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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2 LADY·KEY

作者:贵子润一郎 字数:8314 更新:2022-11-08 00:27:39

搭完电车又改骑自行车,当薰总算能够透过树丛缝隙看见自家尖耸的屋顶时,天色已渐渐被夜幕笼罩。他看了手錶一眼,只见电子錶面显示出『16:47』这几个数字。

被吩咐今天务必在傍晚五点以前回到家的薰说了声「完蛋了」,随即猛踩踏板提升自行车的行进速度。

(不过,我今天算是帮了朋友一把,相信神父会原谅我才对吧……)

儘管位于都心地区,这一带周边却呈现出难以置信的清凈风貌。大多数森林即便面对泡沫经济引发的炒地皮风暴,依旧未曾遭到建商的开发毒手,得以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至于零零落落地散布于这一带的建筑物,绝大多数都是由红色炼瓦砌成的欧风建筑。

这是个连发出脚步声在路上行走都会令人不禁心生犹豫的宁静地区。而如同楔石般坐镇于这个地区当中的巨大建筑物,就是薰所居住的纳菲达希亚教堂。号称拥有百年历史的纳菲达希亚教堂,具有就算耗上一整天时间也不可能把各个角落打扫乾净的宽敞面积,再加上地下还存在着好几间禁止进入的房间,因此在局外人眼中,大概会觉得这是一间看起来十分可怕的教堂吧!

薰在毫无记忆的幼年时期便失去双亲,后来蒙身为双亲知己的深津神父收为养子,从小就居住在这间教堂里面。如今这里就只剩下薰及深津神父两人而已。

一些嘴巴较毒的同班同学曾经对他说过:「就是因为你从小在那种环境中长大,才会相信神明、上帝等无稽之谈啦。」之类的嘲讽,那是一种宛如薰遭到上帝洗脑似的口吻。

就某方面而言,薰承认这种说法确实没错。薰并非因为选择日后要成为神职人员,才来到纳菲达希亚教堂。而是从他懂事以来,天主教便一直是薰的生活重心。假设他生长在一个普通家庭的话,或许也会像其他班上同学一样,面带讽刺的笑容看着新兴宗教团体在电视上大肆作秀的场面,并脱口说出「宗教就是这么可笑的玩意儿啊」之类的话也说不定。

然而,薰并不认为自己被迫接受非自愿性的选择而过着无奈的人生。在这世上,并非人人可以在双亲、家庭环境、朋友及教师等各种不同因素的影响下,同时还能从崭新的起跑点上跨出人生的第一步。对自己而言,只是神国的道理凑巧成为影响自己人生的因素罢了。

「咦?」

有一辆汽车停在纳菲达希亚教堂的门口。虽然对汽车毫无兴趣的薰分不出这究竟是宾士还是林肯,不过可以确定这必是一辆相当高级的轿车,而且是一辆如同载送好莱坞巨星前往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一般,车体长到不像话的加长型轿车。

(是因为有客人来访,才吩咐我早点回来吗?可是……)

薰感到不解。看样子深津神父似乎拥有涵盖层面非常广阔的社交关係,至今他已不止一、两次见过那种一看就知道是VIP级角色,还带着贴身保镳的外国人造访。只不过当这类客人来访时,深津神父总是吩咐他暂时离开教会,从未开口要求他协助接待客人。说难听一点,别说是让他见客人了,就算事后询问来访者是何方神圣,深津神父也从没回答过他所提出的疑问。

就在他为了避免撞到这辆高级轿车,而小心翼翼地牵着自行车準备穿越教堂大门之际,一道从马路对面走向教堂的身影开口叫出薰的名字。

「唷,小矮子修道士。」

只见一名身穿法衣、二十齣头的青年,伴随着这阵与周遭閑静气氛格格不入的滑稽声调出现在街灯的亮光之中。

「这不是真澄哥吗?」薰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叫,随即快步沖向他身边。「你几时回来的啊!?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欧洲才对吗?」

