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屠龍

自桧木市折返，回归日常生活之后的某一天，田中于公会的柜檯得知一项消息。

「对了，有件委託工作指定你来执行。」

「哦，指定的工作吗？我也变成名人了呢。」

故作无奈摇头叹息的田中刻意展现出主角的氛围，柜檯小姐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将委託书递了出来。

「对啊，有阵子大家都称呼你为『兔子杀手』呢。」

「什么时候用这种名字来称呼我的？不许替我乱取这种绰号！」

如今兔子已经成为田中的眷属，这的确是难以接受的绰号。田中气得直发抖。

「我跟兔子和好了，往后不再对兔子下手。」

田中凝视远方，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

「没想到你居然为了这种小事生气。」

讶异之余，茱蒂继续手边的工作。一段时间后，意犹未尽的田中将视线移至委託书，似乎突然想起这件事。

「嗯，越后屋临时担任公会职员吗？由于人手不足，希望我到西镇一趟？西边的城镇……布丁王国吗？」

田中从道具箱取出地图，检视布丁王国的地理环境。

「嗯，从这里算起的话，大概位于北边。就在比河豚镇还要往北的地方。」

「这也太容易搞混了吧？为什么是叫西镇？」

田中依旧为了背叛期待的这个世界而发怒。

「天晓得，大概是因为从皇都看来位于西方的关係吧？」

「唔，这倒是。也罢，这种命名方式也不是没有啦，不过也未免太随便了吧？应该像这样稍微转个弯……」

想起日本的现状，田中顿时发现以方向来命名的方式似乎也没那么奇怪。不过他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西部本来就有很多新开拓的城镇。开拓之际随便取个名字，之后就直接成为正式名称了吧。有些是特产的名字，也有些名字跟地理环境有关。」

「原来如此……不过这一趟旅程可真远，我还是拒绝吧。」

在地图上确认地点后，田中相当爽快地取消任务。

「为什么？人家特地指定你呢，就去吧。」

「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新的魔导书，现在得暂时停下工作，探究魔道的真理。」

露出一抹奸笑后，田中展开中二的妄想。

「越后屋是个挺厉害的富商，在公会之中的人面也相当广，跟他打好关係应该没损失吧？」

茱蒂铜臭味十足的言论让田中停止妄想，开口驳斥：

「可笑！我才不会为了金钱或权力逢迎谄媚。我要走自己的路，永不回头，绝不妥协！」

就在田中再度自我陶醉时，茱蒂冷冷地开口：

「……西镇旁边有个以美容着名的温泉街，向来是年轻女性流连忘返的地方。越后屋的人面很广，帮他解决问题的话，说不定可以换来各式各样的慰劳呢。」

「哼！不是说了吗？我不会屈服于这种世俗的慾望！」

我们的田中悍然拒绝了茱蒂的诱惑。转过头来后，又以正气凛然的表情发下豪语。

「然而，我也是个男子汉，向来不会拒绝他人的求助！越后屋，你等着！我这就来了！」

结算完毕之后，色眯眯的田中快步离开公会。看来他打算等到準备完毕之后，就立刻出发。

「——还有一件事，最近温泉街好像遭到巨龙攻击，这段期间最好不要到那里去。」

确定田中已经离开公会之后，茱蒂这才补上一句。

——哼着歌的田中踏着轻快的脚步，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结束了一般人需要走上一星期的旅程。想必是一直沉浸于妄想之中，田中完全没发现自身的异常状况。抵达西镇之后，田中立刻到公会去找越后屋。公会似乎已经接获消息，马上就将田中带到越后屋的房间。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真是吓了我一跳。」

越后屋笑着迎接田中。

「我现在全身是劲！什么工作都好，儘管指派给我吧！」

田中的眼睛现在只看得到工作之后的好处。越后屋笑着点点头，开始说明工作内容，也不知道他到底明不明白田中的如意算盘。

「真的吗？那太好了，就请你对付最近在这一带肆虐的巨龙吧。」

「……」

田中瞬间石化。

「大概在半个月前，一只巨龙突然出现，结果温泉街遭到攻击，损失惨重。目前我这边派了一些人手过去重建受创的温泉街，反而耽搁了镇上的工作，才会请你过来帮忙。既然全身是劲，就请你儘快宰了那只巨龙吧。」

