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術師》的都市

当时间超过深夜两点时，自然公园正笼罩在寂静当中，这里是『海上都市·桐谷』最大的自然公园，在广达一公里见方的腹地上，只有微弱的月光与少数电灯照明，然而这些几乎都助长了阴暗诡异的气氛。

位在这片黑暗中的草皮上，有个曾经是『人』的生物，全身沾满带有类似铁鏽气味的脏污，并啃噬着其他还没死透的昔日同族。

那是一副十分诡异的光景，在黑暗中是拥有接近犬科的头部及鲜红双眼，并以双脚站立的野兽，野兽壮硕的肉体包覆着白色的体毛，从粗壮的手脚末端能看见利爪。

那野兽的样貌或许就像是虚构作品中所出现的狼人，然而那应该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正贪婪啃噬一名头髮斑白的中年男性，带有内髒的个体甚至从嘴角流出。

那是一副可能会让胆小的人吓昏，超乎常理且血腥的光景。

「……Grrruuuuuuuuuu——」

过了一段时间，也许是体肉大多吃尽的关係，野兽将自己过去称之为父亲的食物丢到一旁，紧接着野兽顺从自己尚未满足的食慾，寻觅新的气味，随即朝气味中距离自己最近的猎物奔去。

饥饿让野兽感到难耐，所以当察觉到接近自己地盘的「那股气味」时，野兽才会毫不迟疑地朝气味奔去。

要是本能或直觉等感觉有正常运作的话，野兽应该要毫不迟疑的逃命才对，但是『他』才刚从人变成野兽不久，因此尚未具备野兽特有的危机管理能力，而这也成为错过逃命机会的致命决定。

「——嗯，就跟你说的一样，对方主动过来了，是兽人事件的感染者。」

应该是独处的人，正发出跟某人说话的声音，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后没有立刻扑上去，或许是因为野兽还多少留有理性的关係，野兽看见了，看见眼前那披着乍看之下无害的外表，但底下却是自己无从应对的死亡恐惧。

那是一名感觉令人难以言喻的男子，超过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搭配着像是女性般纤细的体态，男子留着一头别说是日本，就算是找遍世界也相当罕见的银色短髮，从上衣到鞋子都统一成黑色。

重点在于那名男子的脸，那名男子戴着从额头覆盖到脸颊，有着伤痕的白色假面，从那男子身上感受到的异常压迫感，让野兽浑身不停颤抖。

「GAAAaaaaaaa——！」

野兽发出带有杀意的威吓声，同时挥动右臂，只见野兽掌中的複杂文字在半空组出红色的图阵，下一瞬间，从图阵中冒出尺寸不到三十公分的小狼，凭空出现的小狼立刻啃咬野兽的右臂。

野兽的利爪紧接着产生变化，在图阵的光芒转移到兽爪上的同时，染红的兽爪开始急速延伸，最终延伸到约有一公尺的长度，当图阵的光芒消失，小狼的身影也跟着消灭。

「使用《呪法阵》强行进行的人为变态……跟情报指出的一样，是兽身魔术吗。」

观察野兽的少年有所警戒地放低重心，下一瞬间，野兽便往少年扑去。

从体格来说，少年的身躯要比身长近两公尺的野兽小上一圈，要是被那挥来的利爪击中，肯定小命不保，然而试图先发制人的兽爪却彻底挥了个空。

因为少年在兽爪集中的前一刻往后跳开，野兽使劲挥着利爪，同时往前猛冲，然而这样也无法触及少年分毫，少年完全洞悉了兽爪的动作，让兽爪在与自己身子相差毫釐的地方不断挥空。

那是超乎常理的动作，因为野兽的速度要远远凌驾于常人，普通的少年是不可能躲开的，然而现实却不是如此，少年的动作比野兽更加利落，而且每闪过几次兽爪，少年也挥拳还击。

每当野兽遭到少年用里拳的动作击中，如钢铁般硬化的野兽肌肉便凹陷扭曲，野兽在同时也发出类似哀叫的吼声。

「Grrruuuuuuuuu——」

或许是体会到了实力差距，野兽背向少年跑开，野兽头也不回地奔向先前遭自己啃噬的猎物旁，在咬起只剩下骨头与皮肤的残骸后，便将遗体朝追来的少年甩去。

要是闪躲，就会露出致命的破绽，如果不躲开，尸骸落在身上也会产生动摇，野兽打算以此作为杀着的企图，少年却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应对。