「我前天搭机离开阿姆斯特丹,刚刚才从成田机场一路赶回这里。」

这位名唤真澄的青年,一手拿着一只大号行李箱,另一手则握着一根白色法杖。行李箱上面贴着好几张证明他搭机出国的贴纸。

「你长大不少了嘛!」

语毕,真澄轻轻地将薰拥入怀中。

桂木真澄,是个直到三年前都跟薰一起住在这间教堂里的修道士。当他还在纳菲达希亚教堂时,可说是一个名闻遐迩,甚至有些看起来不太敬虔的年轻女性都为了一睹他那和蔼的笑容,而不惜拨空参加主日学的超级大帅哥。虽然只要不开口便可保持传说中的俊俏修道士形象,然而令人困扰的是他嘴上并未附挂扣锁。「你乾脆在专长栏上写下『与他人引发纠纷』算了?」这是深津神父用来讽刺他的话,但薰却非常喜欢这个长自己几岁的大哥。

被真澄拥住的薰,察觉到他的体格已经变得跟以前大不相同。

「真澄哥你也变得相当强壮了呢!之前你不是说过『我讨厌练出一身肌肉,那只会害我变得很不受女孩子们欢迎。』吗?」

其实一开始只有真澄接受深津神父的剑术指导而已。当时年纪还小的薰虽然很羡慕地在一旁观看,并获准跟着一起练习,但后来在不知不觉当中,真澄却逐渐减少手握竹刀的时间,到头来就只剩下薰持续悟练剑术。

「因为我每天都忙着处理苦差事啊!」

真澄对他眨了眨眼。薰仔细一看,发现他脸上留有好几道伤痕。他身上那件设计款式前所未见的深红色法衣则布满泥泞及烧焦的痕迹,显露在法衣外面的双手还如同拳击手一般缠满绷带,就连摆在他身边的大型行李箱及法杖也都跟法衣一样破破烂烂。

在国外传教是一种容易受伤的行动吗?就在他準备开口询问时,又听见教堂大门里传出另一阵呼叫薰的声音。只见一名年过五十的银髮男性伫立在月光之下,脸上虽然布满与年龄极为相衬的深邃皱纹,不过身材却十分结实,给人一种跟法衣比较起来,好像更适合穿上武道装或制服等服饰的感觉。由额头一路延伸至眉毛上方的骇人伤痕也令他看起来不太像个神职人员。此人正是薰户籍上的父亲,对两人而言则是存在意义更胜亲生父亲的深津神父。两人一同走进教堂範围,向神父深深鞠躬致意。

「太慢了,我不是要你在五点以前回到教会吗?」

「虽然我在中午过后就返抵日本,不过机场却发生一起空姐惨遭杀害的诡异事件,导致我一直被困在机场动弹不得。」

「经你这么一提,电视上确实播过类似的新闻。真是可怜啊~」深津神父阖上双眼,伸手在自己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接着,他转眼瞪着薰说道:「薰,那你又是怎么回事呢?」

「啊,我是因为学校的朋友请我帮忙……」

薰还来不及把话说完,真澄已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抢先询问神父:「我说老爹啊,难道你打算连薰也一併带过去吗!?」只见先前的快活笑容已彻底自真澄的脸上消失。

「没错。」深津神父简短地作出回应。

「请等一下。关于薰是否要成为老爹的继承人一事,目前应该还没得出结论才对。难不成您已告诉薰了!?」

总觉得真澄显得十分激动,这让薰回想起真澄在三年前即将离开此地时,也曾听见深津神父与真澄争论至三更半夜的那段记忆。他并非刻意偷听,而是由于真澄的语气太过暴躁,才导致他的声音逕自从楼下一路传至薰的寝室。当时两人似乎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而起争执。

「我还没告诉他。不过,真澄啊,能够决定薰未来要走上哪条道路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薰他自己。只不过今天碰巧成为他必须做出决定的日子罢了。」