越后屋以轻鬆的语气将高难度的任务丢给田中。

「我哪办得到啊！你到底对等级E的人怀抱什么期待！」

回过神的田中毫不客气地吐槽。

「呵呵，玩笑话罢了。就请你填补重建温泉街的人手留下的空缺吧，大致上就是猎杀城镇附近的魔物。」

「……好。」

脸色有点疲惫的田中与笑容满面的越后屋，之后就城镇及工作的话题简单交谈后，便结束了这次的会面。田中请公会介绍旅店，今天就此休息。

第二天开始，田中在西镇展开全新生活。虽然一样是猎杀魔物，不过这里的魔物跟出没于狭间镇周边的魔物不同，行动之际必须更加谨慎。第一天他不想太过勉强，于是早早结束狩猎。回到公会做结算后，就一直窝在旅店里面。第一天的手感还不错，应该可以轻易上手，因此田中的心情也轻鬆了起来，优哉游哉地在房间中阅读第九级魔法的魔导书。

「初阶的攻击魔法种类真多……该学哪种才好呢……」

首先，田中注意到的是火球魔法，顾名思义就是将火球丢向敌人造成伤害。对于全身包覆硬壳的敌人或是耐火性较强的魔物效果有限，不过碰到耐火性较弱的敌人，则会成为有效攻击。对于已经可以利用点火魔法攻击敌人的田中而言，可说是没什么吸引力的魔法。

接下来是冰球魔法。跟火球不同，是以冰的物理冲击为主要伤害。不过毕竟只是冰块，对于坚韧的敌人造成不了多大伤害。虽然对于怕水的敌人有效，不过田中只要利用生水魔法，比照惩罚游戏的模式将水泼到敌人身上再逃走就好，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比较吸引人的是风刃魔法。说是风刃，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风切现象。虽然有射程较短的缺点，不过攻击力好像满高的。面对坚硬的敌人固然不利，然而肉眼无法辨识的攻击颇有隐藏技能的感觉，在在刺激田中的中二心。但是这对现在的田中而言反而相当致命。由于肉眼无法辨识，难以确认控制的情况，就修行的角度来说，算是高难度魔法。

最后是投石魔法。基本上就是投掷石块的魔法，虽说是魔法，却几乎是物理性攻击。面对坚硬的敌人也能造成冲击，给予某种程度的伤害。至于没有实体或是液体状的魔物，几乎没什么效果。虽然平庸了些，考虑到田中目前的情况，倒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寻思片刻之后，田中决定订定投石魔法的契约。

「呵呵呵，再来是恢複系的魔法。对于保命优先的我而言，这可是非常重要。」

他也订了能多少治疗伤势的恢複魔法，以及能治病、解毒等异常状态的治疗魔法契约。

恢複魔法目前停留在基本阶段，效果不大。治疗魔法也是以初阶为主，似乎没有解除麻痹或是石化之类的效果。不过光是具备恢複或治疗效果，就会对内心的安全感造成莫大影响。当魔法派不上用场时，只要大量使用道具箱之中的恢複葯或治疗葯，应该还是有办法。这就是田中的想法。

不过这时也出现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好像从未感冒或是受伤……咕，好可怕的陷阱。安全第一的行动方针居然出现反效果。为了魔法的修行，必须感冒或是受伤才行。可是！我怕痛，更怕感冒的折磨，更何况主动採取高风险的行为，更有违我明哲保身的信条。唔唔唔……哦？呵呵呵，我真是了不起，居然想到一个好点子。呵呵呵……为了探究魔道的真理，一点牺牲是必要的……越后屋，我要捨弃人性了……呵呵呵……」

