两个孩子八成……是【杀人姬】的天敌。）

【杀人姬】是能让塞珂的《地狱门》发挥绝大效果的对手。

《地狱门》是以同族讨伐数计算出机率，来【冻结】对手的技能。一经发动，就能确实【冻结】同族讨伐数远超过一〇〇的【杀人姬】。

（只要发动技能，应该就能分出高下。而且以【白蔷薇】撑住【杀人姬】的攻击直至技能发动，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因为小富把【白蔷薇】做得极其坚固嘛。）

〈睿智铁三角〉的经营人富兰克林託付给妹妹雨果的机体──【MGFX-002　白蔷薇】。

其防御力之中枢的多重结界装甲【芙勒·笛维儿（Fleur D'hiver）】并非只藉由技能防御，材质也坚固得可怕。

若AR·I·CA评估正确，其表面装甲有使用神话级金属。

色调之所以不同，是由于增添自动修复功能时材质发生了某种变化，抑或是为了让颜色变白而做了某种加工？

无论是何者，这个世界上都不存在比【白蔷薇】更硬的〈魔齿轮〉。

若是【白蔷薇】，就算面对【杀人姬】的攻击，应该也不会被立刻破坏。

（这大概比歌剧还多花了几倍的成本，再加上那样的性能，看来小富是有打算遵守与我的『约定』呢。她是否会託付给小雨，则还不知道就是了。）

AR·I·CA想起过去退出〈睿智铁三角〉时与挚友定下的约定，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