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吸血鬼就在路邊差點一命嗚呼了

年纪尚幼的睦子认真地凝视着雄一。

他们在一栋纯日式风格的乡下独栋屋里，那是雄一在读小学之前居住的房子，而睦子和他正坐在缘廊上。

虽说是夜晚，但缘廊却很明亮，只见满月洒下了柔和的月光，映照着缘廊。

虫鸣声大得接近吵杂的程度，夏天也快要结束了。

「我觉得，爸爸和妈妈已经不行了。」

雄一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已经不行了。但是，儘管他年纪还小，却也明白那一定是很致命的事情。

既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姐姐都这么说了，那就不会有错。

「为什么……」

儘管如此，他还是无法接受，因此他这么问了。

「总有一天会出现的爆炸性的变化……卡塔斯托菲就要来临了。爸爸和妈妈一定都承受不住，这对大人来说太勉强了，情况转变得太激烈的话，他们是应付不来的。」

雄一皱起眉头，落下了眼泪。他还是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有预感自己再也见不到最喜欢的爸爸妈妈了，这让他感到一阵揪心之痛。

「这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既然获救的人数有限，我也只能选择小雄了。」

睦子并非开玩笑，从她的眼神之中，看得出来没有一丝虚假。

「小依呢……那小依怎么办？」

他转过头，看向没有关起来的拉门内侧，只见妹妹依子身上盖着轻薄的棉毯，正睡得香甜。

「小依她……应该也不行吧……」

睦子看似痛苦地说道。

「不行啦！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小依还很小耶！这样未免太可怜了！」

「……但是，这对小依来说，一定太勉强了……」

「没关係！我会打倒那个叫作卡塔斯什么的家伙！姐姐和小依还有爸爸妈妈都由我来守护！」

雄一跳下缘廊，高举拳头起誓。

不知睦子是不是被雄一勇敢的誓言感动了，她的眼眸湿润了起来。

「没错……你说得没错……这样真不像我……面对绝望时伫足不前，一点也不像我的作风……好吧！包在姐姐身上吧！我一定会将小雄……」

这时，雄一醒了过来。

「这是……梦吧？」

虽然他感觉自己梦到了从前的事情，但在醒来的那一刻，梦的内容也如云霞般逐渐消失了，现在就连梦到什么都记不太清楚。

他起身看向窗户，外头还很暗。

看来他是在因为睡不着而苦恼的时候，就不知不觉睡着了。但是，一旦醒来后，他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一直没有睡意的他，便来到了走廊上。

他走到睦子的房门前敲了几下。除了姐姐以外，他不知道还能找谁商量让他失眠的原因……也就是关于眼睛的事情。

只是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姐姐可能也睡了。不过，门很快就开了。

「你这次一定是来商量和大姐姐相关的成人游戏吧！」

睦子身上穿着一种称作袍的中国服饰，也就是所谓的功夫装，看来今天是把这个拿来当睡衣穿了。

「才不是咧！你是在期待什么啦！」

「如果是和妹妹相关的游戏，那姐姐就真的要担心了呢！」

「也不是那个啦！」

「不过算了，你进来吧。」

他走进姐姐的房间后，就和昨天一样钻进暖桌里。姐姐的房间还是乱七八糟的老样子。

「吶……话说卡塔斯托菲是什么啊？」

「那是一种数学理论哦。指的是，在具有周期性且井然有序的现象中，突然出现失序的现象。换句话说，就是指日常生活转往毁灭性状况的变化……你来找我就是要问这种事情吗？」

「哦，那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啦。我要说的是，这个叫作读魂眼的能力——变得可以看到更奇怪的东西了……」

雄一将开学典礼这天所发生的事情告诉姐姐。当然，他没有提到关于『杀人魔』武内奈月的事情。她说过，要是他将她的事情泄漏出去，她就会杀光全校的人，这番话重重地压在雄一的心头上。