「不对,不是这样吧?咱们明明说好要等到薰从高中毕业之后再说啊!」

「只可惜现在发生了无法再等下去的严重事态,所以……」

「这个嘛……虽然我也很清楚,不过……」

真澄满脸苦涩地说道。

「你好像知道接下来要去见什么人呢,但我明明尚未向你提及此事,不是吗?」

「那位人物的访日行程在欧洲可说是每天必报的头条新闻啊。像我这样的货色又在这个节骨眼被叫回日本,想也知道绝不可能毫无关係嘛。」

深津神父「嗯」了一声,露出别具含意的神情瞄了真澄一眼之后,随即转眼望向薰。

「待会儿我要带你去见某位人物,虽然我希望你从明天开始就接下某桩任务,但我要你在见过那名人物之后,再决定是否接受任务的指派。因为那是一件光凭嘴巴描述,也觉得难以置信的事情。实际见上一面才是直截了当的作法。我给你们俩五分钟的时间完成更衣及準备出门的动作,真澄你也别忘了顺便洗个澡。」

「真要说的话,我是个比较习惯多花点时间洗澡的人说。」

仍然带着一脸无法认同的神情,真澄语带挑衅地做出回应,深津神父却充耳不闻地逕自掉转脚步。此时薰总算领悟到停在门口那辆高级轿车并非载送客人来此,而是为了迎接自己等人。

(待会儿要面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真澄伸手搂住想像力追赶不上两人之间那副不寻常气氛的薰的肩头。他总是习惯勾肩搭背地与薰讲话。虽然跟自己三年前认识的那个真澄不太一样,但他的体温仍旧一如往昔。

「薰,仔细听我说,务必审慎思考之后再做决定,因为这是一条无法反悔的路。」

真澄在薰耳边轻声讲完这句话之后,随即快步奔向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摆着一件全新的蓝色法衣,这是一套从未看过的法衣,散发出一种很讲究的感觉。

E SCUD O

衣领内侧可以看见一个以笔记体綉成的小小外文单字。

(E SC……什么玩意儿啊?衣服品牌名称……应该没这个牌子吧。)

虽然内心十分纳闷,但薰还是换上这套蓝色法衣并走回一楼,刚好撞见深津神父讲完电话的场面。神父挂上话筒后眺望了薰的全身上下一番,随即轻轻点头说出「这套法衣很适合你」。接着,楼梯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真澄穿着那件依旧布满脏污的深红色法衣从楼上走了下来,手中一样握着那根法杖。

「真澄,难道你打算穿成这副德性过去不成?我不是已事先备妥一套『战槌部门』专用的衣物放在你的房间里了吗?」

「我又不是因为隶属于战槌部门才被召回,而是由于我身穿这袭法袍才得蒙选召吧?既是如此,那我自然得回应他们的期望啦。」

真澄做出了夹带「本人压根儿不打算换衣服」的回应。神父则死心似地叹了口气,随即抱起摆在桌上那只布满灰尘的木盒。虽然散发出一股彷彿里面装有名贵古董挂轴般的气息,但整只木盒却远比一般挂轴尺寸还长,甚至跟薰的身高不相上下,而且看起来非常沉重。

「那是什么东西呢?」薰出声询问。

「必备之物,待会儿我再详细说明。」

神父口气粗鲁地回答。当神父展现这种态度时,就代表他绝不会在时机来临之前主动开口解释。真澄及神父虽然在类型上不太一样,但他们俩骨子里都是不折不扣的顽固份子。

「直接把那玩意儿丢掉不就得了。」

真澄边将脸撇向一旁边开口说道。

三人一来到高级轿车前面,驾驶座及副驾座的车门便同时开启,并见两道与薰一样身穿蓝色法衣的身影走下车子。

从副驾驶座走下来的,是一名年过三十、脸上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的欧美男性。身材较为纤瘦,给人一种正经八百、动不动就可能变得有点神经质的印象。虽然装扮跟神职人员没啥两样,但薰总觉得他应该比较适合换上一套朴素的西装并自称「我在华尔街从事公认会计师职务」才对。

