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纳迪家的豪宅。
这栋豪宅傲视群雄似的盘踞于城镇正中央。
叶斯提安镇原本就不是自然形成的城镇,而是在具备商业都市必要条件的地点,以人为方式计画性地建构贸易之都。
这种贸易都市在现代是很常见的。
它多半是领主等人为了增加税收,特地在领地内投资兴建,因为一座贸易都市能轻鬆获得庞大的以面积来说,超越百倍领地所能获得的税收。另外儘管为数不多,但有些贸易都市不是由领主投资,而是由大财主或商人行会组织兴建。
叶斯提安镇就是后者的典型。
唉。帕希菲卡神色不耐地环顾四周,叹了一口气。
心神不宁,实在是静不下心。帕希菲卡也晓得这栋堂皇富丽的豪宅肯定所费不赀,可是
真厉害。她自言自语地嘀咕。
帕希菲卡、拉蔻儿,以及在镇上遇见的占卜师玉林三人被带到荷纳迪家的大厅。
豪宅本身就很广阔,大得惊人,规模恐怕足以跟小型城池匹敌。儘管没有高塔和城壁之类的建筑,不过佔地与贵族的宅第相比亦毫不逊色。
再加上,吞没宽敞豪宅,令人头晕目眩的各种低俗物品。
完全不顾原本色泽,乱涂乱抹似的粉刷,以及痛恨平面般挤满墙壁的各种雕刻。
这里也有?那里也有?咦~~连这里也有越往室内走,就越发教人不胜感叹的大量美术品,以及不知为何使用大量金、银色系的家具陈设。天花板上悬挂数个(没错,到处都是)一旦掉落肯定会压死人的巨大水晶灯,就连铺设在走廊上的地毯,从头到尾都布满了精緻的刺绣。一件一件分开来看,确实都是酝酿出美妙感性的高水準艺术品,然而。硬是将它们挤满室内,并不会让这栋房子本身变成艺术品。从常人的眼光来看,反而更加俗不可耐。
不过,说不定这栋宅第的主人从中感到了华贵。
拉蔻儿姐,该怎么形容呢帕希菲卡坐在染成大红色的皮沙发。以指尖戳着地板上铺设的软垫犹如压扁青蛙般四肢大张,只剩头部残留立体感的老虎,说道:我可以说说感想吗?
我怕你把气氛搞僵,还是算了吧。拉蔻儿慵懒笑道。
她的美感虽与常人略有差异,不过能判断出这栋豪宅很俗气,至少跟帕希菲卡还有共通点。
哎呀,这很花钱耶,好棒好棒。
可是,乘势坐在两人旁边的玉林,似乎颇为中意这些装璜。话说回来,她中意的或许不是室内装璜本身,而是蕩漾其间在强调花了大把银子的味道。
不过,究竟是什么事呢?
天晓得
相较于忐忑不安的帕希菲卡,拉蔻儿依旧一派悠閑。
大厅这种地方,原是为了让客人放鬆心情的空间可是帕希菲卡相信,绝对没有人能在如此低俗的房间感到宁静。放眼凈是刺绣、雕刻等美术品四面八方都没有让眼睛休息的空间。
老实说,她觉得只要待上三天,脑子肯定要出毛病。
正当帕希菲卡胡思乱想的时候
久等了。杜兰打开异常厚重的门扉不,正确来说.开门的是守在左右两侧的女僕。
杜兰在帕希菲卡她们对面的沙发坐下。
他身穿鲜红色长袍,手戴数枚戒指,上面镶嵌的宝石足有眼珠子耶么大。手腕和脚踝戴了好几个金银环,发出叮叮噹噹的声响,依旧是个鄙俗不堪的男人。
接着一排男人鱼贯站到他身后,女僕们则随侍两侧。
就像一幅王公贵族的恶质讽刺画。总之,这里是谒见室,背后的僕役就是臣子吗?仔细一看,唯独杜兰的沙发跟其他款式不同,这大概就是他的龙椅吧。
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次吗?杜兰朝自己的专用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说:不过,本爷就免了,你先报上名来吧。
我叫拉蔻儿南布拉蔻儿说完低下头。?帕希菲卡忍不住想转头看姐姐的脸,但动作蓦地停止,因为她感到拉蔻儿的手肘正偷偷轻戳自己的侧。
腹大概是要她别轻举妄动的意思。
这是我妹妹帕希菲卡。
喔你们好像在旅行,有什么目的吗?
父母双亡之后,想说乘机到各处看看,因为家父是西域出身。
魔法是哪学的?