而姐姐对于保守秘密的态度实在很不可靠，之前在吃早餐的时候就随口将他的事情说出去了，所以他不可能将杀人魔的事情告诉姐姐。

「事情变有趣了呢！」

睦子的眼睛闪闪发光着。

「哎，就算你觉得有趣，我也很伤脑筋……」

「也就是说，文字产生变化了吧？」

「对，刚开始虽然是『同班同学』，后来却变成『足球队王牌前锋』之类的。」

「接着，在你的眼睛突然痛起来之后，就看到了『死者』、『魔女』和『吸血鬼』之类的危险分子。那有没有出现【注】『外星人』、『未来人』或『超能力者』之类的呀？」（编注：典出轻小说「凉宫春日的忧郁」。）

「还不至于会出现那么奇怪的人吧……」

不过，死者和外星人也不好区分哪个比较奇怪。

「唔，说不定以后会出现呢！」

「饶了我吧……所以你有什么头绪吗？」

「说得也是呢……根据小雄你所说的，我原本还以为显示出的文字应该都和你有相关性才对……」

「我不觉得『魔女』和『吸血鬼』之类的会和我有关啊。」

的确，『姐姐』和『朋友』都和他有关联。但是，也出现了很多并非如此的文字。

「我想想……难道是【注】ACT2吗！小雄是因为升级而冲上新的阶段了啦！但那些文字又代表什么呢……真希望能有更多的参考样本……果然是像灵魂的本质之类的吧……不知该说是属性，还是标籤或标记呢……」（编注：出自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指「替身」因强化而提升能力的状态。）

睦子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欸，回过神啦！」

「啊，对不起。那我的文字呢？还是和之前一样？」

「还是写着『姐姐』两个字。」

「什么啊！难得有这个机会，能不能显示出更特别的文字啊！」

「不要胡说啦！」

「我会再多研究一下读魂眼是什么的……不过你要小心喔，虽然我只是猜测而已，但你有可能也会看到对方不想曝露出来的事情。如果你看得到文字的事情泄漏出去的话，或许会被盯上……」

雄一吃了一惊，想起了『杀人魔』武内奈月的事情。

「不不不，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啦！『死者』和『魔女』之类的又不可能是真的。就算被发现了，他们应该也不会袭击我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咦？因为要是到处都有那种家伙的话，社会大概就一片混乱了吧……」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实在是说得很含糊。

「是吗？如果每个人都藏起自己的真实身份过生活的话，不就可以克服这个问题了吗？」

他想起奈月也说过一样的话。的确，其他人没有雄一这种眼睛的话，是不可能识破的。

「不过，你也不用过度担心啦，不管小雄你看到了什么，只要不说出来就没事了，隐藏真面目的人应该也不会特地来找你麻烦才对！」

「……」

雄一沉默了下来。奈月已经来找过他麻烦了，而且也知道读魂眼的事情。

「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知道了，总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雄一离开姐姐的房间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感觉自己一时片刻还睡不着。

开学后数天。

雄一今天也和平常一样上学，并走进了教室。

他坐在座位上环顾四周，大家头上还是一样显示着文字。

教室中，『美少女游戏的主角』和『美少女游戏的青梅竹马』从早上就在卿卿我我。『杀人魔』、『吸血鬼』和『冒牌货』不知道聊什么聊得很开心。而身为『兽人』的千金小姐，则被立刻就出现的马屁精恭维讨好着。至于那个感觉实在很诡异的『魔女』，此刻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魔女一见锺情的对象』。

雄一刚开始以为自己陷入不得了的事态当中，还因此感到很焦虑，但过一阵子后，他每天都过着平静无波的生活。

也就是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出现任何像样的事件。

『杀人魔』武内奈月在那之后也没有和他说过话。虽然碰到面会打招呼，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交集了，只是单纯的同班同学而已。

其他像是『吸血鬼』、『死者』、『兽人』等等也没有做出可疑的举动，只是过着普通的校园生活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以雄一的角度来看，或许学校里儘是些奇怪的家伙，但他们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即便是知道，也坚持不会互相干涉，看起来相处得很好。

