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西線無戰事

「咕……！」

小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高举手中的怀錶对準Mini Cooper的后视镜。

这里是人世，不是魔界也不是巷口，即使没有镜子，也可以开启大门。

后视镜发出亮光，镜面也如水波般来回摇晃。

这就是大门开启的徵兆。

来不及设定座标了，只好直接沿用恶魔熊熊的设定。

当初恶魔熊熊是从如月家二楼的窗户跳下来的，表示他应该是从二楼某处的镜子来到人世。

「不妙，恶魔乌龟要逃走了！」

恶魔熊熊大叫。

小朗朝着后视镜跳了进去，前额顶着往前伸出去的那条腿，上半身与下半身几乎呈九十度，模样就像是百公尺障碍赛的选手。

一个成年男性的身躯被吸进十公分大小的镜子，简直比变魔术还要神奇。

「恶魔乌龟，不可以！」

恶魔熊熊抓住小朗的身体，拚命地将他往外拉。

「放手！你以为你在抓哪里啊！」

小朗左手往后一扫，怀錶顿时掉落在地。

「你还能跑到哪儿去？等一下恶魔兔兔就会带着手铐来找你了。好歹你也是个贵族，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不要碰我！放肆！」

小朗的一条腿以及头部和背部都已经进入后视镜了。

通常恶魔在前往人世或魔界的时候，都必须穿着类似太空服的巷口服才行，穿越门扉的时候也不必这么辛苦；然而恶魔乌龟把巷口服丢在巷口，即使身为贵族的他拥有强大的魔力，不须巷口服也能在巷口自由移动，但是出入门扉可就没那么轻鬆了。

现在的他一半身子进入巷口，另一半还留在人世，处境十分尴尬。

「咦？」

小朗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幅奇妙的画面。

「放手！这是爹地的缎带！」

耳朵旁边插着一朵小花的泰迪熊和几个小人正在争夺一条红色的缎带，看起来就像是运动会的拔河大赛。

那只泰迪熊的模样就跟恶魔熊熊如出一辙，只是小了一号。

「恶魔熊熊，那不是你的女儿吗？」

恶魔熊熊从小朗身旁的空隙钻进来一看，顿时大叫了一声。

「女儿啊，你怎么会在那里！」

恶魔熊熊跳进门扉之后，女儿也瞒着母亲跳了进去。

那时门扉正準备关闭，因此座标轴产生位移，无法抵达目的地。

结果恶魔熊熊的女儿被迫留在巷口。

身上没有魔法道具的幼女孤零零地在巷口徘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危险的状况了。

恶魔熊熊急得浑身发抖。

「不行，我要去救我女儿！女儿呀――！」

「啊！爹地的声音！爹地――！你在哪里？我好害怕、好孤单喔！」

「抓住我。」

小朗朝着恶魔熊熊的女儿伸手。

「拜託你了，恶魔乌龟！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女儿啊，看得到手吗？」

「看不见！在哪里？」

「我马上过去！恶魔熊熊，从后面推我一把！」

「呜――！去吧！」

恶魔熊熊奋力将小朗的身体往前一推，小朗立刻从门扉跳进了巷口，还发出酒瓶的软木塞被拔起来的声音。

小朗迈开大步一把抄起了恶魔熊熊的女儿。

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缎带，结果缎带另一端的小人也被拉了起来。

小朗左右甩动缎带，把小人甩得晕头转向。

「吱吱！」

心不甘情不愿的小人只得乖乖地鬆手，跌落地面四处逃窜。

「恶魔熊熊，接好！」

就在小朗打算将女童交给父亲的时候，灰濛濛的浓雾中突然冒出了火红的物体。

是赤鬼和青鬼驾驶的火车。恶鬼是地狱的死神，火车更是直通地狱的列车。

「小心！」

恶魔熊熊的女儿穿着巷口服，就算被火车撞上，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可是小朗就不一样了。

