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再熟悉不过的上学路途、老样子的校门,前往校园活动执行部的社团教室。这三个月以来,不知往返几十次这条路了。
「是的,没错,有一个奇怪的男子在十叶高中的校内!请立刻派遣巡逻车我?我是十叶高中二年级的冰见透!」
透挂断电话收进裤子的口袋,将视线移回前方社团教室所在的旧校舍三楼。虽然教职员室的电灯亮着,但是现在没时间绕过去查看,直接朝社团教室走去。
爬上楼梯,转过走廊的转角,透瞧见了。
社团教室的大门被毁了,门把掉了下来,合叶也被弄坏,被摧毁到连原来的形状都无法识别。
身那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强劲力道从外部执拗地敲打造成的。
荧光灯的光线从屋内泄露出来,身在里面的人影也被映照到外面,除了女的、灯璃的影子以外,在她的上面还有男的,卑口的影子。
「灯璃!」
透大叫着从变成一副残骸的大门缝隙钻了进去。明明已经是分秒必争的时刻,却还需要数秒心理準备的时间来确认房间的状况,透自责着,瞪大眼睛确认情况。
灯璃失去力量的灯璃身体倒在水泥地板上。
绑头髮的橡皮绳断成多截,上衣的袖子和衣襟也被撕裂。
灯璃宛如坏掉而被丢弃的娃娃一般,倒地不起。
粘附着已干掉的红色液体而变形的头髮,失去红润血色的脸,痛苦万分地闭上的眼睛,以及像直接把冒渎性血腥暴力电影画面搬到现实一般,散布在地板上渐渐渗透的大量鲜血。
在蛮力之下,灯璃被打败,而且被毫不留情地摧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透往前沖的同时,一把抓住右手碰到的摺叠椅,藉着那个冲劲,朝骑在灯璃上面的人影用力敲打下去,随着「铿锵」一声硬质的响声,摺叠椅为之扭曲,那个人影的身体完全没有缓冲的余地,正面地吃上了冲击飞了出去,着着实实地撞上水泥墙壁。
「灯!」
透抱起仰面朝天的灯璃,从架在她脖子后头的左手臂,传来一阵温热的液体的感觉。
不可能是汗,是红色的液体,从伤口流出的液体.是血。
「灯璃」
在那泛着铁青色的脸上,紧闭的眼睑微微地颤动,泛着血丝的嘴唇稍稍地有了开合的动作。
「透」
声音极其微弱,那是在暴力与蛮力下,不合情理地受到伤害之人的声音。
「臭小鬼。」
从眼睛的余光、黑暗之中,那个施加暴力的人影随着虐待狂般的音色缓缓地现出身形。就像无论怎么擦也擦不干凈的污渍一样,无论再怎么杜绝防範,野兽的本性仍不断冒出来,男子今天又那样出现了。
一直没有改变,总是这样。
「!」
没有沟通的必要,互相对话的理由也不存在。
透不由分说地举起摺叠椅,使劲浑身力量向他抛去。
摺叠椅以必置对方于死地的气势旋转着飞过去,当椅子飞到他眼前时
「再一下下只要再稍微等一下」
卑口的脸变得狰狞。
「只要再等一下,我就能搞上那个女的了!」
卑口吐出诅咒般的话语并挥动右手,在他的一击之下摺叠椅变成了废铁,折弯的椅架和碎开的金属零件发出巨大的声响,撞及长桌,坠落地面。
「竟然在老子正爽的时候来闹场!混账!你想死得不留全尸吗!」
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什么,透并没有思考,只是这么觉得。
这家伙把灯璃弄成这副模样了还不罢休,居然还在大放厥词。
「难得马上就」
不待他把话说完,身体随着山岚般剧烈的感情开始动了起来,透将灯璃放在身后,向着眼前的男子飞扑过去,不需要吼叫声和吶喊声,就是飞扑上去,然后打倒他,事情就这么简单。除了这个行动以外,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哈!」
对手的拳头就在一公尺的地方,男子却笑了起来,彷彿故意要展现自己态度极为从容。卑口浮现出令人生厌且卑鄙下流的笑脸,感觉就像一头坚信自己的力量、从高处低头俯视着下方的愚劣野兽。
「不要」
没有陪他对话的意思,只要打到就好。没错,使出打倒对方的技巧,使出这三个月以来不断反覆练习的技巧,抓住对方的手臂,在拉近的同时用手肘攻击
卑口那被赏以肘击的喉头依旧
「要被那些无聊的花招啦!废物!」
依旧吐出含有剧毒的字句,本来应该会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却因为欢愉而变得狰狞。紧接着
