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篇
——LastmeetsFirstⅡ3月24日(周二)23时49分
毫无冷意的雪就像飞舞着的樱花一样开始在空中四散而下。
这被称作《纸雪》的东西不知为何总是会在回收过后降下。或许这是上天确认到已经回收了我的四肢,不是三肢后,打算给个收据也不一定呢。
坐在岩石上的「那家伙」,将视线转向飘落的雪说道
「你看来很喜欢校园生活啊。不只向同学们隐藏自己是个不死怪物,还装得像普通学生一样」
少年说着掸了掸自己的银髮,将落在头上的《纸雪》掸了下来。这让他身上的十字架随着清脆的叮噹作响。
「你是,《世界上最不幸的男人》。我觉得,你应该老老实实把自己关在家里才比较合适」
我同那少年已经对话了三分钟。大腿在这段时间已经修复到一半了。不过要让腿完全修复,还需要十分钟左右。
看来我在那之前不得不陪他说话啦。
「那你说我究竟是哪里不幸」
「你认为自己不是不幸的人吗?好吧。那我们就来做些思考实验好了」
「那家伙」就像在演戏一样张开双臂说道
「假设地球上有六十亿人口,而且全部都要去死。世界正逐渐走向灭亡。人口也在大规模减少。那么,我就此提问——《如果能选择自己死时的顺序,那第多少个去死最受欢迎呢?》」
谁知道呢——?我毫无参与之意,不过「那家伙」还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当然,《第一个》应该是没人愿意的吧」
「嘛,毕竟很少有人希望自己早死。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儘管如此,或许还是有人选择第一个去死的。因为他可以在世界最和平的时候去死。能在什么惨剧都没看到的时候去死,这才是幸福吧。而且,第一个去死的话,这个《死的价值》也是最大的」
「那家伙」听到我的回答点了点头。
「确实,也会有这种想法的人。在十亿人死掉之后,那《死》也就成家常便饭了。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死能被人认为是特别的。在这种意义上,或许第一个去死的附加价值最高也不一定。还真是符合你性格的回答呢」
「这话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那家伙」冷冷地看着耸了耸肩的我张口道
「时间宝贵,我就直接说结论了——我认为死在《第四十亿》左右最受欢迎」
「为什么你会这么断定?」
「人类是脆弱的生物。所以只要不幸超过一定限度,就会开始渴望死亡。在绝望之中,死可说是甜美的诱惑」
「那你的想说的就是这样吗?失去了过多人口,难以维持正常生活的话……人们想《死》的愿望就会变得比《生》更强烈」
「正是。我亲眼看过南美的情景,那里就像是证实我的想法一样宛如一片地狱」
《世界灭亡》是从地球的另一侧开始的。据说是在巴西。
听说那里受到整群天使的袭击,只一夜就化为灰烬——被回收了。
就是因此,从《世界灭亡》以后,就很难办下出国许可。特别是南美,更是极度危险的出国禁区。他竟然说《看过》那里,这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继续冷冷地说,
「巴西三分之二人口的生命都被天使夺去,剩下的人都互相残杀,已经灭亡了」
「……全灭了吗」
「基本,全灭了。现在那里全部国土就像被大火烧尽的荒原一样。仅存下来的人类不是被天使《回收》掉,就是被上位天使,炽天使和智天使残留下的痕迹所杀死」
「痕迹?」
「就是放射能、细菌或者毒等等,这些统称为《天使之毒》。之后就陷入等待《大回收》的状态了」
我看到他莫明的越说越得意,张口说道
「人类被《回收》的速度,在地球上并不是全都一致的吧!既然会因地域的不同有所偏差,那一概的说《当地球上的人类被消灭三分之二后,将无法维持正常的社会生活》,就只是你的假设」
「没错。但只要失去那种数量人类的话,文明将不可能再复兴」
「这样的话,你所说的四十亿这个数字,或许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毕竟失去那么多人类后,文明已经不可能复兴,世界走向灭亡也已经是不可逆转了的吧。恰好活了下来,恰好失去了那么多人类,恰好很不幸,也恰好很幸运——。嗯。你说的第四十亿个死,也是个不错的推论」
那少年的样子就像是在说,你会同意也是当然的一样,用自己戴着手套的指抚了下唇。这是他的习惯吧?不过因为他绝美的女性化容貌,这动作看起来非常合适。
「人口剩余的越少,越难在不断扩大的世界灭亡中生存。求死的慾望也会因此越来越强。将严峻的生和甜美的死一同放在天平上,人类应该会开始为此上演一场壮烈的争夺吧。期望《像人一样去死》自然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或许吧」
「那,现在我再问你一次」
「那家伙」的唇说着微微翘了起来
「就算这样,你还,要说自己不算不幸吗?」
「你想说什么」
「那我就再说明白一点。椎堂密」
「那家伙」在明亮的月光下直视着我。
随后,他用就像医生在宣布死亡一样机械性的语气说道
「你是《欧米加》」
我既不否定也不肯定的回看向「那家伙」。
不过我的沉默好像被这少年当作肯定了。
「欧米加是——最后的人类。如果世界有六十亿人口,那你就注定要第六十亿个死。要目睹社会的崩溃,要目睹文明的衰亡,即使受到死那无比甜美的诱惑,你也绝对无法死去。直到人类毁灭的那瞬间前,你是不允许死的。——对自己这样的命运,你还能说自己不是不幸吗?」
他刚刚的那些无聊的推论根本不是什么《思考实验》。而是对我单纯的《讥讽》。
这让我再也忍不住回嘴道
「多少次我都会说。我,没觉得不幸。应该说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无双的幸运男孩呢」
「你还真是死不悔改啊」
「在你说这之前,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我举起尚健在的左手指着那家伙说道
「刚才你说『我在享受日常生活』,这也是不对的」
「是这样吗?我看你为了些无聊的事和他们折腾,很投入似的溶入其中……就像个普通高中生一样啊」
竟然敢擅自观察我,我这么想着答道
「我根本没在享受。和同学们一起的日子不过是一项《指标》而已」
「指标?」
「对。学校的机能是否正常——我和他们在一起只是用来推测这的指标」
「你就为了这个,才去上学的吗?」
我乾脆的回答了「那家伙」的问题。
「没错。对我来说,现在的《学校生活》没有其他的意义」
「指标,吗。算了。就算是这样吧」
「看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啊」
「虽然我对此还有很多想法,……不过就先问其他问题好了」
「那家伙」用指轻抚了下那像涂了胭脂一样的唇,问道
「密。对你来说,《恋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