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坚苦。
骑士们战斗不息。
打倒无数魔兽,穿过诅咒雾海,一边为征途中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同伴们刻下墓碑,一边前进。
剑缺口。
铠破碎。
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与感到无尽的绝望战斗。
某个夜晚,在尖锐的银色残月下,战斗的日子终于迎来了终焉。骑士莱奥纳尔折断的剑刃贯穿了魔女胸膛。
就这样魔女死去,祖国恢複了和平。
骑士莱奥纳尔受到人民的祝福,和杰内特公主喜结良缘。随后永远和平地统治着这个国家。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远在大陆铁道遍布之前
远在火枪把骑兵从战场淘汰之前
比瓦斯的光芒驱散夜之黑暗更古老
在魔女、魔法之类不可思议之物尚未消失的遥远往昔的故事……
10.
作了个讨厌的梦。
五年前的那天,爱布里奥在火焰中燃烧的梦。
那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
横卧在床上的自己,远眺望窗外的天空。
真希望快点长大!要说具体点的话……麵包店的小夫妇是在十六、十七岁左右结婚的,所以希望是那个年龄左右。总之是想长到不会被绯奥露当成孩子来看的年纪。到时要带绯奥露离开这里。在此之前,就磨鍊剑术,变得不会输给任何人,然后去保护她。
童年简单而直接的梦想是那么记忆犹新。
『喂~~~小流卡』楼下传来了让人泄气的声音。『现在有空的话,就去地下酒库,给库劳缔亚帮忙好吗~~你是有力气的男孩子吧~~』
下定豪迈决心之后,马上等来的就是这个吗?无耐地垂下肩膀,向楼下的父亲简单回应了一声,『现在就下来,等会儿』
从床上起身,走向一楼的厨房,正準备打开通向地下的楼梯盖板,去给繁忙的姐姐帮忙的瞬间……
为何世界突然被染得红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菲鲁兹邦病院的病床上了。
『你昏迷了整整两个星期』消瘦的医生这样告诉自己。
『爱布里奥全毁了,没有留下一处完整的建筑』
『倖存者只有流卡·艾路蒙特一人』
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旁人眼中自己这个唯一的倖存者无疑是个幸运儿。
但在当时的自己看来,却没有比自己更不幸的可怜虫了。
只是眨眼间,自己在这世上所熟悉的,所爱的,所拥有的,通通化为了灰烬。
如果这不叫不幸,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被称为不幸?
不是没有想过死,只是那时才注意到一件事。
原来自己竟然是个连死的勇气都没有的胆小鬼。
?
睁开眼,不知为何一片矇眬。
眼睛怎么湿了?
用手擦了擦眼慢慢起身,确认了一下所在位置。
中央大礼堂附近的中庭休息场……
还在学术院的範围内。
小巧雅緻、赏心悦目的绿地。等距离种植着数棵树木,铺设在地面的绿色草地,铺着地砖的散步大道。这是午休时被带着便当的情侣们弄得拥挤不堪的地点……但在这太阳落山的时候却人迹罕至。
离时钟塔有段距离呢。
作了个讨厌的梦……
一个不想再回想起梦……
自从被爱丽丝一脸盆爱心萝蔔汤给浇醒后,就再也没做过那样的梦。
本已準备彻底遗忘。因为不去遗忘,就无法活下去,甚至也无法去死。那种被夹在生死夹缝中的绝望,已经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抬起头。
虽然夜色朦胧,但月亮的位置似乎没有多大变化,也就是说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长。
「……发生了什么?」
嗓音没有问题。
转转胳膊,两臂结结实实地接在身上,没有问题可以正常使用。
不过,衣服上却留下了灾难的痕迹。被无数牙齿咬过,到处破破烂烂,再加上抱着少女时被沾到的红黑色血迹弄髒之处。
「……血?」
仔细确认了一下。抱着少女时沾上的血姑且不论。之前自己负伤时沾到的血迹,那好像全身都快被染成一块血色抹布的大量血迹一点不留地全部消失了。
肩膀与脖子处的衣服激烈破碎,但皮肤却白凈无比。和今天早上一样,身体的伤,完美地治癒了。
不是意外,不是偶然,不是巧合。
似乎被莱奥纳尔那个混蛋称为附赠品的魔法刻印的有限期限还没过啊。
不禁,长叹了一声——为自己的幸运。
整理了一下思绪,再次回想起时钟塔发生的事。登上时钟塔,与少女交战,随后……被莱奥纳尔暗算。
「是吗……原来我……」
被骗了!
那个男人说过是自己的友方,因为利害一致,所以想联手……还说话中没有谎言,只是跳过了最重要的部队。那个混蛋没交代的重要部分到底是什么?
