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袒裎相見

「……和我?」

舞姬用手指着自己。

姊妹会的蜜公主也就是一骏河蜜，晃着像煮熟章鱼般的脸点了点头。

「是、是的，学、学姊讨厌游乐园吗?」

「我想应该很喜欢吧……」

「那当天学姊有空吧?」

「应该……有吧。」

「那请务必要跟我一起去!」

「思、思……」

「谢谢学姊!」

小蜜鬆了好大一口气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连珠炮般讲了一大串话。她立刻按住自己的脸颊不断第向后倒退——

「不是，那、那个……请你不要误会，与其说是约会，倒不如说是证明自己没发狂，或者可以说是以毒攻毒大作战!」

「啥?」

「我也不知道，请你不要问好吗?我先告辞了!」

看来她确实相当紧张，一把入场券塞给舞姬马上就转身向校舍跑去。逃走的速度实在令人相当惊讶。

「……………………我也没说不想去啊……」

虽然没有拒绝，但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找我出去呢?

舞姬凝视着留下紧握痕迹的入场券，心里只能想着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雪国不知道会怎么说哦……）

***

——你的歌声真的很美唷，一骏河小姐。

这声音一直在小蜜脑袋深处迴响着。

夏天的阳光下，这道声音一直到今天都还逼迫着小蜜，催促她快点行动。

（交给她了、交给她了、交给她了、交给她了、交给她了……）

游乐园入场券，对方也确实答应了。虽然之后的事已经记不清楚，但目的应该已经达成了才对。星期六要单独和学姊出门。

一定得证明这种心动戚只是一种假象而已。

（等着看吧，典子姊姊!）

这是一场赌注，如果可以平安撑过这场一对一的约会，应该就能反证自己还很正常。

小蜜霎时忘了自己是个大小姐而不断地跳跃着，并藉着奔跑的速度来了个三段式跳跃，最后还在空中使出迴旋踢。放学途中的一年级学生全都因为惊吓而瞪大了眼睛，但小蜜仍然毫不在意地着地并且握紧拳头。

我一定要成功!

***

舞姬认为一定不会发生争吵的想法，可能真是太天真了。

雪国听完舞姬的话之后，当然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白天才刚跟SEC成员提过这件事。

「……等等，你说已经决定合作的对象了是怎么回事?」

「思，所以只能跟你们说抱歉。」

「什么抱歉!」

「因为我们决定要跟别的女孩子合作了。」

「我不是先跟你约奸了吗?你那时没听到吗?」

吃完晚饭之后，舞姬很难得主动要雪国到楼上的房间去，所以他们特别把作为甜点的西瓜装到盘子里，拿到房间里属于舞姬的区域之后，才谈到这件事。

雪国明明整个人呆住了，提出这个话题的舞姬却还自顾自地把盐洒在西瓜上吃了起来。故意把眼神移开这点更是让人觉得非常可恨。

「不是有一群中部联的女孩子吗?考虑了很久之后，还是决定跟她们合作。」

什么叫还是决定跟她们合作!

雪国难以相信眼前的舞姬还可以不断用筷子尖端将西瓜秄挑出来，然后语气平淡地说着这件事。

明明深信舞姬已经愿意帮助自己了，现在却又忽然被她拒于千里之外。

「那、那我们这次也合办不就得了。长船小姐她们也一起可以吗?大家同心协力不是很好吗?」

「我告诉你，你这种一团和气的想法有时候是行不通的。」

「什么一团和气……」

「总之，算我拜託你了，这次就忍耐一下。之后对方也不会再咄咄逼人，而我也不打算让她们再抱怨些什么了。」

「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在讲同一所学院的事情，为什么舞姬所说的，完全像是发生在另一个国家里的事呢?

「这样我很困扰耶。古叶同学和SEC以及五中的大家都那么期待。芝目他已经高兴到让人感到有点噁心的地步了。现在才跟我说不行，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思，我想……应该没问题啦，雪国一定能想出办法。」

「别空口说白话了!」

「你不是一路努力过来了吗?」

「别跟我讲精神论!真是太过分了!」

「我不是那种意思啊，雪国……」

没有道理!完全不讲理!雪国脑袋里面充满了这些字眼。

「说起来小舞妳每次都这么不负责任，每次都不跟我谈过就擅自行动，完全没有考虑过我会有什么下场。你也稍微体被你耍着玩的人想一下好吗!」

「好，我知道了。你冷静一下，雪国。来，这个给你，打起精神来嘛——」

「我才不想听哩，你这个无情的人!笨蛋小舞!」

啪噗一声。

舞姬不知道被雪国用什么东西丢到脸上，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她相当喜爱的布偶。

「……我才想骂人呢!听完中部联的抱怨后还得让她们听话，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这么做的!?」

