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沉醉在优美的旋律之中。
宇宙并不是无声的世界,只要她们竖耳倾听,就可以听见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声音」。
例如恆星释放出来的带电粒子与行星的电离层产生碰撞之后的「声音」,抑或是从眼前的行星流入宇宙的各种电波所造成的「声音」。
这些「声音」,只有她们才听得见。虽然与震动空气所产生的声响有着本质上的不同,然而对她们而言,两者之间几乎是相差无几。
「各位听众午安。」
「日前发生了震惊社会的事件。」
「这二十年来,他们的出现到底改变了什么?」
「接下来公布本周小联盟的比赛结果。」
「告示牌又出现了一首众所瞩目的新歌……」」预定于五月二十五日正式发行。」
「美国总统于白宫的例行记者会重申遵循现有路线的立场……」
「欧元的持续升值对景气的负面影响已经获得证实……」
「这里就由UNBAR达琦拉代表的视讯影像来作介绍……」
「迈入二十一世纪之后,全世界的贫富差距依然未获改善……」
「最后摆上薄荷叶当成装饰之后,就大功告成了。」
各种不同的语言乘着电波而来,可是她对这种「声音」并不感兴趣。
无视于天上星辰与各种文明所编织出来的「声音」,少女沉醉于若隐若现的旋律之中。细若蚊鸣的旋律隐身在星辰交响曲以及来自行星表面的噪音之后,彷彿随时会消失不见似的。少女闭上双眼,心无旁骛地倾听不知来自何方的旋律。
错不了,旋律来自眼前的行星。
水蓝色的行星,与少女的瞳孔一样美丽。
「众神引导之下的蓝色星球。」
少女缓缓开口。
「命中注定的再会之地……」
红润的朱唇一抿,少女突然停止了说话。发自仪錶板的警示音越来越大声,眼看着就要淹没若有似无的旋律了。
少女开启通讯用的频道。
「总算是找到你了。」
少女并未作声,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蓝色行星。女子对少女近乎藐视的态度一无所知,逕自开口说话:
「早就猜到你一定会跑到这里来,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女子的话声甫落,少女立刻丢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什么?」
突如其来的回应似乎让女子感到不知所措,然而少女无视于女子的狼狈,依旧以平静而坚定的口吻继续说下去。
「那颗行星就是『地球』吗?」
「你也真是的,听别人把话说完有那么困难吗?」
「不要。」
少女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不想听你说话,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少女的态度相当强硬,已经到了不讲理的地步。女子呆了半晌,不知该如何回话;然而少女一点都不在乎对方的反应,再一次重複她的问题。
「那颗行星就是『地球』吗?」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大老远的跑到这来?」
女子似乎感到十分讶异。少女无视于女子的惊讶,再度重複她的问题。
「是『地球』吗?」
「唔~~……」
女子摸不清楚少女的用意,显得有些犹豫。沉默了片刻之后,大概是觉得让少女知道也无伤大雅,这才不甘不愿地回答问题。
「没错,就是『地球』。太阳系的第三颗行星,也是最新发现的伴侣种族所居住的星球。你真的连这些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
女子的回答以问号结尾,不过少女似乎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蓝色星球,再度丢出一个问题。
「这里『好玩』吗?」
「什么?」
经过短暂的言语交锋之后,女子早已发现少女对自己所说的话不感兴趣。不过少女刚刚提出的问题,也确实大出女子的意料之外。
「你所谓的『好玩』是什么意思?」
少女不想回答女子的问题,只见她闭上双眼,专心搜寻几乎淹没在女子「声音」之下的旋律,旋即又丢出另一个问题。
「这里好玩吗?」
「我哪知道!!」
女子的语气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大概是懒得再跟少女啰嗦了吧。
「这里好不好玩,你不会自己去看啊!?」
「说得也是。」
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语气,终于透露出一丝对女子的钦佩之意。少女睁开双眼,任凭水蓝色的星球映照在她水蓝色的瞳孔。
「你说得也有道理。好,我会亲眼去看一看。谢谢你的建议,已经没事了。」
「等一下!」
少女的钦佩之意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地就恢複唯我独尊的语调。女子大为光火,愤怒似乎到达了顶点。
「你找我没事,我可找你有事!」
「就算你找我有事,我也一样找你没事。」
少女再度重申自己的立场,这个回答似乎让女子感到有些意外。
「通常碰到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问我找你有什么事才对吗?」
眼看局势不对,女子的语气不禁谄媚了起来。
「我不想问。」
可是少女一点都不给对方机会。
「我没兴趣问那么多,也不想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女子一时为之语塞,似乎不知该如何解读少女的回答。无线电的另一端陷入沉默,少女无视于女子的狼狈,又不怀好意地补上一句。
「我不想问喔。」
「算了,」
既然再谈下去也谈不出什么结果,直接摊牌绝对是个明智的决定。
