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 戰地的怪物們

起风了。

风把平原上的草花吹得摇曳生姿，随着猛烈的巨响呼啸而过。

「前进、前进！现在是大好机会！去把精灵杀得片甲不留！」

一支骑马军团挟着风于平原上驰骋。

他们是重新编组过的锡姆特军主力部队，骑着白马一马当先地在前方领军的正是骑士公主辉夜。

她高举绽放着神气光辉的昆古尼尔，无视前方精灵射来的箭雨持续前进。

光是要让自己紧跟住辉夜，就让艾夏耗尽了全力。她对自己的骑马技术也有一定的自信，可是辉夜骑起马来就像风一样宾士，一不小心就会被她远远抛在脑后。

在击败城将金洛后，辉夜等人很快地就和数十名友军会合。

随后，彷佛先前在森林里游荡的那段时间是幻觉似的，他们又陆陆续续碰上自己人，等辉夜重返西贾赫尔平原时，她的身边已经集结了数千名士兵。

在辉夜的发号施令下，锡姆特军的指挥系统复活了。虽然辉夜的爱马和近卫的马匹都走失了，不过也幸运地找到了替代的马匹。

于是，辉夜站上第一线进行指挥。

她以骑兵做为前锋接连发动突击，将散布在平原上的精灵部队各个击破。

精灵军也陷入了混乱，各部队无法团结作战，陆续遭到击溃。

「喔喔喔喔，跟着公主殿下──！」

「力量涌现了出来！现在精灵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这就是我等主人的力量！骑士公主辉夜的力量！」

锡姆特的战兵在后方跟随着带头突击的辉夜，一路砍杀精灵士兵。

锡姆特军现在所展现出的气势，和辉夜受伤前相比截然不同。

刃之铁律──领导者的武器会连带影响部下的力量强弱。

虽然辉夜只是透过打磨治好了伤势，可是和先前在平原上跟精灵大战时相较，昆古尼尔的力量似乎也有所提升。

锡姆特的战士和士兵虽然对辉夜突然重返战线感到惊讶，同时刃之铁律也增强了他们的力量，让他们来去自如地纵横沙场。

艾夏当然也不例外，她亲身感受到力量变得比先前更强了。

「喝啊啊！」

艾夏一手握着缰绳，在和精灵骑兵错身而过的瞬间，一剑砍杀对方。精灵骑兵的身体被艾夏的剑砍飞，并且猛力撞上其他骑兵一併落马。

在森林的时候她几乎毫无用武之地，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

这时，突然有两名不知不觉中接近艾夏的精灵步兵，在跳起来的同时向她挥剑攻击。

「嗄！」「咕呜呜！」

艾夏正打算防御的瞬间，那两名精灵士兵被突然飞来的东西砸中了头部。那应该是泰虎的投石攻击吧。

「多谢！」

艾夏反射性地开口道谢。一般而言，没有战士会去感谢炼武士才对──

四处不见泰虎的蹤影。在辉夜重整军队后，他应该也有继续跟着一起行动。可是他的身分是炼武士，所以没有马可以骑。

相对于骑马行军的辉夜等人，泰虎应该是用两只脚赶路吧。事到如今，艾夏已经不会为了这点程度的事情感到惊讶了。

回想起来，当初泰虎会混进近卫部队里面应该不是偶然。虽然泰虎和骑士公主的关係目前尚未完全明朗──不过那个炼武士似乎有必须保护辉夜的理由。

「你速度太慢了，艾夏！不要浪费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

「是、是的！」

艾夏回应辉夜的吆喝，加快马匹的速度。

锡姆特的主力部队一路击溃敌军长驱直入。士气如虹的军队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阻止得了的。甚至有可能发生以寡击众的奇蹟。

