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未踏地

他们遇到山贼，是在进入贯穿森林向前延伸着的大道之后过了一段时间的事。虽说天色仍蓝，但因快要临近傍晚所以已经褪色了不少，几朵带有灰色的云彩也很显眼。

在被郁郁葱葱鳞次栉比的树木从两侧夹着的大道上，出现在路西德他们面前的，是四个男人。他们都在髒兮兮的衣服上套着像是用现成的皮革给缝在一起做成的衬袄。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无业游民所拥有的放蕩之气。

「嚯」大概是首领的秃头男向上看着法尔露出了下流的笑容。

「这么靠近一看，真是个比预想的还要不错的女人啊。看来可以让我们乐呵一阵子了」

其他三个人用毫不顾忌的视线看着她的脸发出了没品的笑声。

虽说法尔在衣服和铠甲上套着因为旅途而脏掉的外套，但她并没有戴兜帽。沐浴着阳光散发出光芒的黄金色头髮和美丽工整的容貌，全都一览无遗。她紫水晶的眼瞳正冷冷的俯视着这四名山贼。

完全看不出有胆怯之意的法尔和路西德，还有坐在路西德后面的康丝坦丝的态度，貌似让这些山贼们觉得他们是在虚张声势的样子。首领把拿在手里的斧子对着法尔，直言的说出了他的要求。

「从马上下来。放心吧，只要安分点就不会要你们小命的」

当然，法尔并没有听从男人的命令，她无言的拔出了腰间的剑。

「你这家伙」

两名山贼从左右袭向了坐在马上的法尔。剩下俩人则是各自架好了枪，威吓着共乘一马的路西德和康丝坦丝。

「兄长大人，要一如既往的保护好我哟」

藏在了路西德的后面，康丝坦丝冷静的编织出了咒语。她双手直直的向上伸展。

「于八导之门所现，遵从吾之意志。吞噬风之猛者，汝乃炎」

伴随着灼烧大气的声音，康丝坦丝的手上里出现了火焰。一瞬间，山贼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而对法尔和路西德来说，那一瞬就已经足够了。

伴随着充满了气势的吼声，法尔剑光一闪。撕裂风的声音和切裂肉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紧接着便响起了男人的悲鸣声。头部被斩裂的山贼踉跄的倒下了。

迟了一瞬，拔出剑的路西德準确的贯穿了一名山贼的喉咙。虽然不及法尔，但路西德作为一名战士也有着充分的实力。更何况，他有着就算在千军万马的敌人面前也能镇静自若的豪胆。

「真是贪得无厌啊，你们」

在马上俯视着山贼们，路西德冷淡的吐出了这句话。本应在数量上佔优的山贼们，一转眼便沦为了劣势。

「干掉他们！」

边攻向法尔，首领这么吼到。从林立在作则的树木深处，有箭矢朝着法尔飞了过去。而在同一时间，在路西德后面的康丝坦丝放出了举过头顶的火焰。

首领在描绘着弧度飞过来的火球面前急剎车停下了脚步。而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用剑打落箭矢的法尔手腕一翻。

