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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当铿咚——
或许是因为转了个大弯吧?车厢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对、对不起。」
正好走在通道的女性往座位上一倒。女性身穿可爱的荷叶边衣服,也许是跟男友出来旅行。车厢内的座位设计成两两面对面的形式,椅背上有小小的扶手。女性可能是没能抓牢。
这时有一只手伸向害羞地红着脸的女性。
「小姐,您有没有受伤?」
伸出手的,是一位穿着黑色长衣的青年。青年面容端整,带着一点中性的感觉,但表情却显出几分忧愁。他留着一头略长的金髮,眼眸为青色,是一个不论男女,都会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的人。
青年胸前挂着一条在大小两个圆上划出十字架的欧尔达教玫瑰念珠,他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神父。在他搀扶之下站起身的女性作梦似地看得出了神。
「这班火车真颠簸,太遗憾了。」
青年神父这么说,并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女性连忙整理好裙摆。
「谢、谢谢您。」
「不会,火车看来还会摇晃,请小心。别再跌倒……别再发生这么悲伤的事情了。」
「好、好的……很悲伤吗?」
女性先点了一下头,才显得有点困惑地这么反问。神父夸大地仰天长叹:
「当然很悲伤啊,你可能因为跌倒而受伤,也可能弄髒精心搭配的服装。要是发生这种事情,无论是多么细心策划的计画都会蒙上一层黯淡的阴影。一想到这里……我就好难过!胸口几乎要被撕裂了!」
神父不顾自己在火车上,以差点哭出来的模样大叫着。女性则是像被吓傻般地不断重複着张口闭口的动作。
「呀——」
接着,她的视线落在神父正对面的座位上,发出小声的尖叫。
那里摆着一个巨大的人形摆设,以人类的角度来看实在过于巨大。儘管呈现坐姿,但头顶也几乎快碰到车厢天花板。可能是庆典上要用的吧?那东西身上披着燕尾服,双手抱胸,面部则是类似猫头鹰一类动物的木头雕刻,正在打盹似地摇来晃去。
女性看了看摆设又回头看了看神父,然后好像觉得自已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东西似地,拎起了裙摆迅速奔离现场。神父无所适从地伸出手,然后丧气地垂下头。
——好伤心,一定是这个猫头鹰害的。
神父完全不觉得自己的举止很诡异。
正当神父的情绪低落时,那个摆设的头也恰好停止摆动,然后转了一圈。周围的其他乘客都觉得这是很精巧的机关,而以讚歎的眼神看过来。
「亚隆,你醒了?」
名叫亚隆的摆设发出「霍——」的猫头鹰般叫声,应该是在打呵欠。有些乘客还鼓掌叫好,但神父却头痛了起来。
亚隆听到掌声之后举起一只手,客气地低头示意。此举让掌声顿时停下,换来大量狐疑的眼光。
亚隆并不介意乘客们的反应,将猫头鹰面具转向神父,问道:
「(传教士)阁下,还未抵达吗?」
声音又粗又低,跟猫头鹰的形象一点也不吻合。到这时候乘客们才发现那不是机关摆设,而是一个人,连忙别开视线。
「别用外号叫我,我叫约翰耶尔,请你好歹也记住我的名字。」
「晤,因为这『约翰耶尔』不好叫,而且(传教士)不是既好叫又简单吗?」
「就说我叫约翰耶尔……唉,算了。」
神父——约翰耶尔叹了一口气,亚隆则歪了歪猫头鹰面具。光看他的外表,还是会以为他是观光胜地的摆设品。
「而且既然你戴着那条项链,那么叫你(传教士)当然没错。」
「你、你竟然说是项链,这可是道道地地的正统(精杯)玫瑰念珠耶?是我们受到主欧尔达的血之祝福的证据啊!」
「吾辈并不熟悉宗教,所谓的(精杯)是什么?」
这句话让约翰耶尔感到愕然,因为连小孩子都知道(精杯)是什么。即便没有信仰欧尔达教,但这名称应该每个人都听过才是。
——怎么会这样……这是挑战吗?这男人是在测试我的信仰虔诚与否吗?
