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对方分配的房间相当舒适。
样式简朴的床铺和书桌各一,白色墙壁上甚至还有衣架。儘管不算宽敞,但或许因设计的结构具有功能性,并无压迫感,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室内反而充满清洁感。
厕所和简易浴室在其他房间,里面甚至摆有附镜子的洗手台。
如果硬要指出有何不满,大概就是没有窗户吧,不过微微发光的天花板,加上白色的墙壁和床铺,成功防止漆黑色彩盈满整个室内。
老实说房间结构和选用的壁纸、小家具等,看起来都比曾经投宿的大熊亭更高级。
话虽如此,不论再高级、再乾净,监狱终究是监狱,阶下囚没理由感谢对方。门外的大锁,以及伫立门外的两名守卫,比任何装饰都更加突显帕希菲卡的俘虏角色。
正因如此
唔帕希菲卡在室内转来转去,观察这里的各种物品。
真不愧是囚禁俘虏的地方,找不到任何看似钝器或尖端锐利的东西,勉强能当武器使用的,也只有书桌跟成对的椅子而已。
嗯情况危急,也只好这样吗?帕希菲卡手按椅子低语。
没错,她打算逃离此处。
乖乖束手就擒,毕竟不符合本姑娘的个性。
帕希菲卡轻轻举起椅子确认重量,只要多用点力,这种程度她还挥得动才对,而且也不会太轻,奋力挥下去,应该能产生足够的打击力。
好帕希菲卡站在门侧的床铺上,举起椅子。
準备完毕。
计画很简单,首先,用力大叫。
这么一来,守卫必会以为发生意外,慌张冲进室内。因为房门不大,不可能两人并肩进来,不管多么着急,一次都只能进来一人。
这时,帕希菲卡就拿椅子击倒第一个进来的守卫,再击倒惊见伙伴倒下而沖人的另一名,打昏两人之后,只要在他们醒转前逃离这个房间即可。
嗯,无懈可击。帕希菲卡低语完,得意窃笑。
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倘若有人听见她的计画,铁定会当场指出问题核心:这个计画不是简单,而根本就是不切实际,有勇无谋。
帕希菲卡既无法确定守卫是否真会擅入室内,亦无法保证自己能够连续击倒两人;更何况,即使她成功逃出房间,也不知该往右或往左。
可是,她满腔热忱。
是因为忐忑不安而无法好好思考?或者是
夏侬哥猛然想起似的呢喃,声音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不安。拉蔻儿姊
或者是,合不合她的个性这种理由其实根本无关紧要,只是想借行动压抑不知哥哥姊姊身在何方、安全与否的焦虑?儘管她本人或许无法区别。
好帕希菲卡猛然吸气,深呼吸。
为了声嘶力竭地惨叫,将空气积存于肺部
!?
还来不及出声,门竟开了。
突如其来的发展教帕希菲卡大吃一惊,不由得全身僵硬。
不知是否洞悉她的心思一道人影大摇大摆地走进室内。
公主殿下,心情如听来甚至有性感的沙哑声问。
赛内丝露露基亚特兴緻盎然地瞅着高举椅子,僵硬在嘶吼前一秒状态的帕希菲卡。
哦!