公认会计师拿出一本记事簿,开始用英文跟深津神父交谈。拜长年与前来参加主日学的外国人相处的经验所赐,薰在听力方面堪称无懈可击。虽然谈话内容围绕着会见时间与车辆行进路线等主题打转,不过由于受到他那斯文语调及外表的影响,导致这段对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说明有关结算报告的事情一样。

(原来在外国教会也有这么与众不同的神职人员啊……)

薰边想边转眼望向从靠车道的驾驶座下车的另一名人物,忍不住一脸错愕地张大嘴巴。因为这位青年外表的奇特程度更胜于会计师。别说是法衣了,甚至连其他任何款式的西装都跟他完全不搭。一头让身高多出整整二十公分灌水高度的刺猬庞克髮型,雄壮威武地直指天际,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只有二十齣头。纵使隔着法衣,也能清楚看出他拥有一身如同中量级搏击选手的结实肌肉。嘴里边发出声音边咀嚼着口香糖,展现一副与其说是对自身实力颇有自信的神情,倒不如说明显散发出一股『干架万岁』的粗犷感觉。如今虽然没有佩戴,却依然可以看见好几个鼻环及耳环孔并排在他的鼻樑与耳垂上。

(虽然他们看起来都不像神职人员,但若安排风格极端迥异的两人一起行动,总觉得反而会造成他们互相衬托出彼此诡异特色的增幅效果啊……)

他一回神,赫然察觉庞克头青年正面露险恶的神情瞪着这边。领悟到方才自己露出稍嫌失礼的视线注视着他的薰正準备开口致歉,却随即发现对方视线凝视的目标是真澄,不对,应该说是真澄手中所握的那根法杖。面对这道目光,真澄则是笑咪咪地定睛回看庞克头青年。

假设是不认识真澄这号人物的第三者目睹此一光景,或许会认为明明遭对方态度兇恶地怒目瞪视,却还能展露和蔼笑容的真澄,真一名拥有高尚人格的彬彬君子,不过熟知真澄为人的薰却顿时感到不寒而慄。因为真澄是个只要遇上不爽的对象,必定会设法将恼怒的滋味十倍奉还对方,否则不肯罢休的狠角色。他绝不会在被赏了一巴掌之后,还乖乖地将另一边的脸颊转给对方打。

「我来介绍一下,」与公认会计师谈完话的深津神父开口说道,「这两名是跟我情同父子的薰与真澄,而这两位则是隶属于教廷『神盾部门』的特动人员。」

「教廷的神盾?……啊!」

薰回想起『ESCUDO』这个綉在自己穿着的这件法衣上的单字。

「那是意味着『盾牌』的西班牙语单字,只要把它想像成类似安全警卫的职务即可。名字分别是……」

「杰米·里拉福特及席德·吉耶。」真澄从旁插嘴说道。

「你们早已认识彼此了吗?」

「我只知道他们的长相跟姓名而已啦。说到神盾部门的里拉福特,那可是连我这种傻瓜都知道的超级名人……」随后真澄侧目瞄了庞克头青年一眼,接着又以充满轻视意味的日语继续说道:「至于那边那个小鬼嘛,只不过是先前在资料上看过,那颗迷人的刺猬头实在令我难以忘怀。」

我的老天,那个人该不会碰巧听不懂日语吧……这个念头才刚掠过脑海,庞克头吉耶立刻飙出一口夹带大量粗话的英文对真澄展开反击:

「去你的混帐东西!少在那边满脸若无其事地沖着我讲出一串瞧不起人的话!」

薰一听见身上好端端地穿着法衣的人竟脱口飙出这堆毫无风度可订的咒骂言语,顿时面露惊愕神情。而里拉福特则伸手抓住採取备战姿势跨步走向真澄的吉耶衣领,制止了他的冲动脾气。