下一个瞬间，首领的头部飞向了中。它拖着血尾滚落在了地上。

剩下的一人发出了「噫」的悲鸣逃走了。而从飞来箭矢的方向那里，也传来了慌忙扒开树丛的声音。法尔转向了路西德。

「怎么办？」

「扔着就行。没人了之后会有野兽来善后的」

用抹布擦拭着沾在剑伤的血脂，路西德嫌麻烦似的回答到。从森林那里听到的声音也变的越来越远了。放箭的人也逃走了吧。

「兄长大人，您刚才说的，贪得无厌，是指什么意思啊？」

紧紧的搂住路西德的后背，康丝坦丝如是问到。边策马小心不踩到尸体的前进着，路西德回答到。

「在这种大半天连偷袭都不搞就从正面跳出来，就是说他们连马也想一起要了。要是想谋财害命的话，首相就应该瞄準马下手。扔石头，或者放箭之类的」

路西德并不只是对付他国的军队，他也经常讨伐在卡维尔国内瀰漫的山贼野盗。因为有这些经验，所以他能大致上推算出对手的意图。

「真不愧是兄长大人。只有表情要比山贼更像山贼呢」

「当心我把你扔到尸体上啊」

路西德板着脸这么说完，康丝坦丝「呀」的笑着搂紧了义兄。

和路西德并架边在森林里的大道上前进着，法尔低语到。

「感觉到气息的时候还以为是魔物，结果不是啊」

「反正是和魔物比也不知道哪边更容易对付的家伙啊」

自路西德他们进入席艾汀领土后，过了三天。他们三人沿着大道前进，笔直的朝着北边进发。席艾汀王国的国土东西走向很长，但从南到北横穿的话用马六、七天就能穿过了。可以当成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昨天，路西德他们在大道上和一对工匠夫妇擦肩而过，顺带休息和他们聊了聊天。那对夫妇好像住在北边的小镇，但他们被需要工匠的小镇所传唤，所以正朝着那个小镇出发。

顺带一提路西德他们名义上是江湖艺人的夫妇，还有他们的妹妹。他们向那对夫妇说明自己表面上是以曾经的故事和英雄谭说书来维持生计的。

边唠些家常，路西德他们也顺便交换了席艾汀情势的情报。而那时，工匠夫妇这么说了。「最近的席艾汀，要是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大白天也能看到魔物」。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路西德他们不禁对视了一下。不管在卡维尔还是帕尔米亚，白天是都见不到魔物的。

在分别之际，工匠夫妇对他们留下了一句「小心一点」。

「但是，魔物也会在白天出现的话，席艾汀的治安没问题吗」

法尔的话，让路西德皱紧了脸回答到。

「要是有那么严重的话，昨天遇到的那对夫妇也不可能只身两个人出来旅行的吧。大道警备的话，那些接受了讨伐远方山贼任务的军队，会想法子从一个小镇到布置到另一个小镇那边去的吧」

「至少，在我们的旅行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哦。只要有法尔姐姐大人的剑技和我的魔术在，地精蜈蚣什么的根本不足为惧」

在路西德的后面，康丝坦丝得意的挺起了胸膛。虽然觉得这份开朗的态度很重要，但作为义兄还有又必要提醒她的。

「你可别觉得魔物就只有地精和蜈蚣啊。就算遇到更兇恶的家伙吓的尿裤子了，你也得自己洗啊」

「兄长大人您真应该学学对淑女的遣词用句」

康丝坦丝敲着路西德的后背。因为是从革铠上敲的所以并不疼。她应该也没有真的生气吧。路西德边挨着敲改变了话题。

「今天能走出森林的话就露营吧」

「看来在啊日落之前到不了下一个城镇了啊」

「要是赶的话可能还能赶上，但是现在」

法尔的问题，让路西德含糊着话抬头看向了天空。因为他们在森林中的大道上，所以映入视野的天空也又细又长。康丝坦丝皱了皱眉。

「怎么了吗，兄长大人。有鸟屎掉下来了吗？」

「这是淑女该用的遣词用句吗」

重振了下心情，路西德向法尔说明到。

「估计，要下雨了。要是快的话就会在日落前下。如果我们没能赶上的话，就只能在闭着的城门前淋着雨进退两难了啊」

他们下一个要落脚的城镇颇有规模，被坚实的城墙包围着。这种城镇会在要日落的时候关闭城门，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在天亮之前是不会开门的。大概也不会对自称江湖艺人夫妇的路西德他们开门的吧。