透吃上从右脸颊传过后颈部撼及身躯的一击,随着隐隐的痛楚,失去了平衡感,眼睛所及天旋地转。当透的脸颊感受到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之后,才认清自己的状态,原来脸被一道凄厉的力量狠狠地砸在水泥地板上。
「哈哈哈!你怕个屁呀!这就是你的力量吗?我在问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仅凭一只左手的强大臂力就化解了透的招式,卑口并不准备追击和行动,只是悠然地直挺挺站着,毫无顾忌地说着垃圾般的废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大笑,还是那个老样子,一模一样的腔调,没有任何改变。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臭小鬼透!原来是你啊,透!啊,好久不见了,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有三个月没见了吧,生来不带种的透小弟!」
男人嘴里叨念着彷彿会从嘴边垂滴下来的憎恨字眼,双手抓住手边的摺叠椅,用力捏紧。
摺叠椅在男人手中发出尖锐的声音逐渐变形,仅凭着他紧抓住的臂力而已。
透禁不住咽了口口水,这家伙怎么会有这等蛮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甚是愉快地望着逐渐折弯的铁块后,卑口将脸朝向了透。
在他的脸上额头的正中央有个泛出白光的不明物体,有个会发光的物体粘附在他的额头上,不对,是被嵌在上面。
「嗯?你觉察到了?是不是啊?」
男人丢开化为一堆废铁的摺叠椅,像是要炫耀额头的苍白宝石般,将前发撩起。
「没错就是『宝石』啦。」
宛如戏弄老鼠的老虎般,卑口又笑了,似乎在说待会即将发生的事情会令他愉快到不能自己。
「这是我在医院从那个人『苍白的人』手上拿到的。」
他指着自己的额头,脸孔渐渐地扭曲成丑鄙下流的模样。
如果在这里被他的气势给吞噬就输了,虽然自己很清楚这个道理,但是依然无法剋制不让自己露出惊恐的表情,能改写人类身体的未知物质『宝石』,大小和三个月前的不能相提并论的『宝石』,就嵌在卑口的额头上。约弹珠大小的苍白『宝石』,如果没搞错的话,甚至比由宇额头上的还要大。
「这大小和『断片』已经不相上下了吧?这大小和你们这群三流货色身上的『宝石』不能混为一谈对吧?你说啊!」
他说的的确没错,内心裏面那个冷静的自己正残酷地如此宣言。
没错,『宝石』的力量和体积成正比,连十五岁未满的小女生由宇都能发挥出那种程度的力量,更何况这家伙年级更长,又是个男的。
他到底获得多么深厚的臂力呢?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随着爆炸般的狂笑,卑口捶了一下墙壁,墙壁的内材就跟漫画一样夸张地凹陷了进去。
「明白了吗?你应该明白了吧!我已经超越人类了!啊啊啊,我看你真是可怜呀,透小弟!还亏你抱着『这一次我一定要亲手解救女人,等着瞧吧』如此之类的热血决心,大费周章的跑来这里,结果身为敌人的我远比你预计的强上许多!唉,上天注定如此!你这臭小鬼特地跑来这里,为的就是要被老子扁个痛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透以眼角余光打量被卑口抛出的摺叠椅。
如果那椅子换成是人类手臂的话。
毋庸置疑,下场会一样,不会有任何不同。手臂会变成一堆碎骨头,就是如此单纯的一回事。这家伙身上不存在能阻止这个冲动的理性与良心,因为他做得到,所以就这么做;因为在物理上是有可能实现的,所以他就实行,这家伙的伦理依据,就是这样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卑口无法遏止地大笑着,彷彿没有一席不安与忧虑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认知到自己身处压倒性优越地位,而从安全之处肆无忌惮地大笑,就像不明事理的愚蠢肉食动物一样。
这家伙很强,确实很强,以生物而言,以野兽而言。
既然如此,该怎么应付呢?透问自己。
「呜」
灯璃在后面发出呻吟声
没错,灯璃就在我的身后。
过去曾对我伸出援手的那名少女,过去曾解救我的那名少女,我所憧憬的那名少女,现在正身负重伤倒在地上,被无可救药的存在的无可救药的力量伤害而倒在地上,她就在我的身后倒地不起。
既然如此,应该採取什么行动?
