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為小隊長的覺悟

莉子突如其来地宣言转队后，隔天早上。

空战魔导士科本科二年级C班，彼方的座位。

「……这个拜託你了。」

莉子递出了一份文件，彼方接下后一瞥。是离队申请书。

「因为这样下去，无论过多久都没办法超越芙隆。」

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蔻依与优莉正望着此处。传闻中要转队的莉子一大早就来到高年级的教室，两人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吧。

两人原本一如往常地讨论任务，但现在正事完全被搁在一旁。

「哦。如果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是无所谓。」

彼方满不在乎地阅读文件，随后抬起眼睛凝视着莉子。

「不过，后天的排名战，你的出场手续已经办好了。在那之前离队申请书就暂时由我保管，你也仍然是E601小队的成员，所以训练也得乖乖出席。」

「……还要训练吗？我马上就要去C333小队朝着完美前进喔。」

「就算是这样，在你真正转队之前仍旧是E601小队的队员。我不晓得完美这件事有多少价值，总之训练一定要到场。」

如莉子所料，彼方仍然没有挽留。

不过，彼方轻声说道：

「还有一件事，你别误会了。美空早已完全视你为伙伴了。」

「……哪有人会故意推开自己心目中的伙伴。」

「嗯？在我眼前不就有一个？」

面对心生不悦的莉子，彼方仍旧一脸不在乎。

「莉子也还没办法完全坦率地面对大家吧。所以在美空建议你转队时，你才会没办法说出自己真正的心声吧？你心里应该也有几句想说的话吧？」

一针见血的发言令莉子面露不悦。

「……少管閑事。」

她勉强挤出了这句话后，离开了教室。她一踏出门，优莉便走向彼方的座位。

「那、那个，彼方学长……！莉子同学，真的要转队了吗……？」

优莉脸上浮现担忧。

「昨天晚上，蕾克蒂同学来找我商量……听说美空同学说了希望莉子同学转队的话，你不觉得这很不自然吗……？那个美空同学怎么可能会向莉子同学道别……？」

……果然大家都会这么想吧。

「虽然我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不过美空的心境也有所变化吧。也许原因是我的发言也说不定。」

「学、学长说了些什么……？」

「这个嘛，我告诉莉子，就教官的立场来看这次的挖角是个好机会。然后对因为莉子可能转队而烦恼的美空说『你身为小队长的觉悟还不够』。」

「你、你这样讲，美空同学当然会让莉子同学转队啊……！」

这可是小队分裂的危机。怒火中烧的优莉责怪彼方。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彼方学长……！」

「也没什么意思啊。就我说的那个意思……」

彼方将双手靠在后脑杓，不顾礼节地把双脚抬到桌上。

「彼、彼方学长是故意想让莉子同学离开的吗……！」

「随便你说。不过，她本人说想要转队，我就会让她转队。」

「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彼方满不在乎的反应令优莉为莉子感到忧虑。优莉指责：

「莉子同学一定也是希望彼方学长挽留她，才会来向彼方学长报告……！莉子同学其实也想要和大家一起继续努力啊……！」

「喂喂，你冷静点。」

彼方自信满满地说道。

「目前为止她们经历过好几次险境了。每一次美空她们都跨越了危机，在这段过程中培养的团结——同心协力走过生死边境的小队向心力，比其他人想像的都更加强韧喔。」

距离莉子转队还有时间。

彼方决定继续相信美空她们。

「我没有挽留莉子的资格。至于谁有这个资格，你应该也知道吧？」

彼方沉稳地解释后，优莉满心怒气逐渐消散。

「毕竟是同一支小队的伙伴们啊……」

「就是这样。但是美空她们却没有全力挽留莉子。说不定大家都还没有坦诚面对自己的心……所以我想先留点空档。正好我已经办理了后天排名战的报名手续，那时就是最后期限。在那之前这玩意就压在我这里。」

「如果在期限前美空同学她们没办法和好，你打算怎么做？」

「到时候我就会让莉子转队。我会尊重她的意见。」

彼方清楚地说出他严明的原则。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个先不谈，现在优莉就专心在特别任务上吧。你也该相信美空她们。」

语毕，彼方将离队申请书收进抽屉里，潇洒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学长要去哪里？」

「空战魔导士科长那边。以教官身分去和她家长面谈。」

咦……！要和那个空战魔导士科长面谈吗……？优莉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惊呼声，彼方也不理会她，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走出教室。