「小舞……」

「如果我是无情任性的笨蛋小舞，那雪国你就只是个烂好人!我看因为会长是女生，所以你才会没办法不管这件事吧，笨蛋雪国!」

「你说这是什么话!」

当雪国正想回嘴时，忽然有张纸被推到他眼前。一阵子之后雪国才注意到那是张充满皱摺的游乐园一日券。

那是舞姬在遭到布偶投掷前就準备拿出来的东西。

「……这入场券是从一骏河蜜那儿拿到的。」

「!」

「雪国应该不用去了吧!她把这个交给我，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等、等等!」

「别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想利用我的身分!」

舞姬说完后就爬到上铺，然后用力把分隔用的窗帘给拉上。

（臭小舞!）

看着被拉上的铁窗，雪国只能压抑下自己那几乎要爆发的情绪。

和一骏河小姐一起去游乐园?

竟然在这种时候讲出这种话，太卑鄙了!

***

吵架之后的隔天早晨，雪国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觉得胸口相当郁闷。

他先帮庭院里所有的花与树木都浇了水，不论是快要枯萎的蔷薇还是正开始成长的向日葵。这动作早已成为雪国的习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还是会聚精会神地去做这件事。今天一定也是相当炎热的一天。

本以为準备早饭时多少可以说到话，但想不到舞姬自己找出玉米片与牛奶来填饱肚子了。

她离开之后换雪国进入厨房，自己做了培根蛋来吃。原本想好好做岛早餐，却因为加了太多盐巴而一点都不好吃。实在是太失败了。

（明明就很任性，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平常都用脚踏车送她到车站的惯例今天也中止了。

数学老师将教科书合上。

「——今天就上到这里。剩下来的是回家作业，下次上课前要做好——」

交代事情的声音与下课钟声一起告知学生放学了。但可能脑袋里都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吧，雪国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声音。

说起来，把跟小蜜约会这件事拿来当成谈判筹码实在是太卑鄙了。

雪国準备去拿放在置物柜里的东西而到走廊上来。

如果以为这样雪国便会放下身段完全听从她所说的话，那也实在太瞧不起人了。怎么说雪国也是个男人，有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你以为用可以和一骏河小姐约会当交换条件，就可以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了吗?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可恶。小舞你这个卑鄙的小人!魔鬼!恶魔!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去，当然想去啊，可恶!

打开钢铁制的门后，发现拿出来的笔记本当中夹着没见过的试卷。这让雪国非常生气。提交的期限到六月为止，几个礼拜前的舞姬——也就是『冒牌雪国』忘记把它交出去了。

「小舞实在是太随便了!」

「呀!」

转过头来之后差点就撞上一个女孩子。

（抱、抱歉——）

马上就準备道歉的雪国却瞬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站在那里乾瞪眼。他差点撞上的人是古叶鸟子。但对方没有生气，反而和雪国一样说不出话来僵在那里。

难道刚刚那声「呀」是她发出来的吗?

「……那个，古叶同学——?」

「酒、酒精与金属钠起反应之后所产生的化合物是?」

「乙醇钠。」

眉间的皱纹一口气更为加深。没错，就是这样，这种严厉的脸部动作才是古叶同学应该出现的反应。

「淡谷你真的很让人生气……」

「这次变成理科了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要考我就是了。

用锐利眼神瞪着雪国的古叶鸟子，嘴里似乎在碎碎念着什么东西，但雪国却听不太清楚，这时雪国发现到就是因为眉间那些皱纹，才会让人没办法马上发现其实古叶也是个美人。

「……真是可惜……」

「什么!?」

呜哇哦!

话说回来，没办法得到青美协助这件事情，得好好跟她说个清楚才行。虽然很恐怖就是了。

「…………其实呢，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而已……」

「……咦?」

「当然如果雪国非常想引人注意的话，那就算了。不过你究竟打算让那么可爱的大小姐等多久?」

大小姐?

心跳开始因为别的原因而加速。

「别装傻了，一群蠢男生已经开始包围她了唷。男生一见到青美的制服就像蜜蜂看见花朵一样，让人家在放学的门口等你实在太愚蠢了，笨蛋!」

青美女学院?大小姐?

雪国马上跑到最近的窗户向外看去。由于高度与角度不足，于是他整个人从四楼探了出去。结果又被鸟子骂了一次笨蛋。

「你想死吗?」

往学生平常出入的后门方向看去——确实男学生已经围成一圈了，但没办法看到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谢谢你，古叶同学!」

「等等啊，淡谷!」

雪国把头缩回来之后就开始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