——第二天，田中以防寒用的长袍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出发前往温泉街。在巨龙袭击之下，街上到处都是被破坏的断垣残壁。许多居民都受了伤，甚至还有人肢体残缺，难以过正常的生活。

田中来到一栋半毁的建筑物附近，走向蜷曲在建筑物之前的受伤老者。老者十分虚弱，一点反应也没有。田中使用恢複魔法后，从道具箱取出少许食物放在地上，旋即转身离去。

「呵呵呵，这是协助我做实验的谢礼，儘管收下吧。不过这就是恢複魔法的力量吗？相当不错，比使用魔法葯省了不少工夫。好，就这样锻炼技能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田中每天重複同样的行动，结果事情就在不知不觉中传开。万一到处做魔法实验的事情被越后屋知道，恐怕会惹上麻烦，因此这么认为的田中在持续做实验的同时，也不忘隐匿自己的身分。

这种实验实验再实验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实验对象主动跟田中说话。

「谢谢你，叔叔！叔叔是谁啊？从哪里来的？」

之前田中总是在实验结束之后迅速离去，完全不给对方跟自己说话的机会，如今大概是因为遇到小孩子，才轻忽了吧。田中认为开口说话相当危险，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下意识地别过脸。天真的孩子当然无从得知田中内心的纠葛，看到田中别过脸，也跟着转头凝视同样的方向。分割哈尔皇国以及布丁王国的雄伟山脉就横亘在那里。

——位于哈尔皇国西境北侧的西镇不远处，有座具备天然温泉，一年到头热闹滚滚的温泉街。温泉街并非地名，在行政上属于西镇的一部分。

这个热闹的温泉街在创世历5963年底发生巨龙来袭的大事件。巨龙破坏大多数建筑物，引发熊熊大火，酿成多人死伤的悲剧。事件发生之后，当地居民以西镇的公会为中心，全力展开重建工作，却苦于人手不足的问题，导致进度严重落后。

穿着长袍遮掩长相的怪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总是飘然出现于在攻击事件当中受伤的居民面前，不但免费治疗居民的伤势，甚至留下食物，然后就跟现身的时候一样飘然离去。

他的治疗只能称为神迹，即使是只能等死的重症病患也在瞬间痊癒。当地居民很想知道这号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然而他向来神出鬼没，结果时间就在无人知悉他真实身分的情况下静静流逝。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孩子跟他说话的消息传了开来。根据传言的描述，这个人物是从山岳地带来的。来自山岳地带的奇蹟创造者。人们认为是居住于山岳地带的神怜悯在巨龙的肆虐之下饱受苦难的众生，化作人形显现于世，向大家伸出援手。

温泉街的大多数伤患都因为人手不足的问题无法接受治疗，结果这个情况在短时间之内获得改善。据说人们还来不及表示感谢，神就不再出现于大家面前。于是街上的居民带着对神的莫大感谢，在公会协助下走上重建之路。

创世历5964年初，当重建工作顺利进行，西镇公会忙碌的步调也逐渐缓和下来时，为了追求屠龙者的称号，许多强者开始聚集于此。

——在公会的房间中，越后屋跟田中閑话家常。

「你听说了吗？镇上好像出现了一个神，到处治疗受伤的人。」

笑容满面的越后屋提起这个话题。虽然他的眼神没有半点笑意，不过田中还是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

「是哦，还是第一次听到呢。我从早到晚都在狩猎魔物，待在镇上的时间不多嘛。原来还有那种事情。」

酷哥田中回应越后屋的同时，双眼四下游移。

「当初我们因为人手不足，来不及治疗那么多伤患，对方等于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不过……类似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这可就伤脑筋了。」

越后屋说话时，视线一直盯着田中不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田中双眼的游移顿时变成平常的三倍速。这没什么特别的含意，别想太多。

