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鹿岛美雪、Angelgamer、victor901220、[email protected]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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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听清楚了,笨弟弟们!」
在被迫跪座的弟弟们面前,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四的那布罗西卡•巴拉莱可夫说:
「杀人,是艺术。」
这里是一间阴暗狭小的房间,唯一的光源——月光从圆形窗口照进室内。
这里是船舱,船体随着潮流摆荡,落在地面的月光彷佛会呼吸般,隐隐约约晃动着。窗外是一片于月下嬉戏的太平洋海原,感觉不到人工介入的大自然展现出壮阔的美景。
可是现场却没有享受窗外美景的人。
船舱中有两名青年与两名少年,并肩跪座——被迫跪座的人有三名,而一位则在他们面前传授高见,后者还是个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
聆听他说教的三名弟弟则三人三态,表情各异。一人正经几百地静听;一人闷闷不乐;一人则态度厌烦,焦躁不耐地扭动跪座的腿。
排行第五,乌黑长浏海几乎遮住双眼的小个子青年——汉斯•李。
排行第六,一头褐色捲髮与一双赤茶色眼睛的高瘦俊秀男子——马贝里库•班克。
最后是排行第七,眼睛下方有着刺青的短髮少年——亚弗里•赵。
全世界的对吸血鬼组织,视为就算杀错也要歼灭的至高使命目标——「九龙的血统(KowloonChild)」。
他们正是此血统之倖存者,身为九龙王直系的九姊弟。
「为了理解力驽钝的各位,我再说一次。杀人就是艺术,懂吗?不,怎么会懂嘛,像你们这些人不可能懂。所谓艺术,就是唯有被选出来之人方得以存在的领域,可不是像你们这种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那你就别说啊。」
低声吐出埋怨的瞬间,那布罗的脚尖割出一条艺术性的轨道,踹向亚弗里的下巴。
跪座的亚弗里身体便向后一倒。因为是家常便饭,所以汉斯眉头皱也不皱一下;虽然是家常便饭,马贝里库仍不禁叹息。
至于踹飞弟弟的那布罗则若无其事地背对三人,左手背在后腰,右手捧着红酒杯。就算使出一记强踢奇袭,酒杯中的红酒仍不起一丝波纹。
举杯迎向月光,那布罗凝视着红酒的色调——
「……有杂质。」
然后轻声抱怨。
儘管对谈论的主题抱着莫名坚持,但那布罗的口吻与态度却仍丝毫感觉不到热情。不过这也理所当然,简单地说,他只是閑着没事,所以拿说教打发时间。虽说是家常便饭,但对于被迫配合的弟弟们来说,实在是找麻烦。
而他的外貌也相当与众不同。
容貌非常端整。宛如贵公子般的白晰美貌、毫无多余赘肉的苗条身躯裹着合身套装、颈项繫上了丝质领带、胸前口袋别着手帕,就连品尝红酒的举止都有模有样。
但脸上却欠缺表情,足以构成致命性的缺点。色素澹薄的眼眸似乎什么也不关心,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在情感表达方面,比凋像还差劲。
另外,身上的西装则以极粗的线条,在深蓝底色上勾勒出夸张的条纹;踹飞弟弟的脚上也穿着擦得晶亮的亮麵皮鞋。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髮。鸟巢般的翘头髮,看起来宛如刚起床的贝多芬似的,而且还是红髮。颜色微带暗沉——却也因此反倒更惹眼,因为与其说是红色,却更偏胡萝蔔色,更进一步地说,看起来就是橙色。他的昵称「橙蜂(eBee)」正是来自这头独特的发色。
他属于自古以来便受託于月下世界进行暗杀,为同族所惧怕的「老牙尼萨林」血统。