自称是基亚特帝国公主但那头随意修剪的亚麻色髮型,以及小孩子一看就要吓哭的翡翠色锐眸,完全没有公主的气质;不过,就缺乏气质这点而言,帕希菲卡亦是不遑多让。
做体操吗?有些尴尬,有些错愕的这股空气中,赛内丝询问有如雕像般僵硬的帕希菲卡。
对、对对,这是最新的养生法喔,最近在莱邦蔚为风潮感觉冷汗自额头涔涔淌至脸颊,帕希菲卡浮起生硬的笑
容。
是吗?不过,嗯,呆会再做。
不,呃半混乱状态的帕希菲还想继续扯谎。
赛内丝扬起堪称爽朗的笑,只见她笑意不减唯独右手犹如异生物似的动了。
银光一闪。
帕希菲卡诧异眨眼的同时,叮脆的护手撞击声响起。
下一瞬间帕希菲卡头上的椅子多了一条斜线,再下一瞬间,从中断成两截的椅子上半截砰咚一声掉落地面。
帕希菲卡愕然盯着椅子残骸。
她的确有看见银光,但明明是从正面目睹,却没看见从拔刀、斩击到收刀为止的连续动作。不,应该有看见,人类动作不可能快过光线,可是在她大脑醒悟那是刀光之前,赛内丝的拔刀术已然完结。
呆、会、再、做。赛内丝威吓似的露齿一笑。
※※※※※
数分钟后
好个野丫头哪。赛内丝倚着墙,双手抱胸道。
身身为俘虏,我也不想要求太多。帕希菲卡坐在墙边床铺,綳着脸说。
两名守卫已将椅子残骸清理乾净,并送来一把新椅子,不过帕希菲卡的表情仍有紧张之色。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亲眼目睹赛内丝的刀法。这位邻国公主,在太刀技巧极度受限的室内,展露出风驰电掣的一击,再怎么想,都是非比寻常的高手。
不用说夏侬也身手不凡,但他的太刀当然不曾挥向帕希菲卡。
帕希菲卡初次体验真正高手的斩击何止逃亡。甚至不容被斩者察觉自己死亡的必杀刀法,没吓昏已该讚赏她的胆识。
可是如果要我乖乖听话.至少该说明一下情况。
抱歉啦。赛内丝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却全无歉疚之意。因为忙于救援作业。没时间解释。
救援作业?
这句话真是出乎意料。不容分说地监禁初次见面的对象,实在难以想像他们会做出救人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
我们的确有计画捉拿你们,不过击沉宾加姆号的另有其人;话虽如此,遇到那种状况却视而不见终究过意不去,因此我派遣深渊之杖(DeepWands)我们的特殊部队进行救援。幸好努力没白费,几乎所有人都成功救出,不过我们要找的不是他们,所以立刻遣送回陆地。船上货物虽然没能救回可是连整辆马车都及时捞起了,实在让我忍不住想夸讚自己人哪。
听见一同流浪至今的马匹安然无恙,帕希菲卡脸孔染上又惊又喜的表情。
既然马匹平安无事
那耶夏侬哥跟拉蔻儿姊呢!?
嗯两位守护者也捞起来啦。赛内丝说到这里,嘴唇一撇。不过很可惜,是在他们断气以后。
剎那间,帕希菲卡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在脑里反刍赛内丝的话,在脑里反覆咀嚼字字句句,重新组合它的含意:
嗄?她还是重新问了一次。
也许是自己听错,再问一次,或许会听见不同的答覆她如此暗想。儘管大脑一角也明白这种行为愚蠢至极,还是忍不住重新询问。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的义兄义姊都死了。因为遭受爆炸直接冲击,尸体毁损得连亲生父母都不忍卒睹。赛内丝的语气宛如在讲述无关紧要的谣言。
你你说什么!?帕希菲卡不禁从床铺一跃而起,逼近赛内丝。
对她的恐惧已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夏侬哥和拉蔻儿姊不可能死的!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死?这是这是谎言,绝对是谎言!