「放开我啦,里拉福特老大!」

吉耶虽然势如狂犬不断挣扎,身材纤瘦的公认会计师却纹风不动。被他那股隐藏于圆框眼镜底下的双眼凛然一瞪,吉耶总算慢慢安静了下来。

「难道那份资料上并未附上我跟这庞克小鬼都听得懂日语的注文吗?」里拉福特以一口流畅的日话说道。那种彷彿朗诵帐簿数字般的语调,令人无从判断他究竟是在反讽对方,还是压根儿不把此事放在心上。「附带一提,我也知道你的长相跟姓名喔,战槌部门的桂木真澄。毕竟你是个相当知名的人物呢!」

「哦,是好传闻吗?」

「想也知道一定是坏传闻嘛,蠢蛋。身为教廷部属还敢拿着那支跟狗屎没啥两样的柺杖到处乱跑,这种事情全天下大概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真澄举起法杖轻敲地面。吉耶整个人顿时微微一震,立刻将双手收回法衣衣袖之中。真澄则彷彿表达出「只是开个玩笑嘛」的意思,如同耍弄指挥棒似地转了转手中的法杖。仔细一看,可以发现那并非做礼拜时使用的华丽金属製法杖,而是一支看似以乾燥硬木製成、表面呈现苍白色调且毫无装饰花纹的粗糙法杖。另外,不知为何,这根法杖还散发出一股似乎经常派上用场的感觉。看样子真澄手中这根法杖似乎就是导致两人针锋相对的起因。

「喂喂喂,你这记唬人的花招用得还颇顺手是吧?该死的混帐东西!」

吉耶虽然边面露僵硬的笑容边『啪叽啪叽』地扳响双手骨节,但他还来不及抡拳开打,里拉福特便再次抢先出手抓住他的衣领。

「你们俩真要吵架的话,就给我等到任务结束之后。难道你们打算在这里大打出手不成?赶紧给我上车!」

「没错没错,你的髮型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啊。」真澄紧接着补上一刀。

「有种再说一次看看,你这该死的外法师!」

「吉耶……我最讨厌预定行程被打乱,这一点你应该相当清楚才对?」

这句话明明没有丝毫威吓之意,但听起来却充满魄力。吉耶先恶狠狠地对真澄竖起中指之后,这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进驾驶席。至于面露无奈表情的深津神父及成功奉还十倍怨气给对方而感到心满意足的真澄,则合力将那只从教会里拿出来的木盒搬进车内。

「那个……关于方才真澄哥的举止真的很对不起。」薰开口向皱着眉头交互观看记事本及手錶的里拉福特道歉。「真澄哥平常其实是个好好先生,只不过该怎么说呢,他只要一看见那些曾一度令他心生厌恶的对象,整个人就会变得非常暴躁好斗……」

「看来咱们似乎都很辛苦呢。」里拉福特阖上记事本说道,「只不过我并不在意,包括他所拿的那根法杖也一样。我看好他的实力,也认为他是这项任务不可或缺的人材之一。附带一提,吉耶那家伙也一样,虽然如你所见,他在教廷神盾部门长达两千年的悠久历史当中,号称是用字遣词最差劲最糟糕的特动人员,不过基本上他也是好人一枚。况且从旁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可说是非常有趣的事。只要能对他惹出的风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

虽然这个说法十分弔诡,不过吉耶品行的低劣程度着实已经夸张到不带一丝阴险的境界,甚至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我能否请教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虽然不自觉地脱口说出「一个问题」,薰却发现自己想问的事情其实多到数不清。然而如果在这里滔滔不绝地发问,好像很有可能会害「最讨厌预定行程被打乱」的他心生不悦,于是薰提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也就是神父準备给薰换穿的这件法衣。

「请问我是否也得加入那个名叫『神盾』的部门呢?」

「我只听说此事将在稍后由你自行决定,但我个人则由衷希望你能答应加入我们。」

里拉福特转眼望向深津神父他们总算成功搬进车内的那只木盒。

「如果你被那玩意儿选上的话……」

轿车后座有两张长椅如同电车包厢座一样彼此相对,薰及真澄并肩坐在其中一张长椅上,深津神父则坐在正对面的另一张长椅上。至于那只木盒则彷彿桥樑般斜跨在两张长椅之间。

真不愧是高级轿车,坐在车上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振动。但在薰身旁的那只木盒里面却不断传出阵阵坚硬物体碰撞木盒内侧的咪哒声。

