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
当你毕业那天,在这盛开的樱花树下
我一定会,把你,杀死
这话,直到现在,都继续束缚着我。
五月十五日(周五)晚八时二十一分
咲夜消失了。
她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虽然这么说,也只是今天一天没来学校,就算到她住的出租房也不在而已。
没见面的时间,实际上也就二十四小时吧。
「到底去哪儿了。不会是真闹彆扭了吧」
月光闪耀的夜。雪白的沙滩。漆黑的大海。
集中精神听着微微潮声的我,坐到妖怪灯塔的台座上。从制服口袋中掏出了未开封的香烟和打火机。
「嘛,就算她不在了,也没什么大关係……」
撕开香烟的包装,抽了一根出来。
我不吸烟。
虽然在《想死却无法死》的中学时代,我曾经吸的。我是听了什么学者说吸烟是《慢性自杀》的评论才开始的。是觉得靠尼古丁的毒让欧米加的身体得癌就好了。
可是,「那个人」对我说了。
——香烟不适合你喔?
自那以后我就彻底不吸了。
可是,今夜又忽然想吸的我,久违的买了香烟。当然不是需要高额税金的正规品,也就是所谓的《暗香烟》。真是符合贫穷的高中生呢,是吧。
叼起香烟,我忽然想到。
为什么,我会觉得想抽烟?
因为没有找到咲夜,我一个人在夜晚的城市中巡逻起来。不过蹬着自行车时,突然异常的变得想抽烟,就来到了这了无人迹的海滩边。
啪——随着清脆的声音我打开了打火机。
这声音我很喜欢,以前就很喜欢用这东西。
我手防着海风护了上来,擦动了打火机。或许是因为久未使用,总是点不着。烦躁的我不停擦着,总算点着了。
点着香烟。青烟升起,一股怀念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
我大吸了口烟雾送入肺中——
「咳咳咳!」
狠狠的咳了起来。
以前就是这样。可能是因为不死身,不管抽多少我的身体都无法适应。每次都会尝到《第一次吸烟》的苦头。但即使这样,以前我也在没事似的抽着。
「果然很难受……」
我把只抽了两口的香烟扔了出去。顺带连那刚买的整盒香烟都攥碎了。
「可恶」
怒骂出的我,躺到了水泥台座上。本应在这里的怪物灯塔已被《回收》消失,头上现在儘是美丽的月夜。
虽然不愿意承认……
但我现在非常烦躁。
明明不该有这样的要素的。
我,送了遭到天使袭击已经没救的女孩儿一程。而看到那的咲夜,责怪了我。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会这么平静!为什么会笑出来?既然是欧米加……那就更像欧米加多好!』
在说过这话后,咲夜消失了——只是,这样的事而已。
我没有做错。
我认为自己没理由被责难。
明明是这样的……可却这么烦躁。就像心脏被掏出捏碎一样的难受感觉,在一分一分的变得更强烈。
罪恶感。不安感。寂寥感。自我厌恶——那种负面的感情,在我胸中剧烈翻腾。
「打起精神来啊……椎堂密」
不管伤咲夜多深,我都无所谓。毕竟她只不过是我作为杀死天使的《力量》利用的存在。不管在何等悲哀面前,都无法感到悲伤——从那个时候。
「只是,回到以前而已」
就在这话消失在海风中时,我背上猛感到了一股难受的感觉。紧跟着,恶寒袭来。就像魂被拉出去一样的噁心。这是《不协调感》。是天使出现的前兆。
我像弹的一样站了起来。
咲夜现在不在了。
只能靠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五月十五日(周五)晚八时四十分
这城里也充满了人生(戏剧)。
为了所恋之人无心的一句而动摇,
为了孩子的成长而感动,
或哭或笑,
只要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故事。
可我,对那种东西没有兴趣。
对我来说,《居民》不过是构成城市的一项要素。机械的检修工,是不会去想齿轮的来历吧?恐怕,我就和那同样。我喜欢远远的看着同学们欢笑,但丝毫也没想过要加入其中。
不过,也有即使这么想却因为不可抗力接触到戏剧的时候。
在沿海的一间半毁民宅中,住着浅野敬吾和他妹妹由梨香兄妹。哥哥上中一,妹妹是小四。