「是吗，我知道了。确实如果下雨的话在各方面都会很麻烦啊」

大概是比照着军队的行动在考虑的吧，法尔很容易的就接受了。

「真遗憾啊。没有旅馆住」

路西德露出了使坏的笑容这么说完，康丝坦丝也轻轻的笑了出来。

「昨天和前天，住在旅馆里的法尔姐姐大人都很兴奋呢」

「确，确实我觉得很新奇，但我的态度应该很平常才对啊」

黄金色秀髮的剑姬红着脸反驳着，但她马上就低下了头。

自进入席艾汀领内之后，路西德他们每次都会在大路沿路的城镇落脚，入住旅馆。这是因为考虑到要回覆下在帕尔米亚疲于奔命的旅途所攒下的疲劳，还有想着能不能向旅馆的老闆或者旅客问问席艾汀的情报。

接着在他们入住旅馆的时候，法尔不管是在账房那里还是在借住的房间里，都像是孩子一样两眼放光的在四处看着。好像这对她来说很新鲜的样子。而且，旅馆的老闆看着法尔的样子。马上也用习惯的口气「怎么，是帕尔米人啊」这么说了。

「您没必要害羞哟。看着法尔姐姐大人那么开心，我也觉得很开心呢」

康丝坦丝这么着，边调戏边安慰着着剑姬。路西德一言未发，但义妹的话里他也是有感到同意的部分的。

觉得看着绝说不上是上乘的房间就在那里感动的法尔可爱是事实，而她的这个举动让他想起了七年前的事有种怀旧感。在自己告诉她们各种各样的故事的时候，还有包含在自己和法尔跟康丝坦丝以及阿尔特在内四人在王宫探险的时候，她也是因为好奇心和期待还有紧张而很开心似的双眼放光。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小时，三人穿过了森林。

勒住了马，他们把行李拿下来解除了马鞍。接着，路西德把马儿们牵到了森林里。把马栓到旁边的树榦上之后，他伸开了自己的外套，像是要盖到三匹马的头上一样绑在了树上。有三匹马在的话光是外套是遮不住的，但没办法。

「是用来挡雨吗。把这棵树也算进去」

边帮路西德的忙，法尔用敬佩的表情这么说到。虽说时值秋季，但这座森林里的树都还枝叶茂盛。路西德决定在这里露营，也是因为考虑到把这些枝叶和外套合起来可以用来挡雨的关係。

「虽然得忍着寒气，但可以避免被直接淋湿啊。你的外套也得借来用。我们也得避雨」

然后把法尔的外套也同样的绑在树上之后，路西德从自己的行李袋里拿出了两根木棒交给了黄金色秀髮的剑姬。

「给，你试试」

法尔用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的表情接过了木棒，当场坐了下来。她拚命的摩擦起两根木棒来。

她希望教她如何生火的方法，是在进入席艾汀领内之后的事了。

「毕竟我已经没有部下了。也不能想康丝坦丝那样用魔术。所以我觉得自己也必须学会才行」

不知是不是离开了帕尔米亚后被解放感包裹着，法尔好像有了关注各种各样的事的余裕。路西德也半觉得钦佩，半觉得有趣的教给了她，但前天她不是很上手，而昨天是花的时间太长了而被路西德给拉住了。

——只是第三天，应该还不至于习惯吧。

在路西德和康丝坦丝屏息凝视的守望下，过了大概三十秒，两根木棒接触的部分出现了少量的烟。法尔的嘴角浮出了笑容。

出现火种，是又过了两分钟之后的事。发二恶用路西德準备好的木屑堆裹住火种之后，吹了好几次气。然后木屑堆无声的点燃了。

「辛苦了。你做的很好，在饭出锅之前休息去吧」

笑着犒劳着她，路西德把火移到了準备好的柴禾上。有余裕的话，是可以把石头堆起来做个炉灶的，但这次为了避风而选择製作了土墙。锅的话，挑一些比较耐操的树枝搭起来撑着就行了。