「闪断！月读之剑！」

只见少年左手附近的空间扭曲晃动，下一瞬间，少年手中已握着一柄黑色巨剑，斜挥而上的巨剑粉碎了野兽抛出的遗体，少年翻手回砍的一击，则一举斩透野兽的胳臂。

「GAAAaaaaaaa——！！」

如喷泉般喷出的深红色液体，让野兽连忙用仅剩的左手按住伤口，只见野兽不顾遭斩落的胳臂，企图拔腿逃命，可是少年上前往野兽的下盘一扫，便让野兽往前翻倒。

野兽还来不及重新起身，巨剑便先刺入野兽的左臂，一个沉重冰冷的感触，接着落在再也无法逃跑的野兽头上。

「——！」

少年正用脚踩住野兽的头，试图脱身的野兽虽然奋力挣扎，但踩在头上的脚却文风不动，而且少年的鞋子还缓缓往野兽的头部陷没。

以人类的臂力及腿力，这是不可能办到的，因为野兽的肌肉纤维，早已变质到刀枪不入的程度，就算少年拥有超越外表的力气，像刚才那样将野兽手臂斩落，还是要将有头盖骨保护的野兽头部踩破，应该都是不可能办到的。

「结束了。」

戴着假面的少年说出道别的话语，那是不带丝毫感情，十分冰冷的词句。

最后的瞬间，野兽死命挣扎的视界当中，是四散的父亲遗体，紧接着野兽的意识便与头部一同飞散。

††

「你好，这边景色不错吧？我也很喜欢在这里看风景，这艘船还搭得舒服吗？」

靠在甲板栏杆上吹着海风的少女——白藤阳彩被中年的男性船员如此攀谈。

「你好，这里的景色真的很好呢，我很喜欢。」

「那真是太好了，这位小姐，你是第一次搭这艘船吧？是旅游吗？」

「是搬家，我从今天开始要住到那边去了。」

少女在回应的同时，伸手指向海面彼方的高墙，『墙』这样的表现不知是否正确，那高耸遮蔽住视线的围墙，虽然让人看不到墙后的景象，但少女属于目的地的海上都市，应该就在那里。

「喔，是去桐谷啊，你知道吗？那麵灰色的墙壁，可旱比都市内的任何建筑都要高呢，听说那道墙有约三百公尺高呢，虽然从这里还看不见，但穿过墙上所设的门，里面就是港口呢。」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要找路绕过去呢。」

「第一次到这里的人好像都会这么想的样子，但其实并不是那样，话说回来，会选择搬到桐谷还挺罕见的，小姐你也是什么《魔术师》之类的人吗？」

「不，我并不是《魔术师》，而且我连一个《魔术师》都没见过呢，可是我好像有那方面的天分，所以从下个月开始，我要去念那里的高中。」

「原来是这样，所以说你算是未来的《魔术师》啰，既然这样，你真是来对地方了，毕竟那里是为《魔术师》所打造的城市嘛。」

「为《魔术师》打造的城市？」

「是啊，据说在学习魔术方面，那座都市拥有最好的环境，虽然是有些会让人难以置信的负面流言，但那里算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喔。」

男性船员说到这里看了看手錶：「喔，糟糕，我还有工作呢，先失陪了。」在丢下这些话之后便走开了。

「适合居住的好地方呀，嗯，以新的一步来说，感觉还不错呢。」

少女对即将前往的目的地怀抱着想像，在围墙内的都市·桐谷，那里是日本最新建设的城市，也是少女预计直到高中毕业的三年时间，都要居住在那里的都市，虽然少女不清楚所谓为《魔术师》打造的城市是什么样子，但内心还是不禁充满期待。