早晨。空战魔导士科办公室。

「我不记得有叫你过来，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虽然事出突然，我要以教官的身分进行家长面谈。谈莉子的问题。」

「家长面谈……？」

芙隆停止阅读作战会议需要的数据，看向彼方。

「对。贵为空战魔导士科长的人物，应该不会试图规避面谈吧。」

「少胡闹了……！」

关于姐妹间的关係，芙隆甚至连蔻依也不给她介入的机会。但又为什么非得让彼方大剌刺地踏进这块领域不可？

儘管他是教官，对这个叛徒……

「我才不是在胡闹。我很认真。」

芙隆的视线笔直瞪向彼方的双眸。

同时，芙隆自彼方的眼眸中感觉到坚定意志蕴含的力量。

那是以诚信履行自身职务的意志。

对自身的职务秉持着赌上自身安危的觉悟，唯有这种人才可能流露的力量。这一点，芙隆非常明白。

就像我忠于自身职务一般，这个男人同样是以一位教官的身分……

芙隆不知不觉间开口说道：

「莉子·弗拉梅尔的成绩非常差劲，你为什么要为了那孩子这么努力？」

「我相信将来莉子会成为独当一面的优秀空士。当然现在的她还只是只幼鸟，但总有一天会有契机让她潜藏的才能觉醒。所以我现在以教官的身分，来找身为姐姐的你面谈。」

对彼方的敌意消散，芙隆催促他继续说。

「……好吧。继续说。」

「你和莉子两人是谁比较优秀？虽然你是空战魔导士科长，不过我记得你没办法用千里眼吧。」

彼方如此询问后，芙隆娓娓道来。

「光是就『千里眼』能开眼这一点，以潜能来说那孩子已经在我之上了吧。据说千里眼的因子会遗传，但是在弗拉梅尔家族中，只有杰出人物才拥有让『千里眼』开眼的力量。开眼的人物几乎全都有卓越的成就。我直到现在仍无法使用千里眼，但那孩子在三岁时就已经让千里眼开眼了。」

换言之，莉子的确有天赋的才能。

「而且那孩子在八岁时就成功发动了『凭神』。一般来说，要发动需要累积数年的修行，但她完全不需要。不过到发动为止需要长时间凝聚精神，对身体的负担也很大。就当时的状况而言，完全不到实战中能运用的层级，不过，现在如何我就不晓得了……无论如何，直到发动为止使用者会毫无防备，对于只依靠自身才能而不仰赖伙伴的那孩子，这份力量派不上用场。」

「凭神」是千里眼的最高境界，理解理论世界的力量。

追根究底来说，千里眼是魔力强化使得视神经异常发达造成的。一般而言可以获得人类所没有的全周视野与超远视距。然而，传闻中可看穿森罗万象的千里眼，能捕捉的不只是物理世界的动静。

受到魔力强化的视神经拥有远超越常识的力量，甚至能目视以概念组成的理论世界，无视时间的先后关係与空间的阻隔。只要在使用者理解与认知的範畴内，甚至能「看见」数秒之后的未来与构成事件的要素。

虽然获得超常力量时，对肉体的负荷也超乎平常……

「那孩子从小就只有才华特别出众。即使不经任何努力，大部分的事都能达到平均以上的程度。我真心觉得了不起，这不是讽刺……不过也因此她不知道要依赖伙伴。大概是害怕展现自己的脆弱之处吧。

我也不是独自一人爬上现在的地位。虽然我已经毕业了，不过我也有一起组成小队的伙伴，因为有那些人我才能变强。但是现在那孩子……没有那样的对象，所以无法把自己的背后託付给伙伴，在战斗中误击。」

原来如此。彼方同意芙隆的说法。

莉子的天赋的确过人。

儘管从未认真锻炼自身的狙击术，却已经登上美空所无法想像的领域，也能瞬间看穿彼方特训的意图并且通过测验。

但也因此，虽然她有受到伙伴仰赖的经验，却没有依靠伙伴的经验。

「彼方·英司，你知道那孩子为什么要自称女神吗？我问过那孩子，她回答我『正因为我永远完美，所以才自称女神』……但这并非事实。那孩子会自称女神，是为了博得我的认同。然而，我绝不会承认那孩子的实力。直到那孩子能建立起完整的信赖关係，懂得依靠伙伴为止。