「…………！全军散开！昆古尼尔！」

辉夜突然一声大叫，让昆古尼尔的枪尖指向虚空。

挟风飞来的箭撞上长枪，神气迸射，雷声般的巨响在战场上回蕩，冲击波席捲四周。

艾夏没能握紧缰绳，失衡落马。不过她马上重新站稳，这时辉夜也下马了。

「……终于来了。」

艾夏终于也发现了辉夜所注意到的异象，睁大了双眼。

在毫无遮蔽的宽广平原远方──一支精灵的部队出现在地势较高的丘陵上。部队人数约莫数百，所有人都是步兵。

两军相距将近一辛克（约一公里），刚才那支箭就是某个人从那里射来的样子。即使使用的是召唤武装，要把弓箭射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也是难如登天，更遑论是精準射中目标了。

若论谁有这个能耐──

「骑士公主艾蕾诺儿……」

艾夏低声念出了她的名字。

精灵部队宛如友军般缓缓接近，锡姆特军则按兵不动。

移动到离艾夏等人剩二十司纳的距离时，精灵部队停了下来。

「我军正在乘胜追击呢，竟敢破坏我的好事。」

「那是我的台词，我军正忙着歼灭残兵败将，你可以不要增加我们的麻烦吗？」

站在部队前方的，是金色髮丝随风摆荡的美丽骑士公主──

「难不成你以为你们已经赢了？你会后悔自己讲话那么嚣张的。」

「你最没有资格说我嚣张。」

辉夜和艾蕾诺儿杀气腾腾地互相叫阵。光只是叫阵，就让艾夏感到令人难以接近。

「你应该有被我击伤才对。简直是像野兽一样的恢複能力，真教人羡慕。」

「不愧是在森林狩猎野兽过着隐居生活的精灵，讲起话来就是不一样。」

「呵呵呵，我也会把你当成猎物来狩猎。好想看你像猪一样惨叫喔。」

辉夜和艾蕾诺儿的关係似乎非常恶劣。虽然双方互为敌国主帅，感情自然不可能有多好，可是两人的互动看起来感觉有些幼稚。

「下一次我会一箭射穿你的心脏。凡是被希尔凡锁定的猎物，没有一个逃得掉。」

「这世上没有我的昆古尼尔无法贯穿的东西……！」

辉夜双手握枪，艾蕾诺儿把箭架在弓上，拉紧了弦。

长枪和弓箭上头浮现出光的线条，外溢的神气不只包覆住了武器，也往外蔓延到使用者的身上。

两人释放出的压力导致天摇地动。

现在的情况已经跟刚才两人单挑时不一样了，不只辉夜的力量有所增强，就像在相互呼应一般，艾蕾诺儿的大陆王武具释放出的神气强度也大幅提升了。

这就是效忠大陆王的五名骑士公主后代的力量──

正当艾夏发现自己的背脊在发抖的瞬间。

「什么……！？」

希尔芬•沃军的后方发生了爆炸。有数名，不，有多达数十名精灵被炸飞到了空中。

「伏兵！？你用自己当幌子吸引我军的注意，再从后方展开包夹吗！」

「……不，那个爆炸与我军无关。」

辉夜和艾蕾诺儿交谈的时候，也不断有精灵像树叶一样飞上空中。那些被炸飞的精灵全都血肉模糊。

有什么东西正以惊人的速度确确实实地逼近这里。感觉就像是一路把精灵的军团一边撕裂，一边前进──

「那个是！？」

艾夏惊讶地抬头仰望天空。除了精灵的尸体以外，还有其他物体也飞到了半空中。

全身铠甲──那是一个身材高大，全身被金属铠甲包得密不通风的战士。明明那套铠甲肯定重量不轻，可是那个人却能跳到将近三司纳之高，显见是一大威胁。

只见那个跳到半空中的铠甲人越过艾夏的头顶，降落在锡姆特军的正中央。

然后──

「你、你做什──」

站在铠甲人面前的战士上半身被打飞，只留下他的下半身在原地。明明铠甲人只是像在驱赶虫子一样，轻轻地挥了一下右手而已。

「杀、杀了他！动作快！」

部队长声令下，锡姆特的战士们同时举剑砍向铠甲人。然而──

铠甲人只是来回挥动手臂，数名战士便粉身碎骨，尸体飞上了天空。每当铠甲人以惊人的速度行动，死亡便在锡姆特军中扩散。