「念在你只有一根小小的尖角,我才以礼相待,想不到你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刚刚被你逃走是你运气好,若是要比速度的话,没有人是我『快速石』的对手!」
「快速石……」
少女搜寻大脑中的记忆。
「刚刚的那两根尖角?」
「难不成你已经忘了?」
「当然不是,只是没有想起的必要罢了。」
自称快速石的女子十分明白少女并没有轻蔑的意思,不过理智归理智、感情归感情,她还是难以抑制胸中的怒气。
「你存心跟我过不去就是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
少女的语气十分平静,察觉不出让对方不快的意图。
「刚才轻轻鬆鬆就把你甩掉了,所以我不认为你会对我造成太大的威胁。」
或许少女认为自己只是在陈述事实,至于对方听了之后会产生何种反应,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好,算你狠!」
快速石终于按捺不住了。
「既然如此,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实力!」
「哦?」
少女的语气十分冷漠,彷彿事不关己。
「那就拭目以待了。」
无线通讯中断,画面也跟着消失。快速石撂下狠话之后,果然不再啰嗦。
「麻烦的是……」
少女凝视着水蓝色的星球,嘴里喃喃自语。
「距离似乎太近了点。也罢,反正很快就解决了。」
说些迟那时快,「快速石」突然闯入蓝色星球的画面。前端装载两根圆锥形尖角的太空船,这就是「快速石」的真面目。高速旋转的尖角伴随着电光和火花,朝着少女的位置直冲而来。
「原来如此,她也是非法启动者。」
少女似乎对逐渐逼近的两根尖角不感兴趣。
「开启量子防护罩,準备降落水蓝色星球。」
自言自语的少女不忘补上一句。
「前往那段旋律的起源地。」
眼前的景象十分诡异,难以言喻地诡异。
拥有两根尖角的太空船「快速石」的攻击目标,也是一艘同样拥有尖角的太空船。然而被攻击的太空船只有一根尖角,大小也跟「快速石」相去甚远。
无论是优雅的流线型船体也好,抑或是从船体往外伸出的数片机翼也罢,都令人不禁联想起某种栖息在海中的哺乳动物。至于体积较大的「快速石」,就像是两只海栖哺乳动物并排而行。不过跟体积较小的太空船比较起来,「快速石」的线条显然粗犷了许多,整体设计欠缺了某种优雅的元素。
然而诡异之处并不仅止于拥有尖角的太空船存在于同一个空间。体积较大的「快速石」不断地朝着只有一根尖角的太空船发动攻击,然而攻击的手段并不是雷射光或是飞弹。太空船的武器只有一种,那就是装置在船首的两根高速旋转的尖角。
「快速石」就像是与斗牛士展开对峙的公牛,挥舞着它的两根牛角攻击另一艘小型太空船。
就常理来判断,体积大上一倍、装置两根尖角的「快速石」理应较佔优势;然而体积较小的太空船却像是一位经验老到的斗牛士,巧妙地躲过公牛的猛烈攻势,迅速朝地球降落。对照「快速石」声势夺人的两根尖角,小型太空船的尖角只是缓缓地旋转,感受不出丝毫的战意。
对方的好整以暇就像是斗牛士手中的红色布巾,挑动着「快速石」的好战神经。
一旦被对方躲过,「快速石」就会重新摆开阵式,从另一个方向发动攻击,可是最后却总是落得徒劳无功的下场。小型太空船有惊无险地躲过「快速石」一次比一次兇猛的攻势,朝着地球缓缓地落。
就在毫无意义的冲撞次数迈入二位数之后——
有闪避的能力。
「快速石」终于发现对方的一根尖角并不是摆设。只当「快速石」的两根尖角即将命中目标的那一瞬间,对方的一根尖角会以最低限度的动力进行闪避。不过严格说来应该不能称之为闪避,小型太空船在被命中之前突然消失不见,下一秒钟又在附近出现,中间的过程非常短暂,乍看之下只会以为太空船的尖角似乎闪烁了一下而已。
「快速石」的速度绝非浪得虚名,短距离的瞬间加速无人能出其右——这不但是能力使然,更是经验的累积。然而另一艘只有一根尖角的小型太空船却轻而易举地躲过「快速石」的冲撞,彻底粉碎了「快速石」的自尊。
两艘太空船已经下降至距离地面只有500公里的高度,无论是轨道上的太空站,抑或是地面上的高倍数望远镜,照理说都可以清楚地捕捉到太空船的蹤影。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人正在欣赏这场精彩的战役,因为这两艘太空船都位于它们所谓的「量子防护罩」之中。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至少诞生于地球表面的文明,并不具备侦测防护罩内部的技术。
因此也只有他们的同类,才有能力欣赏这场诡异的空战。
「去你的,这个小不点可真是会跑!」
看着小型太空船东躲西闪灵活不已的模样,快速石不禁大声咒骂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呼叫她的名字。
「看来你似乎陷入了苦战。」
快速石立刻检查无线电通讯。没有影像讯号,只有声音而已。能够在这种情况之下呼叫快速石的,大概也只有她的僱主——沉默的潮流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停止攻击。一切的责任由我来扛,你大可放心。」
「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快速石已经尝试过从各种方向发动攻击了,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背对地球的方向,结果却都无功而返。
「试了就知道。」
沉默的潮流懒得详细说明,随口丢下了一句话。
「搞神秘啊?真是……」
快速石相当地不服气,沉默的潮流不放心地做出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