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吾主。」
亚尔费姆专用寝室的房门被人敲响,容貌丑陋的侍从长布鲁姆奎斯德随后开门现身。回到宅邸的亚尔费姆维持着浑身沾满虐杀之人鲜血的模样,独自静坐于窗边。
「属下拿了一套换洗衣物来供您更换。」
「立刻把那套衣服拿去烧掉,我可不屑穿你碰过的衣物啊!」
亚尔费姆连瞧也不瞧布鲁姆奎斯德一眼,逕自开口如此说道:
「遵命。只是吾主,保持着此等骯髒模样的您,实在……」
「少啰嗦!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讨厌你的嘴脸、声音、气味、一切的一切!我不是说过除非有事,否则打死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吗?然而,你却总是一再找理由冒出来惹火我……」
「属下当然有事稟报。方才属下收到真澄先生捎来讯息,据报迪杰萨德大人似乎因遭到教廷神盾部门成员的毒手已不幸捐躯沙场,门扉好像也被重新加上封印。」
「喔,是吗?尸体就附上书信一併送回去给那个家伙,务必巧妙地混用表达追悼之意与责备其无能的字句。再加上『因为你派迪杰萨德那种不中用的东西前来,才害得教廷顺利完成了封印作业』这段文字,狠狠地讽刺它一番。」
「谨遵吩咐。」
亚尔费姆像是表达「去去去,别留在这儿烦我」的意思一般挥了挥手,布鲁姆奎斯德却毫无转身离开房间的迹象。
「事情应该都搞定了吧?快点滚出去吧你。」
「与其说是事情,倒不如说属下心中有个小小疑问。为什么吾主允许真澄先生对迪杰萨德大人展开复仇行动呢?」
「想也知道,迪杰萨德那种下三滥根本无法与我可爱的使徒相比嘛。」
「我还以为吾主是由于怀着反对开启门扉的想法,才答应了真澄先生的要求……」
「那只是看我不顺眼的家伙们捏造出来的无聊谣言罢了。要是对那种蠢话信以为真,只会惹我厌恶……」亚尔费姆一脸不悦地说道:「我已讨厌你讨厌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啊。」
「您这番话诚令属下感到痛心不已。属下听闻这次教廷之所以採取行动,乃是受到一张纸条引导所致,而属下猜测吾主可能就是留下那张纸条的幕后黑手。如果不是的话,那就代表属下大胆说出了一段冒犯吾主的无礼言词。」
亚尔费姆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布鲁姆奎斯德。儘管说出这段勇气可嘉的台词,但布鲁姆奎斯德似乎一点也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误。亚尔费姆放声大笑,它实在很难得在这名丑陋的侍从长面前展露笑容。
「自从我偶然发现沉眠在这片土地上的门扉,并将写着门扉所在地点的纸条夹进一本书籍当中以来,至今已整整过了五十年。亏我为了让他们明确了解到门扉就在那里,还特地动手製作了一个咒封,只能说教廷那批人迟钝的程度实在令人伤透脑筋啊。然后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带着LADY·KEY前来,却又因为迪杰萨德现身搅局,害我不得不转而保护LADY·KEY的生命安全……不过,这几天我倒是过得十分开心啦。既然已经玩得那么愉快了,就算门扉真的打开,其实应该也没关係吧?」
「那张纸条又名『受诅咒的纸条』,似乎是道上颇为出名的物品。大概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顺利地送抵教廷手中吧!」
「我只是动笔写下门扉的所在地点而已耶!」
亚尔费姆一脸不可思议地侧头说道。
「看来吾主似乎过于低估自身所拥有的力量。难道吾主已忘记前一阵子只因您递出一张点选晚餐菜色的纸条,竟引发厨房出现一个特异空间,至今仍未恢複原状的事吗?」
「原来我就是引发那件怪事的主因啊?」亚尔费姆只用一句话轻鬆打发掉如果换成魔术师,八成会动用整个派系的人力展开调查的惊人事件。「话说回来,真澄实在是个有趣的孩子呢。虽然它表面上装出一副是为了我而主动请愿去解决迪杰萨德的样子,骨子里却是为了亲手报杀父之仇。明明接受了我的鲜血,却还残留着对魔族的强烈憎恨。如果换成普通人的话,那点怨念应该会被成为使徒的快感吞没而消逝无蹤,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有趣的案例。它是一头野生猛兽,一想到它很有可能突破鲜血束缚反咬我一口,就让我感到极端兴奋。纵使发现真澄做出少许不对劲的行动,还是放任它去吧!」