如果现在后退的话，就无法将女童交给她的父亲。

怀錶又不在身边，无法开启门扉暂时闪避，更无法逃离巷口。

冷汗直流的小朗经过一番考虑之后，决定以女童的安危为优先。

于是他高举双手将女童送至即将关闭的门边。

恶魔熊熊正咬牙硬撑不让门扉关闭。

「接好！」

小朗双手一伸，将女童交给了恶魔熊熊。

女童平安无事地回到父亲的身边之后，立刻号啕大哭了起来。

「哇――！爹地――！人家好怕喔！」

「女儿啊，你跟上来做什么？……恶魔乌龟，谢谢！」

「叔叔不上来吗？」

小朗淡淡一笑。

「恶魔乌龟，快逃！你身上没有巷口服，会出人命的！」

父亲和女儿同声惊呼！

这时恶魔熊熊撑住门扉的手脚渐感不支。

大门缓缓关闭，恶魔熊熊被弹了出去。

地狱的火车也在这个时候逼近小朗，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小朗好歹也是魔界的贵族，与其惊慌逃窜，他宁愿被火车撞死。

赤鬼和青鬼的身影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甚至感受得到火焰的热力。

于是小朗闭上了双眼。

如果是在电影之中，这时应该会出现悲壮的背景音乐，火车也会以慢动作的画面逐渐逼近。

小朗希望自己死得轰轰烈烈，他可不希望落得被火车夹带到地狱的下场，这样子实在有损贵族的颜面。

当年爱丽丝力战群雄的英姿，让他这个袖手旁观的未婚夫感到无比地自卑。

为了拯救女童而死，对他而言也算是一个悲壮的结局，更是他对自己的胆小怕事所做出的一种赎罪。

于是小朗张开手臂静待死亡的降临。

这时小朗的手腕突然被一个铁环扣住。

「咦？怎么回事？」

仔细一看，原来是手铐，不知道是谁将手铐当成牛仔的抛绳，扣住了小朗的手腕。

手铐一紧，拉着小朗往旁边飞了过去。一阵闷响传来，小朗的肩膀撞上地面，痛得他皱起了眉头。

「呜哇！」

小朗一屁股坐倒在地，火车也从他的面前宾士而过。

神经紧张之后的彻底放鬆，让小朗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手脚更是使不上力。

悲怆的决心变成空欢喜一场，小朗的笑声十分无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抱歉，来迟了。」

恶魔兔兔面色凝重地致歉之后，两只耳朵也垂了下来。

他的手腕系着另一端的手铐，原来是他将手铐当成抛绳，救了小朗一命。

「为了借这副伸缩自如的手铐，额外花了一点时间。」

说完之后，恶魔兔兔将捲成球状的物体丢向小朗。

小朗单手接住球状物摊开一看，原来是恶魔乌龟的道具服。

「这是你的东西。」

「感谢，你要把我抓回去覆命吗？」

「那当然。我是警备队长，而你是通缉犯。」

「恶魔兔兔，能不能网开一面？一只笨手笨脚的迟钝乌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任何伤害。」

重新开启门扉之后，恶魔熊熊再度降临巷口。

颈子上面的红色蝴蝶结看起来格外耀眼。

恶魔熊熊抱着宝贝女儿，女儿手上则拿着小朗的怀錶。

「他犯的并不是什么大罪，工作能力也不怎么样……」

小朗坐倒在地，无力地垂下双肩。

「你说得没错，不过请你别继续说下去了。我好歹也是个贵族，这样子有损贵族的尊严。」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恶魔乌龟。你一直以工作为耻，这样子怎么可能做得好呢？工作一再出错，就得经常留下来加班，劳力付出和薪资收入自然不成比例。你应该捨弃无谓的尊严，虚心接受现实，以自己的工作为荣才对。」

小朗沉默不语。

被恶魔熊熊说中痛处，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叔叔，谢谢你救了我。」

恶魔熊熊的女儿等到大家都说完之后，立即开口向小朗致谢。

年纪轻轻就当上叔叔，小朗不禁摇头苦笑。

「叔叔真的很帅唷，对了，这是叔叔的吧？还给叔叔啰。」

「不好意思，好像坏掉了。」

小朗接过自己的怀錶才发现表面凹了下去。

转动调整钮，芝麻开门和指南针的功能一切正常。

只是……

「有了这个之后，到哪儿去都不成问题。」

「……」

小朗并未回答。

怀錶的指针无法对準魔界的方向。

只要让指针对準魔界，指针就会自动转回人世。

小朗尝试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一样。除了魔界之外，也无法对準天界和地狱，永远只能指着人世和巷口。

「恶魔兔兔，是你动的手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