「」
绝望、力量、无可奈何地就存在于那个地方,既然如此,又该怎么办呢?
你该怎么做?
从此之后你将往哪里去?
「我」
说出口,说啊,不要逃避,勇敢面对吧。
「我不会输的!」
说的好,这就是正确答案,这就是属于你的正确答案,这就是属于你的前进方向。
不需要在意狂妄的合理和小聪明的道理,如果有哪个家伙敢嘲笑你,那我就嘲笑他。
你、我是为了战斗而诞生的。
老早就想确认这件事了,就只是这样而已,要动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样子好帅啊!你正在发光发热呦,透小弟!果然,年轻人就是得这样才行嘛!」
随着一声欢愉的尖叫,卑口动了起来一瞬间
左半身一个冲击,从透试图防御而反射性地抬起的左手上方,灌进一记右拳,由左脸直达脑门的震撼一击,可以肯定脸的左半边被打得不成人形。在他浮现起绝望沮丧感的同时,卑口吃上尖锐的一击,长桌正面迎下一举飞起的身体重量,发出轰然巨响横倒了下来。透浑身作痛,嘴巴里一片苦涩,手脚末端感到一阵麻痹,内脏沉重不已。
他只不过挥了一下右手,只是这么一拳,这家伙就散发出如此强大,自由自在的破坏力,这个男的有的是臂力,单就这一点事实,其它什么都没有。
「小鬼?」
一面吃吃笑着,一面故意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叩、叩」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卑口正往自己靠近,透感到十分剧痛,可是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脸也没有被打到消失不见,不要紧,靠着倒下的长桌双脚使劲用力。
还能站得起来,还能战斗下去,既然如此,那就搏命一战吧,就这么简单。
「你」
一开口说话就满是血的味道。
「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什么?」
卑口彷彿在讥笑似的,整张脸扭曲着。
「你很强吧,是最强的吧你得到了不输给任何人、任谁来挑战都能打赢的力量对吧?!那么,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干这种事」
「哈哈哈,臭小鬼,不要靠讲这种废话来转移焦点!」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老子才不屑听你这种小鬼说」
「为什么要放火烧入场门?」
「」
「你在杀了我、摧残了灯璃之后,还要做什么?」
卑口的眉间浮现出血管,就像痉挛一样,一抖一抖地跳动着。
唉,拜託你放慢发火的节奏,这样对我比较有利。
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缓地站起身来。
「你已经无事可做了吧,也没有能做的事情了吧。」
从正面毫不畏惧地凝视着卑口。『最强的男子』微小到愚蠢可笑。
逃离医院、逃离警察、逃离伙伴、逃离世界,这三个月以来,穿着一身破烂,避着他人耳目,逃离一切的凄惨男子。
「从过去以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浑浑噩噩地活过来的。」
这家伙,这个男的,在这二十年的时光里,一直都是这样活过来的,因为不管干什么都是自己的自由,因为不管干什么都不容他人有意见,因为不管干什么都不会受到惩罚,所以才一直以来肆无忌惮地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彻底地不断逃避自己不想做的事。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