亚隆对颤抖着的约翰耶尔摇摇头。
「不,吾辈听过这个辞彙,但并不知道其中详细,也不知道其外型究竟哪里像杯子。」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以解说一下。」
在福罗雅堤那的一般认知之下就是这么回事。约翰耶尔把这个当成传教活动的一环,重新振作精神开始解说:
「——自从主欧尔达听见神谕后,治好病患的病、端正不正当的事物,并给予不幸者救赎。然而,受到下诚实的信徒背叛而受难时,他却违背了下令『惩罚叛徒』的神谕,原谅了该人。」
「喔,真是好事一桩。」
「但是很遗憾的,主违抗了天意。」
「唔,神发怒了?」
「哎,就是这么回事吧。」
「真没道理呢。」
「喂喂!你认真点听吧。」
约翰耶尔陷入一种自己好像是那种在酒馆中抱怨老婆的醉汉似的错觉,不禁抱着头。说起来,会跟「契约者」解说教义,应该是自己搞错状况了吧?
儘管如此,约翰耶尔还是打起精神,继续解说:
「神之所以下令惩罚是有原因的,忽视神谕的主欧尔达不光害了自己,还会连累一千使徒一起受难。预测到此事的主欧尔达,将自己的血注入杯中,并且这么说——无论生病或者健康,吾血均流于诸位身上,守护诸位。」
「唔,这话吾辈听过。」
这是在教会的集会上一定会提及的话,也是进行巡礼的信徒沿路一直唱颂的话语,因此当然是一句很常听到的话。
「然后使徒们也将自己的血注入杯中,向主欧尔达发誓。随后,主欧尔达自愿受罚,便被上天接走了。所以,当时的杯子被称为(精杯),既是与主欧尔达订定契约的证据,也是我们欧尔达教徒的信仰之证。」
约翰耶尔彷佛唱大戏一般唱作俱佳地说着,也许是沉浸在只有自己能够引导大块头男子走上正途的使命感之下,才这么做的吧?
「嗯,那么为何你的首饰会是(精杯)呢?」
解释了这么多但对方好像有听没有懂,让约翰耶尔不禁伤心起来。
「呃……这个嘛,杯子不是分成容器跟台座吗?也就是说这个要从上面往下看,两个圆代表了杯子的台座和容器,十字架则表示那是从受难之中诞生的象徵。」
「唔,明白了。」
亚隆终于理解了似地大大点头,他的头撞在天花板上,发出「嘎叽叽叽」的不祥声音,接着像想起什么般东张西望。巨大的体积让他每有动作就会顶得天花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也让附近的乘客坐立不安。
虽然约翰耶尔对这么大体积的人到底是怎么进到车厢里面的这点感到很奇怪,但就在座位上等候的他稍微分个神之时,这家伙就出现了。这么大的身体却能够无声无息地移动,这个人绝非泛泛之辈。
「唔,平坂上哪儿去了?」
「好一段时间之前离席,说要去透透气。」
约翰耶尔傻眼了,原来这个大块头之前都没有察觉吗?不过平坂是因为无法忍受跟这个摆设一起坐才离开的,要对亚隆说实话好像也有点不妥。
亚隆戴着猫头鹰面具,直勾勾地注视着约翰耶尔的脸,不知为何难过地叹了一口气。
「唔唔……应该快到了吧,吾辈去通知他好了。」
亚隆似乎想要站起来,这一动又让天花板发出「嘎吱嘎吱」的惨叫。
——这个人打算怎么下车啊?
约翰耶尔现在真的担心起在车上一直感到疑惑的问题,勉强把亚隆按回座位上。
「放心吧。那个人也是『契约者』,时间到了自然会回来。」
契约者——支付代价给精灵,从精灵身上获得特殊能力的存在。以自己生命中的价值支付,随之产生名为制约的束缚。其中有一项是「无法违背契约」,契约者一旦与他人约定,就不容反悔。
不一会儿,通路另一边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明明在车子里面,但来人却戴了一顶如雨伞似的大帽子,身上穿着用好几条布裹起来的衣服,完全将身体裹住不露一点肌肤,布条上还缝有扭曲的花纹,是东方岛国曲都的文字。背后背着一根几乎与其身高相同的长型棒状物,也用布条裹着。
看到来者模样的乘客,全都像面临世界末日似地慌忙开始整理行李。
「平坂!马上就要抵达了。」
亚隆一呼唤,车厢内的窗户便发出「嘎吱嘎吱」的惨叫声,他的声音跟他的体格一样非常巨大,在他正前方的约翰耶尔顿时觉得眼前一片苍白。
「亚隆,车内还有其他乘客,请小声一点。」
约翰耶尔眼中泛泪地这么说,亚隆不好意思地搔了搔猫头鹰面具的头。这时一道「啪嘎」的声音,底下的座位大大地往下一沉,看来比起天花板,座椅更早到达极限了。
来到两人面前的异国人——要·平坂往约翰耶尔身边坐下。而两人对面的位子上当然只有亚隆一个人……不过椅子已经支撑不住,被压坏了。
「平坂,外头有什么有趣的事物吗?」
「不……没什么特别的。」
声音相当低沉,说话方式也显得很老气,但这可能是装出来的,实际年龄说不定很年轻。从外表和声音是判断不出年龄的,甚至连性别和人种都看不出来。当然也可能不是人类,虽然外型看起来像是个人。
平坂这么回答之后,亚隆不可思议地歪着头,只剩下残骸的座椅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么为何外出?」
——你还好意思问这个问题啊?
