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的日常生活。
意识渐次地捕捉到了剌耳的声响。
是再熟悉不过的闹铃声。他伸出疲惫未消的沉重手臂按下了闹钟的开关,然后放空了片刻,才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玖朗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手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彼御高中的制服,接着便像平时那样换衣
换好衣服后,他望向镜子确认自己的模样。略微长长的头髮,不高不矮的适中身高,加上张早已熟悉、依然睡眼惺忪的脸庞。
他步下楼梯,在洗脸台洗过脸,打理好衣着后,便朝着客厅走去。
「咦?今天倒是自己乖乖起床了嘛。」
手边準备着早餐的母亲,说的不是早安而是这句话。她似乎又打算拿前天睡过头的事来调侃自己了。
「……后来我又没有迟到,没必要一直提那件事吧。」
「可是我特地帮你準备的早餐都浪费掉了耶。」
「……关于那件事嘛……就让它过去不行吗?我向你道歉行了吧!」
玖朗早早举起白旗,边叹着气边走向椅子。正準备坐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有某件事和平时不一样。
「真难得呢,老爸,你还不出门吗?」
坐在餐桌前的父亲正一边打开报纸读着,一边啜饮着咖啡。
平常当自己坐到早餐的餐桌前时,大多正好是父亲出门上班的时间,因此错身而过的问候便成了每天早上的惯例。
「对啊,今天会直接过去客户那边,所以可以晚一点再出门。不过相对的,晚上就得晚一点才能回家了。」
父亲边翻阅着报纸,边说明今天的行程。玖朗则是理解似地点着头,并且缓缓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还是一样呢。」
留他口中呢喃的一样,摆放在眼前的餐点一如往常,是连汤品和沙拉都一应俱全的豪华早餐。
把做菜当成兴趣的母亲,每天早上总会花时间为众人準备丰盛的早餐。如此费工夫的料理如果被浪费掉了,确实会令準备的人想发牢骚吧。
对玖朗而言,即使早餐只有土司和咖啡也无所谓,但先前将这样的意见告诉母亲时,却被对方以「你在说什么傻话」的理由打了回票。
玖朗一边吐着算不上感叹的气息,一边开始吃起眼前的餐点。
……不过味道还真是不错呢。
「对了,玖朗,你最近好像变得很认真呢。」
「嗯?」
「我是听你妈妈说的,你不是在忙学生会的事吗?」
「喔,那件事啊?原本我只是去帮朋友的忙,结果后来不知为何就变成了学生会的正式成员,就只是这样而已啦。」
当时玖朗被身为学生会干部的朋友拉过去帮忙,后来不知不觉就被挂上了一个「干部助理」的职称。起初以为朋友只是在开玩笑,想不到细问之后,才发现似乎真的有这么一个职
「这样啊。你还有道馆的事,应该很辛苦吧……你还只是学生而已,可不要拚过头罗——不过我是不会这么对你说的,你就尽全力放手去做吧。」
父亲的视线虽然始终不曾从报纸上移开,但口中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在鼓励玖朗。
「嗯,我会在不让自己倒下的範围内努力的。」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主动找事来做的人,所以自己想要投入的事就好好地——」
「哎呀,你们怎么一大早就在讲那么严肃的话题呢?快点吃饭吧。还有,爸爸你不是差不多该出门了吗?」
母亲忽然用责备般的语气打断谈得入神的两人。
只见父亲不以为意地念着「时间差不多了啊」,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玖朗则是看了看时钟一併且加快用餐的速度。
父亲出门后没多久,家里的门铃响了起来。
「是真抚来了呢。玖朗,快点把饭吃一吃,然后準备出门罗。」
「好好,我知道了啦!」
玖朗将剩下的食物一口塞进嘴里,然后抓起放在一旁的制服外套和书包,便快步朝向玄关而去。
「让你久等了,真抚。」玖朗打开门,同时不忘说着习以为常的台词。
「这孩子真是的,每次都拖拖拉拉的。对不起喔,真抚。」
「……妈,你在做什么啊?」
……不知何时先一步走出家门的母亲,和真抚聊了起来。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真抚的脸有些焦急似地显得满面通红。
「早、早呀,玖朗!那我们去学校吧!阿姨,下次再好好和你聊喔!」
「咦?真抚,发生了什么事吗?难道我妈她又说了什么奇怪的……」
「没、没事啦!」
在满脸通红的真抚催促下,玖朗只得急忙步出家门。
两人走了一会儿后,玖朗忽然语带歉意似地向身旁的真抚搭话:
「呃,不好意思喔,真抚。」
「咦!什、什么事?」
「呃,我妈应该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吧?」
玖朗在心中推敲着状况,并且愧疚似地说道。
母亲从以前就很欣赏自己身旁这位行事风格不拘小节的青梅竹马,嘴边也经常挂着「如果你愿意和玖朗在一起就好了呢」之类的话。如果双方都还是两小无猜的小鬼头倒是还好,但到了这个年龄后,往往会令两人尴尬地不知如何应对。
「真抱歉,每次都让你觉得不舒服。」
「我、我并不会觉得不舒服呀!如果玖朗觉得困扰的话,那……我也会有点伤脑筋就是了。」
「嗯?我觉得困扰?」
「——不是啦!今天阿姨讲的不是那件事啦!她只是说下次想要教我做菜而已。」
「……做菜?喔,原来如此。我记得真抚不太擅长做菜对吧?如果你不好意思拒绝的话,我去帮你和她说吧?」
「才、不、是、呢!我又不讨厌让阿姨教我做菜!应该说就是因为我不擅长做菜,所以阿姨愿意教我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玖朗过于武断的推测,招来真抚一阵怒骂。只是,如果她不排斥由母亲来指导料理的话,那么玖朗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会令她困扰到面红耳赤。