在高手云集的此一血统之中,他自转化起便恃「天才」之名随心所欲,被讚誉为「十年难得的一人」。但最后却打破一族的戒律,成为染上「九龙的血统」之叛徒。
他就是九姊弟中排行第四的「橙蜂」那布罗。
「……战斗不过是杂耍伎俩,剑技、体术、魔术,甚至包括心理层面的谋略,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倒敌人的手段,而就单项来看本质上则没有意义。其实『打倒敌人』本身就是杀害对象的过程,『杀人』则位于这些枝微末节的最上阶,是更为纯粹并高度概念型的观念。懂吗?不,怎么会懂嘛,你们这些人不可能懂,因为你们只是区区的凡夫俗子,不可能明白我这个天才的思维。而既然仅容许天才存在的领域称为艺术,换句话说,杀人就是艺术,懂吗?」
「…………」
那布罗面无表情地继续高谈阔论。马贝里库一脸厌烦,差点就脱口抱怨,不过还是慌忙憋住,毕竟因耍嘴皮子而后空翻作为代价的弟弟,仍持续抽筋着仆倒在地。
窥探汉斯一眼,他仍维持着跪座姿势、挺直背嵴,随着那布罗的每句话附和点头。
「也就是说,杀手是艺术家——是这样吗,哥哥?」
「没错没错。」
那布罗弹指指向汉斯。汉斯一脸禅僧似的表情,「嗯……」地一声,双臂交叠陷入沉思。马贝里库则皱着一张苦瓜。
此时,从创伤中复活的亚弗里摇摇晃晃地抬起脸:
「可…可是,老哥啊!」
三名兄长一同回头看他。
「啊,抱歉,那布罗哥——」
「要称呼我那布罗西卡先生。」
神速的前踢再次炸裂。亚弗里的身子在空中翻转两圈;由于个子娇小所以转得很顺。马贝里库抬起右手捂住脸。
「很痛耶!可恶!不要一直踢我啦!」
「这是爱之鞭。」
「绝对不是!」
「你懂啊?不,怎么会懂嘛。」
「至少这种事我还懂啦!」
亚弗里不禁龇牙咧嘴、态度激动,但那布罗的表情一如往常,毫无紧张感地迎接弟弟的视线。虽然个性恶劣,但他并没有恶意,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小小的肌肤之亲。
他的视线略过亚弗里,投向皱着脸的马贝里库——
「……叛逆期吗?」
「别在本人面前跟别人确认这种事啦!」
「要自己承认很难受吧,我是顾虑你耶。」
「超级不需要这种顾虑!」
亚弗里面红耳赤地大吼大叫,那布罗说着「哎呀呀」地耸耸双肩。有错的显然明明是那布罗,却一副彷佛不听话的弟弟与宽容兄长的景象。
「然后呢?『可是』的后续是什么?亚弗里,你想说什么?」
「可是——这句话就是我想说的啦!我知道杀人是艺术了啊!啊啊,不,算了。你不是说我不懂吗?所以我知道我不会懂。然后呢?特地要我们跪座听训是什么意思,老哥你到底要对我们说什么啦?」
「就跟你说,杀人是艺术——」
「这部分我已经知道,我刚才不是讲了吗!我想说的是,老哥你到底想说什么?这我从刚才就一直在问了啊!」
「……叛逆期。」
「不对啦!」
可能是真的听不懂弟弟的意思,那布罗稍稍蹙起柳眉,又忽然有所领悟似地点点头。
他伸手一拍弟弟的肩头——
「对不起,亚弗里,你很寂寞吧?」
「真…真想宰了你……」
亚弗里气得全身颤抖,马贝里库吐出不知第几次的叹息。
汉斯贴近他的耳边说:
「马贝里库。」
「……什么事,哥?」
「我们基本上不会成长,但亚弗里若今后永远都处在叛逆期的话,这可就是无法置之不理的问题啰。」
「啊——……别担心,那家伙是好孩子。」
马贝里库无力地微笑。汉斯唇角笑也不笑一下,只是回覆:「这样我就放心了。」而严肃地点头。他这个人也是,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劲。亚弗里有群难搞的「家人」啊——马贝里库不关己事地想着。
船舱的门就在这时开启。
「真热闹啊。」
露面的是一身古铜色肌肤、高壮得甚至得仰望的男子。虽然是名巨汉,身躯却保持着完美的均衡。
鬍髭为他的深邃容貌带出轮廓,嘴唇透出浅浅微笑,看向弟弟们的眼中带着英明睿智与关爱。
他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三,是活了上千年、据说以前曾待在阿拉伯,前「舞姬巴萨拉」血统的大吸血鬼——达尔•汀。