在都内行驶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之后,突然听见上空传来一阵直升机所发出的轰隆声响。深津神父打开车内电视,开始切换节目频道。

只见一栋庞大的建筑物出现在晚间电视新闻的画面中。首次看见这栋突然出现在办公街中央地带的壮丽——而且又与现场风格极不搭调——哥德式建筑的人,绝大多数都会深受吸引併当场停下脚步。在二战期间,这栋敌国宗教建筑物所以明明座落于都心精华地带,却未惨遭破坏,原因就在于它是一栋太过精緻华丽的建筑物,导致军方也没动手拆毁。另外,这或许算是上帝施恩吧,就连敌国也都刻意避开不予轰炸,而使这栋建筑物周遭一带得以完好无缺地逃过战火侵袭……这是自战后流传至今的一段趣闻。史翁吉安蒂圣堂,堪称统辖日本地区所有罗马天主教教会的总会所在地。

然而在电视画面中的史翁吉安蒂圣堂前面,却挤满了一大群极不相衬的人潮。有扛着大型电视摄影机的摄影师、手握麦克风对準镜头讲话的记者、以及专门打光的灯光师。现场同时有好几组人马吵吵闹闹地在圣堂前面进行实况转播,另外还有负责制止电视台採访小组的制服警察大队在圣堂门口布下一道防线。

一名女记者一边捂着耳朵阻隔周遭喧闹声及直升机引擎声,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今天顺利抵达史翁吉安蒂圣堂的罗马法王……」等播报台词。虽然在日本不该称做※『法王』,而应该译为『教宗』才对,但大众媒体对于缺少着名游说集团代言的天主教会所提出的统一称谓翻译要求压根儿不感兴趣。(编注:罗马教宗在日本常被译为法王,而教廷则是译为法王厅。虽然教会本身于一九八一年教宗首次访日时正名为「教皇」这个汉字,但是因为日本官方的书面以及网页都还是写罗马法王,因此一般大众印象还是法王这个译名较多。)

就在薰心生「难道接下来我们準备会见的人物是……」念头时,轿车已逕自从圣堂旁边穿越,停靠在某户人家门口。在这个距离约两百公尺外的地点,依旧可以清楚看见圣堂那几近异形的独特剪影。

薰面露苦笑。方才那番讲究过头的迎接,着实害自己不禁产生了愚昧的想法。连总理大臣都争取不到跟那位大人物见面的机会,像自己这种小角色自然更不可能得见尊容。

一行人走下轿车。此处看起来只是一间稀鬆平常的两层楼民宅,但莫名其妙的是太阳明明早已下山,屋内却未打开任何一盏灯光。不仅如此,甚至感觉不出有人住在里面的气息。

「就在这栋房子里面吗?」

由于不知即将会面的人究竟是谁,薰便提出一个不带主词的问句。庞克头吉耶随即搬出像是要跟真澄继续吵刚刚那场架的粗鲁语调说道:

「难道你这小子是个笨蛋不成?想也知道人不可能在这么小不拉叽的屋子里头嘛!」

「薰,用不着把那颗刺猬头讲的话放在心上。」真澄伸手勾住薰的肩头,「这里面有一条通往圣堂的秘密通道,毕竟圣堂周边有一大堆媒体等着抢新闻嘛。」

「通往圣堂……在圣堂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呢?」

「……这家伙果然是个蠢蛋嘛!真搞不懂为何上级要找这种小鬼来……」

吉耶由衷感到傻眼似地撂下这句粗话之后,随即迈步走到民宅门口,伸手敲了敲大门。

「我是吉耶,我带深津神父他们过来了。」

还未听见应答声,大门已自行开启,只见三名欧美人士伫立在玄关内侧。他们都以一袭黑色西装裹住宛如摔角选手般的厚实肌肉,站姿则找不到任何可趁之机。让人一看就察觉到他们便是所谓的安全警卫——至少比公认会计师及庞克小子明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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