说起来,自己不应该是一个人。从那里跳落的时候,还抱着那位少女才对,还有那个说话方式好像老头的不明声音也在身旁。
试着站起身,但双腿一软,没能站稳,向后倒去。
随后感觉到身体下好像软软的,有什么东西垫在下面。
低下头。
「……啊!?」
那不是什么东西。
而是一位血迹斑斑的少女,原本银色亮丽的长髮,现在大部分被血迹所污染。只有微弱星光与照耀的黑暗中,身染暗红色的熟睡少女,就好像马上要溶入黑暗中消失掉一般。
她的身体纹丝不动。在黑暗中,连她是否还在呼吸都无法判断。
《恩,刚刚苏醒就可以大声惨叫,真是精神十足啊》
「谁?在哪里?」
《刚刚开始就在这里了吶~~》
「……」
是个老人的声音。但看了下周围,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没有什么老人的身影。
《明明刚被狠揍了一顿,却还那么精力充沛吶~~该说是非人吗?还该说是因为带着刻印?……如果一开始就能察觉这点,就不会让那个美形奸人有机可乘了,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吶~~》
嘟囔着的声音如此抱怨道。
「……」
《在这儿!这儿》
流卡这才发现。
在少女身旁有一只小形……真是有如迷你型的小手贴在到处是血的背上,传出《哼》《真是不妙啊》之类的小声嘀咕。
「……?」
《还看不见?这里哟,这里》
一只小手向上用力挥舞,装饰袖子的蕾线花边纷纷摆动。
并非没有看见,只是无法接受。虽然到目前为止渡过了面对各种超常之物的二十四小时,可对于让自己如此怀疑眼睛到底有没有出问题的超常之物还是难以马上接受。
柔软蓬鬆的金髮。
带着大量闪光蕾丝与荷叶花边的黑色连衣裙。
要说这东西的样子……
那就好像是婴儿般大小的古董人偶。
咔塔咔塔脚步迅捷地跑来跑去,为重伤的少女检查状况。
「人……偶?」
《恩,天才人偶师梅第?玛鲁古的杰作,和便宜货的质量完全不同!看啊看啊,高级货就是不同吧?》
说着,有如人类般动作流畅地挥着手,刚才人偶好像是称自己叫『高级货』……当然了这并没有改变这事本身在异常性方面叫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恩,不幸中的大幸啊,总算是留下了治癒伤口的余力》
巧夺天工的细小手指好像抓住了什么,然后随意一丢。卟咚一声,黑色的湖泊将射入少女体内的子弹吞没,小小的涟漪扩散,随即消失。
再次看了看,少女的伤真是很严重。虽然连衣裙几乎完全破碎,但能够看见白色肌肤的地方并不多。被鲜血覆盖的範围显然非常巨大。
「她,还有救吗?」
《勉强可以吧》
正常人的话再怎样看也是回天乏术的伤口。可人偶却轻鬆地给出肯定答覆。这就是说和自己伤口的治癒一样,这个女孩也可以用魔法之力什么的轻易救治吧。
「……是嘛」
心情有些複杂。
不久前,少女还在和自己拼了个你死我活,而且还曾杀死过自己一次,现在这么好的杀死对方的机会就在眼前,可不要说取对方性命了,只在听到她还有救时,心中突然萌生了小小的安慰。
「……现在说话的臭老头,你是什么生物?」
《我一点也不臭哇》
「故意在句尾叫上『哇』这就是臭!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前半的答案是正确,后半的答案是错误。现在我虽然附体在人偶中,但人偶始终是人偶,不能称为生物哟》
不是很明白。
「……有什么差别?」
《我没有作为人类的躯体。所以在需要身体的时候,就必须附体到似人非人的东西体内……嘛~简单来说好像是你们穿的衣服之类的东西。人作为人类行动时大多穿着衣服,但却不会称自己穿着的衣服也称为生物吧?》
人偶的手摆弄着少女的伤口,他的手法过于粗鲁,看上去如同在把血与肉搅在一起揉捏似的。那绝对不是什么让人看了后觉得精神气爽的画面。
「啊,就是说,老头你是幽灵吗?」
《恩,那样说的话确实解释起来就简单多了。不过,你还真能理解这种神秘系的单词吶》
「……」
心想老子刚才就是被这种神秘系的东西搞得差点没命,这辈子恐怕也再不会去相信唯物论了。
卟咚一声,又一颗子弹被扔到湖里。
「喂」
《什么》
「你是魔法使吧?就不能发发光什么的把伤给治好吗?就好像我的身体这样」
《……在你看来,也许我们的确是超越常识的存在。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有对自己适用的法则。并且那是不可逾越无法通融的东西。魔法这类的东西对这个世界来说就是猛毒,最初的魔法是将这个世界『应该如此存在』的状态给予部分破坏时被人发现的。所以原则上只可用于破坏毁灭等方面。把人,或者说把作为人的躯壳保存恢複之类的技艺是不存在的》
他的口气很臭屁。
「那么,我的身体……」
《其实你的情况是严重脱离常识。不但指你们的常识,也包括我们的。事实上,就算是亲眼所见的我,现在还是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