把木棒放在地上的法尔在盯着自己的双手看着。

「怎么了？手心疼吗？」

路西德这么问完，黄金色秀髮的剑姬摇了摇头。

「只是觉得我也会生火了啊。看路西德你做的时候，只是觉得就是把木棒互相摩擦而已，但看来想要简单的生活需要下功夫才行啊」

法尔双眼放光的看着摇曳着的火焰。直到昨天，不管用多少时间她都生不出来火种。因此这次成功为她带来的喜悦貌似很大的样子。

「自己不实际尝试一下的话，就不会明白的啊。我也是这样」

边动着柴禾调整着篝火的大小，路西德露出了苦笑。然后他用像是捉弄一般的视线看向了康丝坦丝。

「你也是，有这个意思的话就告诉我。我会仔细的教你的」

「不，不用了。我有魔术在」

康丝坦丝哼的一声转向了一边。她这明显是在逞强，但路西德并没有继续追击她。现在比起逼迫她，还是先放放比较好。

路西德把水倒进锅里放到火上之后，继续开始进行了作业。他用剑鞘在外套覆盖範围的外侧地面挖出了深沟。法尔砰的拍了下手。

「这个我知道。是为了防止在下雨的时候，雨水流进来对吧」

「没错。地面这东西别以为看着是平的，其实并不是。因为会多花功夫，所以这种时候我真希望它不下雨啊」

「兄长大人。只要对我说一声的话，挖洞什么的很简单就能」

康丝坦丝崛起了嘴。路西德扬起了脸，看向了很不服似的义妹。是因为看到了法尔成功生火了吧。亮红色秀髮的王女感觉也想让自己的力量能派上用场。从表情和声音里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路西德想要开口说服义妹。这时，法尔从一旁插嘴到。

「路西德。让康丝坦丝也试试吧」

对着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她的路西德，法尔笑着继续说到。

「用魔术放出火球之前已经见过了，但挖洞我还没见过呢。康丝坦丝应该也是第一次干，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次不错的经验」

——经验吗。

「我知道了。那边的沟就交给你挖了。挖的跟这边差不多就行了」

招了招手把康丝坦丝叫过来之后，路西德向她说明了沟的深度。康丝坦丝点了好几次头后，看向了指定的地方，干劲满满的咏唱起了咒文。

「——于八导之门所现，遵从吾之意志」

地面的一部分无声的凹了下去开了个洞，沿着横向一直线的延伸着，一瞬间就形成了一道沟。这不止是让法尔，连路西德也轻声叫了出来。这已经不是快不快的事了。

——原来如此，真便利。要是人手的话是不可能一瞬就搞出来的啊。

看着沾满泥的自己的手，路西德这么想着。

「如何，兄长大人？」

转向这边，康丝坦丝挺起了胸，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噢，深度无可挑剔啊。作为奖励，肉乾就多给你一块吧」

「就只有这些吗？兄长大人真是小气鬼」

康丝坦丝鼓起了脸走近了路西德，用仰视的目光抬头看着他。路西德因为想不到其他的，就从下摆把手上的泥都擦凈之后，抚摸起了她的头。

「多亏了你让我轻鬆不少。这是毫无疑问的」

康丝坦丝像是吓了一跳一样睁大的眼睛，但里面就别过了脸去。

「真难您没办法。在这种拮据的状况下要求正当的报酬也有些过分，就先用这个忍一下吧」

路西德那边看不到康丝坦丝的表情。但是，法尔能看见，从黄金色秀髮的剑姬噗嗤的笑了出来来看，他知道康丝坦丝大概是露出了感觉还不坏的表情。路西德悄悄的和法尔交换了下视线，耸了耸肩。

直接坐到地上的话会很凉，所以他们分别坐在了自己的行李袋上。当然凹凸不平咯的屁股疼，但也比冷要来的好。

他準备了保存用的烤乾的麵包和肉乾。把伯父直传的茶色豆粒溶到开水里之后，他把蔬菜乾和在前一个落脚点的小镇里买来的药草根放了进去。这个药草根有着能从内部温暖身子的功效。而且，它还是种明明生吃的话很苦，但像这样煮一下之后，就会出现甜味的不可思议的药草。所以，其他的配料只用蔬菜乾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