他们的双亲,两年前被天使《回收》了。当我赶到时,一切都已经结束。
自那以来,就只兄妹两人在那里生活着。他们用自己的手将留有双亲记忆的破败房屋修好,决定在那里继续生活下去。
年幼兄妹只有二人的生活绝不会轻鬆吧。在这时代,同样失去双亲的孩子有很多。维持生活的最低保障金在逐年减少,即使是饭似乎也吃不饱。但,这两个孩子拚命的笑着,彼此支撑的生活了下来。
而天使所袭击的,正是那两人住的家。
「哥哥!哥哥!」
幼小的妹妹在被天使破坏掉的房子前哭泣着。白色的怪物——天使,就像在睥睨少女一样漂浮在空中。
看到那天使的脸,我背上立时起满了鸡皮疙瘩。那不是像蒙克的吶喊一样扭曲的脸,看起来像是非常美丽的女性。
越是高位的天使,容貌越近似于人类。就是说,我眼前的那天使,拥有兇恶的力量。
是因为受到天使攻击了吧?房子四周插着数根冰柱。现在已经是五月,可周围却像隆冬一样寒冷。
附近的居民们,似乎都抛下这年幼的兄妹逃命了。只要天使出现,就要放下一切逃跑是铁则。这不能让人责备。毕竟所有人都更爱自己。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天使充满悲伤的高声恸哭起来,拍动起那雪白的翅膀。
沙啦——刚听到有声音在附近响起,就见锋利的冰柱倾注而下。
如同侧打来的暴雨一样飞下的冰柱,将兄妹住的家的屋顶开了个巨大的洞。
「哥哥!」
由梨香要冲进屋中。我把她按住,问道
「哥哥在里面吗?」
「他保护我……在家里……!」
抽泣的妹妹,竭力的述说着。
哥哥为了保护妹妹而牺牲,吗。这应该是常见的悲剧发生了。
我看着他们居住的房子。那本在过去就被天使变得半毁的房子,此时更是被蹂躏的看不出原形。如果有人在里面,恐怕,已经……
「明白了。我去救他。你离开这里」
你哥哥已经死了啊。
「我绝对会救他出来」
妹妹脸上出现了充满希望的表情。感受着胸中阵阵刺痛的我,冲进了破烂的家中。
内部异常凄惨。
墙壁和屋顶就像被冲锋枪扫射过一样,四处是洞,玻璃也已全部破碎掉了。断折的房梁和柱,还有就像利剑一样插在地面的冰柱。缓缓的冻结了一切。
不行了。不可能有人活下来。
那是看到的瞬间,就会出现这种想法的惨状。
放弃离开吧。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
「……呜呜」
几不可闻的呻吟声,传到了我耳中。那在木材断裂的吱呀声,冰柱飞来的声音中很微弱——但,的确是。
还,活着……?
我越过断掉的房梁,踏着覆盖着冰层的塌塌米,向房内走去。
「在哪里?回答我!」
没有听到声音。
操。到底在哪里啊?刚刚的只是我的幻听吗?
就在焦急的我要跨过倒下的衣柜时,
「…………………………………………呜呜」
再一次,听到了呻吟声。这次我没有放过。声音,是从里面的厨房那边传来的。
我穿过四处都是洞,变得扭曲起来的走廊,踹开歪斜的门。钻进了飘着冷气的厨房。
哥哥就在这里。
他那瘦小的身体,钻进了倒下的冰箱的缝隙。就是因此,才从天使放出的攻击中保护了自己。
「还好吗!」
冰箱就像刺猬一样插满了冰柱。见着情景背后不禁发冷的我,推开了冰箱。
「…………!」
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他简直就像刑台上的基督一样,腕和脚都被冰柱插住了。那完全贯穿,直插到地上。
他就是因为被钉住,才无法逃跑的吧?
由于失血和寒冷,少年的唇已经发紫,就像痉挛一样颤动着。
但,没有致命伤。
他活着——还有救!
「要逃了。稍微忍耐一下」
我伸手抓住钉着他脚的冰柱,用力拔着。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充满痛苦的哀号起来。我的指因血而滑开没能将那拔出。那过度的寒冷,让我手的感觉瞬间麻痹了。
剧烈的疼痛,让少年的泪流了下来,
「不,不要管我了……。我已经……」
「闭嘴。你还有救」
「不能连你一起……」
「闭嘴啊」
我将束缚住哥哥的冰之利刃——
「你要是死了,就会只剩下妹妹一个人了吧!?我想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