真抚似乎也察觉了玖朗苦恼的神情,便叹了口气并接着开口说话:
「阿姨说,她差不多也该教我煮出家里的味道了……因为她这么说,所以……」
「嗯?所以怎么了吗——」
真抚用举白旗般的归证着。正当依然一头雾水的玖朗想要问个清楚时——
「两位早啊!今天也是一大早就形影不离呢。」
音量比常人大上一倍的声音,忽然插入两人的对话。
而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两人的脖子也被手臂缠扣住。
「……是御堂啊。」
被对方抵住的身体跟着晃动不已,但因为这人总是如此,两人早已习惯这样的状况。与两人会合的,正是同班同学御堂戒司。
「御、御堂!我不是说过好几次,叫你不要老是做这种事吗!」
真抚双颊泛红地训斥起御堂的恶作剧。
「哈哈,我只是想炫耀一下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好而已嘛!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刚才该不会真的是在打情骂俏吧?」
御堂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打量起两人。
「御堂……我不也告诉过你很多次,要你别再做这种会让真抚很困扰的事了吗?」
「有吗?唉,这么做或许真的会让她有点困扰,不过我想她感觉到的困扰和玖朗你说的困扰应该是两回——呜啊!」
儘管御堂面露得意的表情,但话说到最后,表情和奇怪的声音全都跟着揪在一起了。
由于身体紧靠在一起的关係,使得冲击略微地传到了玖朗身上。而冲击正是来自真抚挥向御堂侧腹部的重拳。
「真是永远学不乖耶……御堂!」
真抚边将挥出的拳头缩回,边怒气沖沖地斥念着。看来这一击还不足以令她消气的样子。
「等、等一下啦,奏月同学,没必要一大清早就火力全开吧!」
被强制地从玖朗身上拉开的御堂一边用手按住侧腹部,一边转过身快速逃离了现场。
「给我站住!」
身后的真抚使出全力追了上去。依照目前为止的经验来看,御堂大概跑个一百公尺就会被逮住吧。
「御堂虽然那个样子,却是学生会的干部呢……真搞不懂他。」
玖朗感慨地看着已经跑到远处的朋友,一边加快脚步朝两人追了上去。
众人吵吵闹闹地抵达了学校后,便像平时一样上课。接着,等到放学时间,再一起离开学校。有时候玖朗也会到真抚的外祖父所经营的古武术道馆露个脸。
不过,今天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因此玖朗準备直捧回家。但半路上忽然接到母亲的来电,于是他便临时改变行程前往车站前。
听母亲说,同样住在市区的亲戚——也就是母亲的姊姊,因为许久没见要一起吃顿饭,于是乾脆也把玖朗一起叫了过来。
姊妹俩好好聚餐叙旧,自己只要待在家吃泡麵就行了……虽然玖朗如此回绝了母亲,最后还是被强制要求非得出席不可。
「姊姊说她好久没看到玖朗了,希望能藉这个机会见见你。」
……就是这么一回事。
由于住在同一座城市里,因此小时候阿姨也经常陪着自己玩,不过这阵子确实很久都没看见她了。
「……糟糕,得用跑的才来得及了。」
玖朗确认起手机液晶萤幕上的时间,同时开始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真希望能过得再悠閑一点。」
玖朗一边面露苦笑,嘴上边呢喃着无法实现的愿望。
——和平的日常生活
矢上玖朗远远地看着过着安稳生活的自己。
自己看起来是那么地幸福。
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实在太过幸福,幸福到几乎令人感受不到幸福的存在。
对平凡生活没有特别感受,就是这样子过的自己。
只要过程稍有不同,或许就能拥有这样的日常生活。
此刻不在自己的手中,无法拥有的日常生活。
如同绘画般的幸福。
不愿否定的幸福。
但是,这只是梦。
这是梦。自己再清楚不过。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
是否会想拥有这样的幸福呢?
而对于自己无法拥有幸福一事,是否又应该感到悲伤呢?
还是说,应该放弃无法获得的幸福,然后接受对于所拥有的事物感到满足的自己呢?
但是,一边眺望着梦中的自己的矢上玖朗,无法对其中任何一项想法感到释怀。
——自己从未想过要获得这样的幸福。
眼前的梦境之中,并未存在着矢上玖朗所冀望的「幸福」。
因为,梦里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
◆
爱丽丝将自己的手从躺在床上熟睡的玖朗身上拿开。接着,稍待片刻后,她才徐徐地吐了口气。
「状况如何?还好吗?」
站在后头等待的华月主动询问起玖朗的状态.语气虽然简短明了,不过她的表情仍难掩不安的神色。
而爱丽丝则是露出带有安抚意味的微笑冋应道:
「是的,被砍伤的伤口都已经癒合了。不幸中的大幸,身体其他部位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我想,只要等到体力恢複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清醒了。」
「是吗!这样我就可以暂时放心了。」
华月安心似地长叹了一口气,向爱丽丝回以微笑。
「话说回来……爱丽丝用了『魔法』吗?竟然能够治癒这么严重的伤,真是了不起呢。」
「不,并没有那么厉害……我只是在本人所拥有的自然治癒能力上添加一些助力,让治癒速度提升而已。由于需要準备和时间,因此我只能像这样在战斗结束后帮忙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