「就是说啊。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真是岂有此理！实在不能原谅！」

田中姑且装出义愤填膺的模样，不过来自越后屋的压力并未减轻。就在满心以为东窗事发的田中万念俱灰时，越后屋闭上双眼，压力这才减轻了许多。

「最近发生许多不祥之事，最好还是低调一点。」

越后屋希望将田中的力量隐藏起来。毕竟他是最强的王牌，希望留待日后发生重大事件时派上用场。

「说得也是，我会注意的，一定会非常注意。」

田中以温泉街的居民为对象，做过无数次魔法实验。他发现越后屋似乎对这点相当生气，便强力赞成越后屋的意见，不过内心倒是为了往后恐怕难以拒绝越后屋的要求垂头丧气。两人的閑聊就在彼此的想法无法互相理解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顺利进行。

——温泉街的重建工作逐渐告一段落的某日，田中在西镇的饭馆兼酒馆优哉游哉地用餐。

「老闆，不觉得最近杀气重的客人好像特别多吗？」

用餐之余，田中跟酒馆老闆攀谈。酒馆是各路情报汇聚的地方。田中依照这个道理，向酒馆的老闆打听消息。

「嗯，想要藉由打倒巨龙扬名天下的家伙，全都跑到这儿来了。」

老闆打量着在酒馆一角閑话家常的团体客，回应田中的询问。那些人应该也是为了打倒巨龙而来的吧。

「是哦，不过真的能够打倒巨龙吗？」

田中想起温泉街的惨状，巨龙正是惨状的始作俑者。他不觉得人类能够那么容易就打倒巨龙。

「他们的等级都是C，具备相当程度的实力，或许真的有办法吧。其中还有几个颇有名气的人物呢。」

「哦，那种人也来啦？」

老闆的谈话引起田中的兴趣，脑中也回忆起动画或是游戏的情节，内心更是为了不知道所谓的知名人物大概是怎样的感觉而雀跃不已。田中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偷偷打量酒馆一角的团体客。

「就拿带着长剑坐在墙边的那个家伙来说好了，听说他就要升上等级B了呢。提起巨剑咖哩麵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

「噗！咳咳咳！」

田中忍不住将口中的牛奶喷了出来。

「脏死了！你在搞什么啊！」

老闆一边抱怨，一边拿抹布擦桌子。

「这是什么名字？恶搞吗？这样一来，那个靠在墙边闭上双眼酷到不行的大叔，不就成了躲在墙角强忍泪水的可怜虫了吗？」

田中甚至产生了酷酷大叔的眼角泛着泪光的幻觉。他朝着老闆大声抗议，再也无法直视眼前的那个大叔。

「你真是莫名其妙。咖哩麵包可是过去人称剑圣，没有他就没有皇国的大人物之名呢。所以才会有父母将孩子取名为咖哩麵包。那把巨剑八成也是向剑圣致敬的成分居多。」

「剑圣……真是罪孽深重啊。好歹也把他当成人吧。不过，这么一来，就会变成搞笑人物了，还是典型的陪衬角色……」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就在巨剑的话题聊开的时候，正在閑话家常的团体客当中，有一人来到柜檯。

「老闆，可以给我们一些这家店的招牌烈酒吗？」

年纪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看起来有点强势的红髮女子跟老闆点酒。

「没问题。」

老闆以熟练的动作将烈酒倒入酒杯，递给女子。接过酒杯之后，女子向田中攀谈。

「你也是公会成员吗？」

立刻切换为正经模式的田中轻鬆应对。

「嗯，我叫做田中，目前在镇上工作。」

拿起装满牛奶的杯子乾杯之后，女子也自报姓名。

「我的名字叫荷姆拉。我们正在徵求打倒巨龙的伙伴，要不要一起来？」

对手是巨龙，多一份战力就多一份保险。荷姆拉以轻鬆的语气邀请田中加入。

「还是算了吧。巨龙袭击温泉街时，我为了捍卫温泉街奋起作战……如今伤势才刚痊癒，还没恢複原本的实力。这次就将功劳让给你们吧。」

田中以成熟大人从容不迫的神情予以婉拒。

（插图）

「是哦，太遗憾了。那我们就不跟你客气，直接解决那只巨龙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