「遵命。话说回来,敢问吾主为何反对开启门扉呢?」
「其实也算不上反对啦。怎么说,我毕竟也是堂堂十二盟主之一。我始终认为总有一天还是得迎接至尊君王再度降临这个世界不可。只不过呢,我也有点担心,要是位于门扉另一侧的魔族大量涌入这个世界,我心所爱的诸多事物会不会就此被它们搞得乱七八糟啊。况且……」
「况且?」
「至尊君王实在不是个合我胃口的类型啊!」
面对大言不惭的亚尔费姆,连布鲁姆奎斯德也不禁面露哑口无言的表情,但它还是立即恭恭敬敬地低头鞠躬,说出「悉听尊便」这四个字做为回应。
◇
门扉的震动宣告终止,两片石板既不再绽放光芒,也不再发出任何呻吟。薰轻轻抱起苏菲亚的遗体,沿路走回希普诺西斯大饭店的地下停车场。
亚尔费姆已经离开现场,浑身是血的蕾妮则单膝跪倒在地,呼吸急促地喘着大气。薰走到她身边。
「结束了吗?」
「是的,苏菲亚小姐已经完成她身为LADY·KEY的使命。」
「是吗……我是否该说句『你表现得很好』来称讚一下这孩子呢……」
她接过苏菲亚的遗体,轻声嘀咕着。
薰将苏菲亚的遗言转述给她,在听见「多一点笑容比较迷人」这句话时,她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微笑。但是纵使转述完最后一句遗言,她依旧没有落下任何一滴泪。只是转身背对薰,定睛眺望了远方好一阵子。
薰开口询问亚尔费姆的下落,她嘟嚷着回答「我无法理解那个男子的想法」。据说它虽然与蕾妮战上数十回合,但当她陷入濒死状态之后,它就像是玩腻了一样丢下她不管,逕自动身迴转宅邸。
从她口中得知吉耶还活着的消息,薰便扶着昏迷不醒的他,和蕾妮一同走出饭店。
先前那场倾盆大雨宛如从未发生过一样,雨势已转为毛毛细雨。当朝阳东升之际,这场雨应该就会完全止息吧!
「如果在前往这孩子的故乡时,天气能放晴就好了。只不过我的名字向来都很不吉利。」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找出身在世界某个角落的LADY·KEY并加以守护,就这么简单。正如以往我所秉持的原则,今后我将照样执行。」
「蕾妮小姐,我想拜託你一件事。能否请你利用找到下一任LADY·KEY之前这段期间,教导我战斗的诀窍与方法呢?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假若你想救你哥哥的话,那就代表将来势必会对上那名男子喔!」
「我知道。就算对手身为盟主,我也非奋力一搏不可。因为,直到今天之前,真澄哥实在替我背负了太多太多的重担啊!」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很乐意指导你。毕竟我现在……也有点希望有个聊天对象跟在身旁。」
薰没有对她提及自己与苏菲亚立下的约定,成为他人的心灵支柱,绝对不是一件可以轻易由白己主动提出的事。或许只有在她愿意寻求自己扮演此一角色的时候,她才会对自己展露真正的笑容也说不定。
「可以请你告诉我你的本名吗?」
薰一开口询问,她立刻换上有点不悦的表情。
「『蕾妮』就是我的本名。」
「我想知道你的全名。人类与魔族的差别,就在于人类还有姓氏。我叫桂木薰,我猜自己并不姓深津,这大概是我真正的姓名。可是,今后我仍打算沿用另一名父亲的姓氏。」
「苏菲亚告诉你了吗……我明明说过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真是个令人头痛的小女孩啊!」
「她说『她也把我们之间的约定说给薰听了,所以算扯平啰』。」
「你不会再告诉其他人吧?基本上,魔族是没有姓氏可言的。」
「当然。」
为求保险起见,薰还用手捂住昏迷不醒的吉耶双耳。
「我就相信你一次,实际上你早已知道我的真实姓名了。」
「咦?」
「教廷至今不知窜改过多少历史记载。但历史其实是一种纵使未经窜改,本身就已包含许多错误传承的有趣玩意儿。例如历史上某人物惯用某把名剑的故事,经过一番巧妙的误传之后,导致剑名与人物名称对调,最后只剩下剑名残留在历史记载中……」
「啊……难不成……」
「老实说,听见那把剑的拥有者在不知不觉之间叫出我的姓氏,总让我感到有点开心呢!」
蕾妮注视着薰的表情,就跟首度遇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她露出一对在冷若冰霜的情绪之中,夹带着少许兴趣的眼神凝视着薰。蕾妮指着薰的腰际,指着挂在他腰际的那把长剑。
「蕾妮·弗拉基米尔,就是我的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