真是讽刺对吧？那孩子拥有的潜力其实远比我更加优秀。但是正因为如此，我绝不可以认同现在的她。身为空战魔导士科长，身为<密斯特岗>的空战魔导士科负责人，直到我确定身为培训生的那孩子更加成长为止。所谓的空士，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成长……而是与伙伴一同成长的。在成长的过程中，缔结空士的羁绊。你应该也明白吧？看了排名战后，我这么觉得。就算那孩子懂得帮助伙伴，却不懂得如何让伙伴帮助她，没办法把背后託付给队友。所以在那之前我会严厉对待她，为了不让魔甲虫击坠那孩子。」

过去曾打算视模拟战的结果对莉子处以退学处分，恐怕……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听完芙隆的话，彼方轻声一笑。

「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没什么。只是确定了你的确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家伙。当然，你有立场问题没办法开陈布公这样说就是了。」

「……如果话已经说完了，就快点回去吧。」

若是平常的彼方，立刻就会转过身手一挥就走出房间。然而今天不同。

「……谢啦，空战魔导士科长。」

彼方对着芙隆道谢。他已经明白了身为姐姐的芙隆关怀莉子的心意。芙隆把那样重视的妹妹交给了自己，又像这样解释姐妹间的芥蒂，彼方打从心底向芙隆道谢。

「噁心死了。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谢谢你把你心爱的莉子的事情告诉我。那家伙就交给我吧。」

彼方转过身挥了挥手，走向房门。今天十分难得地在关上门前，稍稍垂下视线表达敬意后，离开了办公室。

那男人就一位教官而言，也许还算象样。这样的想法突然间掠过脑海。随后，芙隆召集蔻依等人。

「——状况就如以上所述。请你们负责执行飞航记录器的回收任务。」

紧张感充斥在空战魔导士科办公室内。

芙隆刚才正在说明接下来的特别任务。

毕竟是一开始就有心理準备的内容。特务们以立正姿势倾听，脸上神情没有一丝动摇。

目前<密斯特岗>暂时停止航线上的移动，停留在危险空域中。

根据武力侦察的结果——芙隆决定以少数精锐的特务小队击坠强力的变异种，并且回收飞航记录器。

前往坠落地点的路途上使用萨姆斯级高速艇。这种飞行艇比伊姆级中型飞行艇要小型，而且航程距离也较短，但飞行速度远在伊姆级之上，抵达现场的所需时间也能大幅缩短吧。

「<薇贝尔>的指令会交由<密斯特岗>执行，请各位视为一种信赖。之前的遭遇战上，我们以培训生的集团击破了两只变异种，实战成绩受到很高的评价。若派出少数精锐的特务小队，变异种应该也会降低戒心现身才对。」

一般状况下，大多会发动多人数的讨伐战。然而我方组成数十人规模的部队前往，对方有可能隐藏行蹤不现身。就算交战也必定会有牺牲者。除此之外，还必须考虑变异种逃过<密斯特岗>的追击后，袭击其他浮游都市的可能性。

这么说来，变异种们似乎长时间停留在侦察艇的坠落地点。在那个地点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比方说——正在守护某种事物……？

变异种的行动目的完全无法分析。

「在说明作战计画前，首先要说明之前武力侦察的发现。上次的变异种是三位一体，就算击破其中一只，经过六十秒后就会开始瞬间再生。瞬间再生的核心就是黑晶。各位可以把黑晶视为用来传播咒力的核心。三只变异种彼此不会分开超过一定距离，可能就是因为咒力的传播距离有其限度。」

三位一体的变异种吗？蔻依等人的表情变得紧绷。

「由于上述的事实，我们必须在六十秒内破坏各变异体的黑晶。接下来开始说明作战计画。根据气象图，预估作战空域会发生大规模的海上浓雾……」

随后芙隆开始解释包含自己在内的作战计画，加上蔻依与洛伊德的意见，逐渐补充计画的细节。

在旁看着学长姐们的讨论，优莉也向空战魔导士科长提出建议：

「空战魔导士科长，为了安全起见是不是该请莉子同学担任警戒，同时请彼方学长担任莉子同学的护卫？我想应该能减轻迎敌时的危险性。战斗发生时，就像上次那样退到后方就可以了。」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