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搞不太懂的梦。
在无人的研究室里,我一个人感到焦急——不,已经不只是焦急的程度。
快要发狂了。
拚命压抑着现在也想要大喊出来的冲动,我抬头望向研究室的壁挂时钟。
时间是下午七点。
我确认了一次又一次。
连黏在额头上的汗水都没擦,咬着牙确认月曆的日期。
八月十三日。
没赶上。又没赶上。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在这里?
为什么,我又来到了这一天。
明明不想再次感受到这样的心情,为什么我又遇到——
陷入混乱之中。忘了重要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么慌张。可以明确理解的只有已经没有时间这点。窗外夜色已深。无人的研究室中只有日光灯微弱的亮光。
——已经没有时间磨蹭下去了。我,只有我,绝对不可以放弃。
可是,时间已经不够了——
就在此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对了——没有时间的话就用「那个」!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样的事情。不过下个瞬间,我就冲进了开发室。
可是,在那里——
一片空蕩。
注意到这点的瞬间。我发现血色从自己全身褪去。
牙齿因颤抖而合不拢。脚步因虚浮而站不稳。
「那个」不见了。到处都看不到。IBN5100?不。是「那个」。「那个」不见了。
「那个」是很重要的东西。是我唯一的王牌。是名副其实的救命绳。
是真的。不是谎言。不是像平常那样厨二病发作随口说说的。
不好。糟糕。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样下去,这样下去的话我——
——就没办法救那家伙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已经没时间了。这次我又什么都没做。
这次?这次是什么意思?我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要说起来的话——
「那个」是什么?
感到一阵晕眩。手不停地颤抖。眼前变得黑暗。重要的事情完全想不起来。
被绝望感击溃的我,一直在研究室里摇晃着爬来爬去寻找「那个」。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回不去。无法重来。不能伸出援手。什么都做不到。
这样下去的话,时间就——
那个时候,突然。 「因炸弹预告的关係
电视被打开了。 山手线、总武线、
常见的综艺节目。 京浜东北线之全线
在那画面下的带状跑马灯。 停止运行」
我一直凝视着研究室的门。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有种近乎坚定的信心。
那薄薄的钢板,似乎有种马上就会被踹开的感觉。
已经来不及了。没有任何办法。现在的我失去了一切。
这代表的意思,或许,我已经——
陷入了绝境。
——啊啊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究竟要怎么做—— ——啊啊
要怎么做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要怎么做才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
那喊叫声让我醒过来。
被研究室的窗户与杂居大楼的影子切割出来的,蓝到不能在蓝的天空。随着那像是图画日记般的配色,从某处的公园传来了蝉叫声。
在从床上弹起来之后,我满脸流着汗水,其中有些流进了眼中。不用说当然是很热。揉着渗入汗水的眼睛,我反射性地抬头望向壁挂时钟。
八月六日。刚过午后1点。差不多真的要变热起来的时候。
感觉差劲到极点。儘管内容完全想不起来,但总有种做了不好的梦的感觉。大概是因为睡存沙发上的关係吧。不只是脸连全身都是汗。在开发室里的抽风机隆隆作响,电风扇摆着头全力浑转中。阿樽在谈话室的电脑前。然后在对面全开的开发室内是穿着白衣的红莉栖,她单手拿着奠样东西的设计图好像在找零件,忙碌地转来转去。真百合与其他的研究室成员似乎还没有来的样子。
跟平常一样的研究室。
叹了一口气的我,一屁股坐到电风扇前。然后抱住自己的头,让大量的风直接从衬衫领口灌进去。灌满风的衬衫在白衣下不断鼓起来,看起来有点像阿樽的髅型。可是,也多亏这样让风吹过全身,靠着气化热与风量让汗不断变少。
哈——活过来了。果然在热的时候,玩「扮阿樽游戏」是最好的。
「啊冈伦,独佔电风扇什么的真的拜託不要。要求资源的适切分配啊」