在心中吐槽过之后,要重重地点点头。
「外头凉快。」
「这里会热吗?」
「我这身打扮很热。」
这究竟是因为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还是真的觉得热才这样回答的呢?从要的表情……不,因为根本没办法看到表情,所以也无从判断此话真伪。
——穿成那样果然会热啊?
听到这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约翰耶尔脑中闪过「这块大陆的气候果然比较炎热啊」这种逃避现实的念头。这时亚隆摇晃起身体,不光让椅子,甚至让整节车厢都发出「嘎吱嘎吱」的诡异声音,列车立刻放慢了速度。
「——呃——现在因为强烈的逆风之故,列车必须减慢运行速度——」
脸色苍白的车掌一边如此告知,一边迅速穿过车厢。约翰耶尔开始担心列车究竟能否平安抵达目的地了。
「凉快是怎样的感觉?」
「在觉得热之后,凉快会让人心情舒畅。」
「那么热又是什么感觉?」
「会让人流汗的不舒服感觉。」
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让约翰耶尔头都痛了起来。
「吾辈不懂『热』或『凉快』这类感觉。常听到目标喊『痛』,然而到了现在,吾辈已经连『痛』是什么样的感觉都想不起来了。」
这应该是亚隆的能力造成的结果吧?隔着猫头鹰面具无法察觉他真正的意思为何……
正当约翰耶尔观察着两人时,突然被雨伞般的帽子直击脸面,看来是要把脸转过去造成的,但他似乎因为整张脸都被帽子盖住、连表情都看不到,所以没有察觉这件事。
「言归正传,那个需要三名『契约者』出动的『传闻』,你们觉得可信度如何?」
「啊,嗯,我觉得应该可以相信。」
约翰耶尔摸着被帽子直击的脸,露出稳重的笑容说道。
「——(阿尔斯·马格纳)——只要得到这个精灵,就能取回付出的代价。」
——契约的代价得以归还——
这对契约者来说太有吸引力了。因为代价的大小是影响能力的最重要因素,也是最大的障碍。如果支付的代价可以归还回来,契约者就可以永无止尽地使用力量,藉此获得毫无限制的能力。
而这种天方夜谭到了今天却有可能成真。
「我的老朋友中有人在进行相关研究,就是所谓的链金术,他甚至着迷到连自己的老婆、小孩都拿来当研究材料了。」
「……链金术?」
要以狐疑的声音反问,而这问题也是最关键的。说到链金术,不少人都会觉得那应该是诈骗一类的——
「——字典上没有这个词,那是什么意思?」
约翰耶尔差点想一头撞到玻璃上。要——来自遥远东方岛国曲都的契约者,儘管日常生活上的对话没有问题,但对于这些专门术语似乎还是有些沟通不良。
约翰耶尔只好在儘可能不使用专门术语的情况下解释链金术。
「——也就是说,目的在于亲手实现神的奇蹟,而点石成金什么的只是其中一种手段或证明方式而已?」
「没、没错,然后(阿尔斯·马格纳)虽然是指那种手段,但似乎真有叫这个名字的精灵存在。」
「嗯,那家伙可以归还代价是吗?」
「不知道。很遗憾,在只差一步的时候,就被某个人连同整幢房子消除了。」
「那就无法确知是否成功了吧?」
「算是吧。然后那家伙连人带领地整个被消除,甚至连研究资料都没有留下,但还知道名字。」
「名字……?」
「是,那家伙叫做里卡尔德·法连舒坦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