——话说，为什么只有我得承受杀人魔的威胁啊……

他感到相当不平衡。虽然姑且是过着和平的日子，但他不管怎样还是看得到文字，所以总是会在意起来。

「你姐姐其实超可爱的啊！」

在雄一陷入沉思的时候，翔太就来了，还语带兴奋地朝他说话。

看来他似乎是看到和雄一一起上学的睦子了。

「哦，好像很多人都说她很可爱或漂亮之类的啦。」

但是，他很难用客观的角度来看亲人的长相。当他打算这么说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沉重的视线。

他瞥向了左前方的座位。只见『魔女』片桐杏正看着他，那双在刘海下若隐若现的双眼很令人毛骨悚然。虽然杏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事情，但在偶尔察觉到她的视线时，总会令他不寒而慄。

——有一个杀人魔就够伤透脑筋了，拜託饶了我吧……

不知是否该说是庆幸，杏的兴趣几乎都围绕在坐在她旁边的拓郎身上，只见她立刻就转回前面了。

虽然他多少觉得拓郎好像满可怜的，但要是随便插手的话，他感觉自己会捲入更大的麻烦之中，因此只能停在原地观望。

就目前来看，拓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杏所做的事情，也就是凝视着他、偶尔和他说话、中午带便当给他吃，如此而已。

雄一担心便当里会放奇怪的东西，所以曾经偷看过几眼，但里面并没有放什么烤蝾螈或人形植物根，看起来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自製便当而已。

因此，雄一目前只会静观其变。当然，如果拓郎似乎陷入危险的话，他就打算出手相助，不过现在应该是那两人之间的恋爱问题吧，他也没办法打扰他们。

「吶……那家伙是怎样啊？」

翔太可能也察觉到了杏的诡异视线，便见他悄声问道。

「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虽然雄一很了解翔太想这么问的心情，但他也回答不出来。

放学后，雄一来到了顶楼。

他獃獃地看着中庭，陷入沉思之中。中庭是指四个校舍围起来的内侧部分。或许是因为充满了绿意，所以看着看着，就会感到心情舒畅。

这里很少有人会来，正好可以让他冷静地思考。

他今天思考的也是武内奈月的事情。

虽然她说不会在日常生活中下手，但也有说杀人之于她，就像家常便饭一样。说不定这几天之间，某处也有人被她杀了。

儘管他并没有打算要当正义的伙伴，但这样放着不管没问题吗？

而她也说过，要是将她的身份泄漏出去的话，她就要杀光所有人再离开。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某个诱因而导致再也无从瞒起，所以他也应该要先想想届时要怎么对付她才行。

——可是啊……现实的问题是，到底要怎么和杀人魔对打啊……

如果只是普通的女高中生的话，他靠拳打脚踢应该还有胜算吧。

但是，她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女高中生。

雄一在开学典礼隔天去看了一下厕所的外围，便发现外壁上有类似线的痕迹。奈月似乎是将某个东西钉在外壁上，再减速滑行而下。

普通的女高中生不可能做得到那种事情。

他没有摸清她的底细。她之前是以刀具抵着他的后颈，所以她擅长的武器说不定是刀子，但也并非仅限于此。

——这件事或许也该找姐姐商量才对……

他试想了一下，如果和姐姐说他的同班同学里有杀人魔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她一定会欣喜万分地加入讨论吧，而这个情况的后果也很明显，她绝对会强迫他去和杀人魔对决。

他才不要这样，但是始终一个人烦恼这个问题实在很痛苦，真希望有人可以来帮他。

他想了一下哪一种人最适合来帮他。

如果那个人口风很紧，而且在关键时刻能够和杀人魔互相抗衡的话，那就完美了。

——但怎么可能刚好有这种家伙啊……

雄一叹了一口气。

和杀人魔同班这种事情实在太荒谬了，他根本不觉得会有人肯认真听他说。真要有的话，应该也只有姐姐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