就在少女又默默望着海面一段时间之后。

「——姐，小姐。」

「？」

少女察觉到声音转头回望，由于心思太过投注在风景上，让少女反应慢了几拍，少女转头一看，发现先前那名男性船员就站在自己身后。

「对不起！我一下没听到！我刚才发楞了一下。」

「不会，别介意，打扰到你，应该是我要道歉才对，虽然不是什么要紧事，但我刚刚想到如果你要住在桐谷，有一件事千万要注意，那也是我刚才提到的负面流言之一……」

「负面流言？」

船员先是露出有些难以启齿的表情，接着低声说道：

「在那里千万不要跟《黑色断罪者》扯上关係。」

「那是什么东西？」

不明其意的少女露出不解的表情，这让船员有些尴尬地搔了搔脸。

「那是一个在桐谷出没的《魔术师》，我自己也没当面见过，所以不是很清楚，但听说那是一名脸上戴着带有伤痕的面具，十分兇恶的《魔术师》，有流言说『他杀害了超过一千人的《魔术师》』，还有『会生饮人血』之类的，总之是个像恶魔般的人。」

「生饮人血——这样的确挺恐怖的，不过那类流言，应该就像是都市传说之类的吧？就算说他像恶魔什么的，其实我也没什么概念……」

「其实我也不认为所有流言都是真的，不过好像确实有那个人，正常生活的话，多半也不会碰到，所以我想也不用太担心就是了，就是怕你不巧撞到就是了，事先知道的话，至少还能逃命嘛。」

「我明白了，谢谢你这么细心。」

「别客气，我就只是要说这些而已，真是不好意思。」

少女对说完这些话后真的离去的船员微微挥手道别，这下多了一个让自己不安的要素了。

「也罢，顺其自然就是了。」

相对于刚刚听到的负面流言，万里无云的晴空彷彿在祝福少女的这趟旅程。

†

「……是谁啊？一大清早的。」

在睁开眼睛的同时所发出的，是对枕边电子声音的抱怨，面对手机那从买来时就一直没有换过的无趣来电铃声，狭雾绊先是不悦地瞪着手机好一阵子，接着重新闭上眼睛，在床上翻了身。

「继续睡。」

男子不顾电话，重新钻回被窝当中，由于昨晚突然接到的临时工作，让他直到天亮才回到家，加上那份工作得在街头奔波，因此现在格外疲惫，男子只想让自己脑袋放空，好好睡上一觉。

但是……

「啊！真是的！不会识趣一点啊！」

一直响个没完的来电铃声，让男子终于耐不住性子坐起身子，男子抓起手机，睁开用还带着倦意的眼睛凝视屏幕，看见人名栏显示『变态好色教师』的画面，让男子感到目眩，男子无奈地接起电话。

「喂～」

『早安，小绊！今天也一样爱你——』

听到那一开口就激动亢奋的男性声音，男子不发一语地挂断电话，男子立刻感觉到自己脸颊正在抽搐，自己的眉头想必也皱得厉害吧，没过多久，来电铃声再次响起，这次男子立刻接了起来。

「祥太郎，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已经中午了，我记得昨晚跟小绊你说好的定时报告时间是十点，所以我至少空等了快两小时吧？』

「……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男子忽视对自己理亏的事实，催促对方进入正题，那被称为祥太郎的人似乎也不感到介意，接着说道：

『昨晚请你帮忙的工作，我想听你的报告，还有可能的话，想问你能否再多做一天，因为应该是要搭今天船班过来的支持似乎慢了，支持最快也要明天白天才会到，所以现在很缺人手呢。』