达尔一登场,汉斯沉默地点头示意,马贝里库则露骨地表现出鬆了一口气,亚弗里似乎也不想在这名兄长面前现出糗样,朝那布罗丢出一道怨恨的眼神后,好不容易才吞回满肚子的愤慨。
那布罗未察觉这群弟弟们的态度,豪爽地举杯说道:
「达尔,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不见,那布罗。虽说如此,对我们来说也只是眨眼般的短短时光。」
「别在意,『好久不见』只是惯用说法。」
那布罗冷澹地应声。「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达尔苦笑道。「不变」也是他们吸血鬼的宿命之一。
达尔过去穿戴着故乡的民族服装,现在则于他的壮硕体格外裹着立领白色大衣,彷佛服侍神明的僧侣;但讽刺的是,这身打扮却与他的严格与宽容相符。唯独捆在头上的缠头巾还遗留着过去的痕迹。
顺道一提,汉斯穿着朴素的灰衬衫与工作裤,马贝里库是惹眼的夏威夷花衬衫,亚弗里则是一如往常的街头风装扮。
其实无论躯体穿戴何种装扮,他们的本质都不变。黑暗中蠢动的人影、五双散发妖异光芒的眼眸、一闪即逝的雾白獠牙,聚集此地的千真万确是一群魔物。
「何时回来的?」
达尔一问,那布罗便回答:「昨晚。」
「看来跟达尔你擦身而过。是去调派武器吗?」
「对,正好眼前没事。马贝里库,东西已经放入船舱,等一下去确认物品清单。」
「是。」
「哥哥,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别介意,汉斯,也正好必须联络拉乌他们。」
达尔的话让亚弗里一脸恍然想起似地看向他:
「对了,拉乌那家伙怎样了?」
「他也跟从前没两样。还有,他要我转告你:『别偷懒。』」
「……也要等我偷懒再说吧,而且怎么只说我?」
「汉斯每天锻炼不懈,不可能偷懒;而对马贝里库说了也只是白说。」
达尔耸肩道。汉斯听了理所当然地点头,马贝里库则吐舌。
姊弟中排行第八的拉乌•王是剑术高手,他的剑术备受期待,因而为汉斯、马贝里库、亚弗里三名兄长进行创术指导。
不过他这几年为了某个目的而独自个别行动,这次的召集也只有他未参与。
「既然这样,达尔哥教我不就好了?讲到用剑能力,哥哥怎么说也是一级棒!」
「我的创法独特。你似乎是模彷我,以奇妙的风格打斗,但疏于基础并非明智之举喔。」
「哇,连达尔哥都要说教。」
「好,亚弗里,既然这样,就由我这个天才那布罗西卡直接传授你老牙流的暗杀剑——」
「……算了吧。」
亚弗里憔悴地呻吟。如果向那布罗请益,显然在训练时就会被他认真地踱成肉酱。
「对了,我有听说,那布罗,你在美国失手?」
达尔坏心眼地询问,那布罗难得皱起一张脸:
「还差一点却被逃走,那神父就是唯独直觉敏锐得像个吸血鬼。」
「不愧是神父。你是说他还宝刀未老吗?」
「萨札也有错,要是再等我三天,就能追上那神父干掉他了。」
工作途中硬是被唤回,似乎让那布罗很不满。
虽然那布罗的才能与「橙蜂」的威名广为人知,但他活在黑暗中的时间也仅短短百余年。与活近千年的达尔相较,他的「地位」远远不及,与萨札相比也一样。在九姊弟之中,排行也是两人的弟弟。
但因为成长于对外界封闭的「老牙尼萨林」血族中,那布罗在这方面的感觉澹薄;再加上「九龙的血统」的气质,在姊弟之中最与生俱来自以为是的就是他。
「虽然很同情那布罗哥,不过事实上,现在要是让神父死就伤脑筋了。」
马贝里库像是要缓和气氛似地说道:
「如果像神父那种大人物被暗杀,扩散至周边的影响也会很大,萨札哥担心会对好不容易顺利进行的计画造成滞碍,才会急着叫你回来。应该是判断对付神父,只要封住他目前的行动就够了。」
「一开始就不打算杀掉他吗?要是这样就先告诉我嘛!」
「哎呀,要是先告诉哥,你就会觉得很麻烦而不去吧?」
「那当然。」
那布罗立刻正经八百地回覆,马贝里库只能苦笑以对。
达尔捻着下颚的鬍髭,若有所思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