家母原本是军方的魔导士,所以学过一些防身用的简单魔法。我也知道这是违法行为,可是我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孩,为了能继续旅行
拉蔻儿说到此处,目光微微一垂。
(还真会掰。)
帕希菲卡暗自苦笑。
哪有人会为了防身随便施展军用攻击性魔法?唉,不过对拉蔻儿而言,炎阵(Muspelheim)也好,武雷神(Thor)也罢,彷彿全都变成弱女子的小小乐趣。
嗯,姑且不管违法问题,本爷之所以请你们来,纯粹是想僱用拉蔻儿你啊。
嘎?突如其来的提议帕希菲卡不禁怪叫出声。
但当事人拉蔻儿并未露出惊奇的模样,只是静静问道:僱用我吗?
正是如此.如各位所见,本爷在经商方面已是成绩斐然。从食品交易开始,金融、不动产、贵金属,或是武器、兵器商品範围几乎无所不包。有道是商业无绝对,不过就算在这一瞬间退出江湖,本爷也有终生享用不尽的财富。
然而,本大爷越是成功,嫉妒的家伙也就越多。漠视自己的无能,一味指责他人交易手段骯髒之类的家伙。哇!没什么比穷鬼的怨恨更麻烦了。
况且有你这种美女担任护卫,本爷也大有面子。一群臭男人成天到晚黏在屁股后面,实在有欠情趣,不过若是你这种美女,一路护到被窝里也不赖呀。
杜兰视线活像舌头般舔过拉蔻儿的俏脸、胸脯、柳腰,看见那道紧盯姐姐的黏腻目光,帕希菲卡不由得蹙眉。
过奖了。儘管不可能没发现投注自己身上的视线是何意味拉蔻儿依然扬起亲切的笑容应道。
薪水方面嗯,每个月五万塞多美如何?
五万
帕希菲卡和玉林忍不住轻叫。
每个月五万塞多美,工作一年的话,甚至足以购买一栋小房子。顺道一提,在一般酒吧或大众餐厅吃晚餐的话,一餐二十塞多美还有得找。
根据你的工作情况,还可以调涨薪资,听起来不坏吧?
总而言之杜兰的意思是想将拉蔻儿聘为护卫兼爱人。
就算撇开魔导士这项条件,光从拉蔻儿的姿色来看,别说是杜兰,想当她入幕之宾的男人绝对不在少数,五官出众,肌肤和秀髮均丽质天生,身材纤细但凹凸有致。以女性而言个头偏高,但身穿长外套的绰约姿态,也因此蕩漾着一股高挑者才有的华丽。
或许是拉蔻儿那种远离凡尘的态度所致.直接向她示好的男子意外地不多可是像杜兰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人,看来也没那么容易打退堂鼓。
然而
有点便宜。拉蔻儿笑盈盈但语气坚定地说:翡翠法阵(JadeCircuit)的魔导士,就连没有位阶的新人,最低也从六万塞多美起眺。军方具有魔导士技能的士兵,听说最低薪资保证也有三万八。既然不是任职公家机构或贵族手下,考量施展军用攻击性魔法会违法,相对要求特别津贴我想也小为过。
呵呵呵。真是不自量力,竟敢跟本爷讨价还价?杜兰边说边冷笑。
抱歉,小女子如何?玉林举手道。
你也是魔导上?
不,我是占卜师,啊,当爱人也可以喔。
已经够用了,你给我闭嘴。杜兰爱理不理地说。
呜呜玉林颓丧地低下头。
如果是魔导土的话,再多聘一两人也无所谓。
魔导士原本数量就少,而且他们不是隶属军方,就是归于贵族麾下。换句话说,非贵族的平民若能僱用在野魔导士纵使不是精通军用魔法或特殊魔法的一流高手,亦能彰显其僱主的雄厚财力和权势。
抑或者,杜兰的心思根本就不是他所宣称的护卫等等也不一定。
嗯,好吧,那就六万。以在野魔导土来说,算是破格僱用了吧?
我想想拉蔻儿若有所思地侧头,儘管不可能是认真考虑他的提议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吗?