轻轻甩开少女揪住自己领口的手,赛内丝说:颈椎断了,人就会死。心跳停止也会死,脑部受损也会死,无法呼吸也会死,全身皮肤灼伤超过一半会死,仅仅只是失去三分之一的血液也会死。你知道吗?就算没下毒,光是饮用大量淡水,人类也会脑积水而死。
面对不肯承认夏侬他们死亡的帕希菲卡,赛内丝咄咄逼人地责问。盯着脸色发白,沉默不语的帕希菲卡她又丢下一句。
哎信不信随你。
这是谎言!帕希菲卡依旧呻吟似的说。
捍卫你的守护者们已经死了你就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赛内丝有些恼怒地注视这样的废弃公主突然怫然不悦地哼了一声,将背脊离开墙面,走出房间。
原因不明但基亚特帝国公主似乎很讨厌帕希菲卡,不过帕希菲卡本人根本无暇理会这种事。
她杵在原地,错愕地望着前方墙壁。
这是谎言
如此低语也无法安心。
她认为这是谎言。却也没有可以反驳的证据。
实力大幅超出常理的哥哥姊姊,突破一切磨难守护自己的耶两人,然而,正如赛内丝所言,他们绝非不死之身。
所以
呜。
猝然一股噁心感涌起,帕希菲卡捂住嘴巴。
景象浮现脑海。
呜呜呕
帕希菲卡拚命压抑咽喉那股呕吐感。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那只是混乱记忆所产生的梦境跟现实掺杂在一起,她如此说眼自己。不,也许是她深怕绝望的心灵,潜意识地视而不见。
那场爆炸的瞬间
时间暂停般的剎那光景。
其中,全身被火焰吞噬倒下的难道不是拉蔻儿?
跟熊熊烈火一起抛向高空的难道不是夏侬整只被炸断的右臂?
那当然只是瞬间景象,帕希菲卡亦未清楚确认,因为下一瞬间,她就跟自己站立的甲板残骸一起被甩向海面,失去知觉。
然而越是回想,反刍的记忆越是鲜明。
帕希菲卡捱不住寒冷似的伏倒在床。
这是谎言这一定是谎言
帕希菲卡不断、不断喃喃告诉自己。
但她的声音极度虚弱。
为什么要那样说?
赛内丝离开废弃公主的专用牢房,正想返回司令室时,这句话突然响起。
她皱眉回顾。
犹如地底隧道的无窗走廊上,站着两名守卫以及一名撑着手杖的女子,说话的正是这名女子。
戴着一副眼镜的纤细女子外貌虽美但或许是手杖的关係,予人一种病恹恹的印象。长发从肩膀披泻至胸口的髮型,也让人联想到卧病在床的病人。
就各种意义来说,这名女子与赛内丝恰恰相反。
消消她的锐气比较好啦,赛内丝有些焦躁地说:尤其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小鬼.这样子以后比较好应付。
或许是这样但逼得太紧也有待商榷。这名女子叹道。
女子名叫爱罗蒂波查特,今年二十一岁,是在基亚特帝国危机管理组织绯红,担任赛内丝亲信的才女。
赛内丝另外还有数名亲信。但她们俩不但年纪相近,又是青悔竹马的闺中密友而且最重要的是,赛内丝深知爱罗蒂的知识和聪明度都高人一等,因此最信任她。没有军人身份的爱罗蒂担任赛内丝亲信一事,其他亲信和绯红的士兵们都毫无异议,一方面是爱罗蒂拥有这种实力,另一方面是众人都晓得两人
交情匪浅。
赛内丝和爱罗蒂留下守卫的士兵们,并肩在走廊行进。
而且,这一点也不像赛内丝殿下。
赛内丝闻言,双眉一皱。
所谓的亲密,就是经常被对方看穿。
我就是讨厌那种爱撒娇的小鬼,你也知道吧?赛内丝先是綳着脸不语最后才勉强应道。
有些事光靠资料是不準的,妄下断语很危险。爱罗蒂苦笑道。
赛内丝虽有统率力和行动力,但自我主张和偏见也很强,而爱罗蒂总是提供冷静的意见,这既是她的任务,也是赛内丝将她视为心腹的最大理由。
光靠资料就够了。只靠别人保护,自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会做,甚至不愿学习去做,认为别人为自己牺牲奉献是理所当然,那种小鬼呀
可是我听说她企图潜逃。
那种程度跟做过扯不上边啦,而且是潜逃未遂。
话虽如此,赛内丝大人,爱罗蒂劝解年幼少女般的说:赛内丝大人袒护过我好几次,保护小时候什么都不会做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