虽然阿樽本人出声了,不过我装作没听见继续着「扮阿樽游戏」。
「吵死了。要说起来,你那体格不算犯规吗?你以为在这研究室里谁佔有的空间最多啊。」
「最大的热源分配最大的风量不是当然的吗?而且要是不那么做,就算是努力制汗的我也会汗流浃背的。」
这么说起来,与阿樽那闷热的外观相反,并没有给人流很多汗的印象。正确来说,虽然有流汗但有靠消臭制汗剂减轻程度,再加上会频繁使用手巾擦汗,阿樽身上的汗味没有重到值得一提的程度。或许我的酸臭味还比较重也说不定。话虽如此,跟偶尔会在电子街或御宅系商店遇到有如晴天霹雳般之狐臭或不洗澡型的家伙相比,基本上有淋浴的我还算可爱的。
不管怎么说,应该要用心去理解连冷气也没有的这间研究室,阿樽是如何在替大家着想的。
「所以说,电风扇Please。真的很热啊!」
对我来说,让阿樽变得汗流浃背也没有任何好处。儘管对「扮阿樽」依依不捨,不如乾脆去沖个澡吧,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啊——真是的,你们几个从刚才开始就很吵欵!稍微给我安静一点!」
突然,开发室中传出不耐烦的吼声。
把刚才还盯着看的设计图丢到资材架上,以像是把铁管椅踹开的动作站起来的红莉栖,就这样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过来。
她睥睨着聚在电风扇前的我们,双手交叉在白衣的胸前,用鼻子哼——了一声。
「听好了,冈部。我现在正忙着製作新道具。昨天应该就告诉过你了。到完成为止不要妨碍我。还有……」
在明显表现得很不高兴的红莉栖额头上,也微微渗出了汗水。
「把电风扇release。我也很热。uand?」
「嗯、嗯……」
留下这句话,红莉栖唰地一声把开发室的隔间用摺门拉起来。我们的对话会那么让人不高兴吗。不过开发室有抽风机,PC应该也有迷你电风扇。即使会热也不至于到无法忍耐的程度——
思考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
该不会是,红莉栖特製的那个不打算拿出来卖的道具。因为不想让那个的情报泄漏,会不会是这么回事呢。
「呜哈,把冈伦教训一顿让他闭嘴,牧濑真氏帅。」
斜眼望着解放电风扇,让摆头功能复活的我,阿樽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跟那慢条斯理的语调相反,依然镇坐在榻榻米PC前的阿樽并没有停下操作着滑鼠的手。在画面内头髮颜色五彩缤纷与现实脱节的角色陆续出现又消失,有的在微笑有的在发怒又有的在闹彆扭。每当画面变换,都可以依稀从耳机听到嗲声嗲气的动画人物声音。
进入暑期休假之后,从早上开始泡在女僕皇后里,回家路上顺便到研究室变成阿樽每天的习惯。今天也是这样来到这里,不过由于放主PC的开发室被助手佔据,因此在玩色情游戏来消磨到开店为止的空閑时间。
不过好像是注意到我心里的声音(?),阿樽噘起了嘴。
「不,这又不是色情游戏。而是「心跳加速!?我、我不是男扮女装——☆女校恋爱情景潜入任务·绝对绝~对不能被花现♪大姐姐爱上「小妹妹」游戏。外盒上也写着『游戏类型:心心相印纯真百合谈情说爱潜入ADV(本作包含部分激烈之拟似姐妹描写)』啊。混入女校的女装男子与女性订下姐妹誓约还不断被告白,这不是很神的游戏吗?」
……虽然不清楚详细内容,不过他似乎是想说这不是色情游戏而是美少女游戏的样子。儘管我是认为没有十八禁表现就算安全(?),但是仔细想想扮成女生闯进女校,在这个阶段不是就有很多问题了吗。
「喔——你懂得很多嘛冈伦。钻安全与出局间的漏洞才cool才awesome不过怎么看都是出局真是谢谢你了。这是最近才出的游戏,不过也塞了太多浪漫要素了吧常识。」
无视。女装男子搞百合跟拟似姐妹是什么鬼。完全无法理解。
对依然带着刚睡醒与躁热感觉,想喝点乐倍汽水来转换心情而站起身的我,阿樽像是想起什么「啊,对了」这么说。
「这么说起来,冈伦。去买这款游戏的时候,秋叶原起了一点小骚动。你听过『Phantasm』这个乐团吗?算是庞克歌德还是黑暗系厨二什么的,小菲莉丝非常迷他们。」
「嗯,UP的大萤幕上有播他们宣传影片呢。常常会看到。」
虽然我对流行并不是很有兴趣,不过Phantasm我还晓得。记得是现在很受欢迎的乐团。拥有FES这位名女主唱,大约是从去年开始悄悄让涩谷的硬地音乐界变得热闹起来,不过到了今年突然在主流音乐界出道。据说他们被选出来唱『雷翔』的动昼主题曲,支持度一口气往上爆升。在真百合持有的『雷翔』CD中记得有用他们当封面的,甚至于偶尔菲莉丝还会传Phantasm的手机铃声过来。可以称得上是现在渐渐渗透到一般层,时下正夯的乐团吧。
「然后呢,那个Phantasm怎么了?」
「似乎是在秋叶原拦截了电波讯号啊。好像是新歌的宣传活动,不过不只是UP的街头萤幕,从店头的液晶萤幕到类比CRT、车站内的电子广告、导览显示板,位于秋叶原的所有萤幕都在播PV,引起了好大的骚动。」