嗯这对你而言,确实是从天而降的好运,感到迷惘也很自然,你慢慢考虑吧。本爷会吩咐下人替你们準备房间,住几天都不成问题,这样也能增进对本爷和这栋宅第的了解。杜兰装模作样地说。
说话态度总是一副要激怒对方神经的骄傲狂妄,但不知是没发现,或是对他人感受根本不屑一顾,杜兰毫无愧疚之色。
不其实我正在寻找走失的双胞胎弟弟,前天为止还在一起的,结果在附近大道露营时不慎失散。不知是遭遇某种意外,还是有其他理由,我们全无头绪还没找到他以前.实在无法冷静考虑这件事虽然他懂魔法,毕竟无法防止意外或疾病,我很担心他现在的情况。
弟弟你弟弟也是魔导士?杜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
嗯,虽然情况有些特殊。不过他的意识容量总之魔力跟我相同,甚至在我之上。
嗯,很有趣。杜兰扬起嘴角轻笑。好吧既然如此,本爷也运用情报网调查看看。
这真的可以吗?拉蔻儿询问时脸上浮现讶异之色话虽如此.还是残留某种温吞的从容神态。她恐怕一开始时就期待这件事,但完全不形于色。
当然可以,但希望你也能给本爷带来好消息。
杜兰不怀好意地笑道,虽然也看不出他究竟看穿拉蔻儿的多少心机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每次看见拉蔻儿姐的这种模样,有时也会怀疑她其实是非常可怕的坏人呢。)
帕希菲卡望着姐姐轻轻颔首的侧脸暗忖。
※※※※※
究竟他能否再次醒来儘管女子曾经对此感到不安,但似乎是杞人忧天。
夏侬在昏昏沉沉的感觉中恢複意识。
硃红色的光线自窗外射入,这是黄昏时的色彩。平时就已充满落日气氛的室内。此刻更加盈满倦怠的气息。夏侬觉件疲劳均匀地瀰漫了全身,就连起床都提不起劲。
他忽然将视线滑向旁边。
女子以跟上次看见时完全相同的姿势坐在那里。
衣服、髮型,甚至连坐在椅子上凝视夏侬的姿势都一模一样,彷彿只有她周围的时间停滞不前。
由于身体状况欠佳,无法判断自己昏睡多久但搞不好这名女子从他上次苏醒时就片刻不离,一直盯着他瞧。
话虽如此夏侬在佩服她之前,就先萌生某种危机意识。
怎么了?彷彿回应夏侬凝视自己的视线,女子侧头问。
毫无内疚的真挚眼眸。
光看女子的容貌和神情,确实很美。
这种异性对自己投以依赖撒娇的视线,目光里散发某种任何人都不禁想要拥抱的婀娜和楚楚可怜。
夏侬也是男人,若是在正常状态下,搞不好会对此感到些许开心。
然而
这里是哪里?
是雅木的家哟。女子以幼儿般的结巴语气说。
我睡了多久?
艾尔丁一直不肯起来,所以雅木呀有一点寂寞喔.心想如果一直不起来的话要怎么办。
正如她所言,这段时间对她来说大概真的是六神无主、万分煎熬。宛如察觉夏侬的心思,女子阻止他离开似的伸出玉手,紧紧握住夏侬的手。
当然就算她使尽全力,这对夏侬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力量;可是这股不堪一击的力道,反而增添女子我见犹怜的感觉。
艾尔丁,怎么了?累了吗?
艾尔丁?夏侬皱眉低声道出这个名字应该没错吧。
这名女子果然大有问题。
首先,她的容貌跟言行完全不搭。用字遣辞令人联想到未满十岁的幼童,但容貌却是二十岁左右虽然年轻,却已具成熟女子的风韵。两者间的落差若是归咎于个性。也未免太不寻常。
而且这名女子好像将夏侬当成了别人。
夏侬与她素不相识,艾尔丁这个名字也是初次听闻,他们完全是刚见面的陌生人。
就算基于某种难以置信的偶然,夏侬跟那位名叫艾尔丁的人物长得一模一样实在很难想像就连内在都与那人相似,只要没有故意模仿,两人的言行举止毕竟有差,熟人立刻就能察觉其间不同。
换言之,这名女子甚至没有区分艾尔丁和夏侬的判断力。
怎么了,艾尔丁?艾尔丁?雅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不知对闷声不响的夏侬有什么误解自称雅木的女子以极度畏怯的语气问。
我夏侬犹豫片刻,最后毅然说出事实。根本就不叫艾尔丁。
女子茫然不解地望着夏侬的脸孔。
那是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的表情,女子就这么一语不发地注视夏侬当他觉得果然不该说的吗如此对自己的行动感到后悔时,女子傻愣愣地问:艾尔丁改名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夏侬虚脱呻吟。
那么、那么雅木也改名好不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艾尔丁雅木很喜欢艾尔丁南德这个名字,所以雅木想继续叫你艾尔丁,不行吗?雅木抬眼注视夏侬。
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不行的话.雅木会忍耐。
雅木说完眼眶一红.不明所以的夏侬还是随口应道:
不这无所谓。随便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