「支援慢了？我记得你说过是找《贤人教会》帮忙吧？从你开口到现在，差不多快两个礼拜了吧？」

『因为人家说他们人手不足，找不到能动的《魔术师》啊，现在是说大概后天会到的样子，但在那之前，我们得用现在这批人设法撑下去啊。』

「人手不足啊，世界最大的《魔术师》组织说这种话，还真是令人傻眼。」

『可不是吗，那么，你可以吗？』

「我说啊，我记得是因为你答应我只有昨天一天，我才答应帮忙的吧？要再多一天，那不就违约了吗？」

昨天因为对方死求活求所以才没拒绝，但那类工作原本是自己想极力避免的东西，要是继续这样被拖着做下去，实在是千百个不愿意。

『对这件事我也觉得过意不去，可是我这里也是除了小绊你之外，也找不到其他人了呀……真的不行吗？』

「……真是的，好啦，我绝对只做完今天喔，等到明天不管还有什么问题，我都会拒绝的。」

『真是太感谢你了，薪水我会多算给你的，这点不会让你失望的。』

「就这么说定了，那么，我接着该做什么？」

『跟我刚才说的一样，我希望能听你昨晚工作的报告，另外还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讨论，所以你能立刻到学校来吗？我和平常一样，会待在现代魔术研究会的社办理，希望你能直接过来，另外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可以请你顺便叫一下纱月小妹吗？』

「……前半我都可以答应，但为什么我还得照顾那家伙？」

『为什么……纱月小妹跟小绊你们不是住在同一栋公寓吗？而且你们的房间还在隔壁呢，我想她现在应该还在睡，只是我从今天早上就一直联络不到她了，这真的让我很头大呢。』

「知道了，我叫醒她之后立刻过去。」

男子不太甘愿地起身，还顺便打了个哈欠，虽然内心抱有想立刻躺回床上的冲动，但既然是工作，也只能忍一忍了。

『啊，还有一件事，小绊，春假就快结束了，要是你不早点改掉这个时间才请床的习惯，等到开学会很——』

「不干你事。」

男子不理会从电话口开始传来的教训，径自切断通话，在梳洗打理一番之后，男子换上便服，并将视线移到镜台上。

在镜台里映照出的，是一名在眼角稍微上扬的双眼中带有倦意，留有一头黑髮的少年，呈现金色的独特双眼，眼神给人意志强韧的印象，一定要说的话，那或许是一副接近中世人物的面孔，或许是因为纤细肢躯的关係，与其说是少年，男子的模样更像是一名有些叛逆的少女。

男子一身纯黑衬衫搭配深蓝牛仔裤的平凡穿着，身上并没有其他特别的饰品。

「还剩……对了，构成，伪装法衣。」

男子将左手放在右肩上这么念道，只见一件白色上衣凭空出现，披在男子肩上，男子穿上上衣，随后轻拍了一下那件衣服，确认质感。

「还不错……那么，我出门了。」

男子望着放在架上的义姐牌位这么说完，便展开自己这天的行动。

†

「好冷！」

离开自己房间看见呼吸立刻化成白雾的狭雾绊，在这么抱怨之后便有气无力地迈开步伐，虽然天气似乎相当晴朗，但冬季的寒意似乎还未消退，明明三月都已经结束，但户外还是相当寒冷。

绊来到自己房间的隔壁房房门前，在写有『二〇三号室 真野纱月』的房门前停下脚步后，男了敲了敲门。

「纱月，你在吗？」

这是绊已经习惯的规矩，因为名牌上那个名叫真野纱月的人，是个如果不在出声叫唤的同时一併敲门，就不愿意露面的怪人，照纱月自己的说法，就是：「连开口打招呼都不会的人不会是好东西，我用不着费功夫去应付那种人。」。

绊等了十几秒，就像是理所当然般地没有回应，绊又敲了一次门。

「纱月，你在吗？」

这次绊稍微试着提高音量，依然没有回应，就在绊不死心打算再次敲门的时候。

「……这个时间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名完全不掩饰哈欠的高挑少女从门后探头出来这么说道。

（……你真的在睡觉。）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跟绊同年，给人些许冰冷印象的少女，少女拥有一头及腰的黑色直发跟端整的五官，身材看来也相当标緻，从少女身上那看来是睡衣的Y领衬衫缝隙间，能看见胸口的白晰肌肤与雄伟傲人的双峰，从衣摆下方则能窥见没有衣物遮蔽的修长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