也就是说,目光所及的所有影像媒体清一色都在播Phantasm的宣传影片啊。
从Phantasm的歌词与歌名中常常出现的暗黑、叹息、炼狱、邪心、业火、叹息之河、或者是命运的什么碗糕之类,可以看出他们的卖点是有点惨不忍睹的厨二感觉。相对的他们在视觉感官上相当洗鍊,但要是拦截了秋叶原的电波,那一定让人很头痛……呃,一定是很有冲击性的光景。
「嗯,那真是惊人啊……」
「明明直到最近都还没没无闻,Phantasma变得有名了呢。说是这么说,像我现在对Phantasm没啥感觉就是了。唉——那种程度的音乐两年前我就听腻了啊——两年前就听腻了——事到如今流行起来也晚了两年啊——」
抱眼睛跟鼻子挤到脸中央的阿樽不停说着神烦的梗。当我在想他把两眼之间的距离变成那样有办法看到游戏的文字吗时,原来是用自动模式让游戏朗读出来的样子。同时玩梗跟游戏的技术令人讚歎,不过这神烦的梗实际玩起来稍微让人有点恼火。
看到我这样一边佩服一边感到烦躁的模样,阿樽歪过头显得很意外。
「咦,冈伦你没什么感觉吗?」
「嗯?什么意思?」
「呃,所以说啦,Phantasm做出拦截电波的事情啊。被抢先一步很不甘心……啊啊可是……(全身痉挛),你没有像那样的感觉吗?」
……? 这家伙在说什么完全让人搞不懂。难道我心里的OS漏出来了吗。
看了一下依然在进行中的游戏,少女正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对大姐姐告白。儘管毫无季节感可言,不过阿樽刚才脱口而出的是「有名色情同人志的展开总是一样」的梗。看起来似乎不是不小心说出游戏进行的内容。
可是,那样的话我就更搞不懂了。Phantasm拦截电波这件事的确是很惊人,但是为什么我必须要感到不甘心才行。
看着无法完全理解话中含意的我,阿樽稍微耸耸肩。
「……哼——。嗯,那样的话是无所谓啦。牧濑氏的道具十二号机与道具十三号机的开发工作结束的话,我会开始準备製作那台十四号机。」
你说……十四号机?
「啊对了,你连那个也忘了呢。这么说起来昨天你说因为世界改变了所以不记得不过那不是很严重吗?跟单纯只是冈伦你的记忆消失了不一样?」
「等、等等。那个十四号机什么的,该不会……是我要你製作的?」
这家伙可以轻描淡写地对当事人说出记忆是不是消失掉这种恐怖的话。不过,跟那种事比起来更重要的是十四号机。我不记得有指示他製作那样的东西。或许……跟刚才提到被Phantasm抢先一步什么的有所关联吗?
听到我这么问,阿樽望向远方把双手交叉在胸前,然后朝我瞥了一眼。
「……没什么好关不关联的,十四号机就是用来拦截电波的道具啊。」
萤幕中在跟之前一样的自动模式下进行着毕业典礼。粉红色、黄色、粉绿色、螺旋双马尾、冲天呆毛、比脸还大的超厚眼镜、以及其他有的没的,在这些超乎常理的后脑勺并列在一起流着眼泪齐声歌唱下结尾曲与工作人员列表正在进行中。
如果是逆向播放的话阿樽就会专心在游戏上而不会理我吧,不过因为结局实在太没特色,阿樽的眼中带有若干贤者的味道。
他的声调,很低沉。
「那个Phantasm做的拦截电波行为,说穿了是虚有其表的拦截吧。只是买下播映时段或让萤幕的持有人提供协助一起播映PV而已。而这边就不一样,是真真正正的电波覆写。数位电波讯号虽然在现阶段不太可能,不过如果是类比电波讯号只要有强大的电波源或许就可以穿过防护从外部进行电波干扰」
「等、等一下。电波干扰,我记得那是……」
通讯之妨碍、监听。也就是佔有属于公共之电波。除了军武宅、无线电宅、或上个世代学生游击队的梗以外不太容一听到这样的事情……
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那个或许……算是犯罪不是吗?」
「如果不影响不特定多数的话,还有不被发现的可能,在法律上也只会停留在抵触的阶段。可是冈伦你要我做的是拦截这一带的电波,所以应该完全是出局的。」
……竟、竟然有这种事。
话先说在前头,我只是把破坏世界之支配构造当作目的,并不是想当罪犯。让混沌散布到整个世界。不过要用合法的手段。在不勉强的範围内。利用超级骇哥要有计画性。
儘管(好像)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事情,不过还是有点害怕。然后阿樽用一副「唉——真是受不了」的表情望着那样的我,唠叨地发着牢骚。
「所以说啊,我明明问过好几次这样会违反电波法,但冈伦很固执地坚持要做。说什么将来有一天被当成地下组织追缉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之类的」
「阿樽,计画中止了。不能让研究室被那么危险的事情卷进去。」
大概是从我慌张的声音中感受到一丝认真,阿樽倏地挑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