眨眼间，将近百名的锡姆特战士和士兵，变成了一具具的尸首。

艾夏只能茫然地看着事情发生。铠甲人撕碎了精灵们后，这次换锡姆特军惨遭蹂躏。

无差别的屠杀，宛如发狂的野兽一般──

「希尔凡！」

突然间，一道明亮的嗓音响起的同时颳起了风。骑士公主艾蕾诺儿射出了箭。

箭从艾夏的身旁掠过，笔直往前飞。

「咚」的一声巨响，弓箭射中了铠甲人的胸口一带。

「……什么！」

艾夏看得瞠目结舌。即使被艾蕾诺儿那挟带着风、能一口气击倒数十人的弓箭击中，铠甲人仍好端端地站着。弓箭没有贯穿铠甲，停留在表面上。

铠甲人随即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铠甲上开始出现裂痕。裂痕瞬间往全体扩散，整个铠甲碎裂了开来。

从碎裂的铠甲里面现身的是──

「人类……不，魔族……？」

不知是谁提出了这样的疑问。艾夏也判断不出来，他究竟属于哪一方。

从铠甲里面现身的，是个高头大马的男子。从外表看来感觉是个青年，他有着一头灰色的头髮，白色的皮肤。身上穿着和身体贴合的奇妙黑色服装。

而且他的额头上有个宛如黑曜石般、貌似菱形宝石的物体在闪闪发光。

那个光辉给人不祥的感觉──

从那异常的诡异气息来看，那个看似宝石的物体应该不是单纯的饰品。

「亚神……」

在一片奇妙的寂静中，有人低声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个人正是辉夜。

亚神──那是这块大地上所有种族的天敌，同时也是最强的怪物。

只不过，他们应该在五百年前就被大陆王消灭了。

亚神仍有少数的倖存者活了下来的说法，艾夏也略知一二，可是她既不曾亲眼看过，也没听说有谁曾经目击。

亚神已不再是所有种族的天敌，而是迈向灭绝的种族──不，说是早已灭绝的种族也不为过。

「公主殿下，那个……真的是亚神吗……？」

「艾夏，你有看见他额头上的黑色物体吧？那是亚神特有的『第三只眼』。听说他们能看见凡人看不见的东西，也能听见凡人听不见的声音。还能感受到神气和风的流动。」

「第三只眼……」

武皇大陆上有各式各样的种族存在，可是艾夏从没听过拥有所谓第三只眼的种族。

「唔呣……大陆王的武具也不过就这点程度吗？听说是那男人赐予的武器，我还以为有多强大呢……」

亚神拔出只有尖端一小部分插进了胸口的弓箭，随手一丢。弓箭咻的一声射出，一口气贯穿附近数名士兵的身体。

「太没有意思了，骑士公主。你们的部下根本不堪一击。怎么，你们是故意把他们带来这里送死的吗？」

「为什么亚神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骑士公主艾蕾诺儿冷静地说道。在场所有人脑袋都一片空白，她还能保持冷静沉着，确实不同凡响。

「在被大陆王消灭后，亚神唯一的兴趣就是偷偷摸摸找地方躲起来不是吗？可以麻烦你不要随便介入他人的战争搞破坏吗？」

「哼，你倒是挺伶牙俐齿的嘛，骑士公主。」

艾夏忍不住想附和亚神的说法。辉夜是个讲话尖酸刻薄的人，不过艾蕾诺儿似乎嘴巴也好不到哪去，和甜美的外型有着极大的落差。

「这回该轮到你们灭绝了──」

亚神轻轻地举起右手。一把剑从地上的尸山血海浮上半空。召唤武装在主人死亡之后就会回归大地，看来这把剑的主人还有一口气在。

只见亚神抓起那把剑后──慢条斯理地咬了剑身一口。

茫然愣在原地的两军士兵不禁不寒而慄。在他们的注视下，亚神把整把剑塞入口中，连剑柄也吃得一乾二凈。

「哼。好难吃。真是品质粗糙的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