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戀愛討論

烟火在每个欣赏的人心中，都会带来截然不同的印象。

有人觉得愉悦，有人觉得很美，有人觉得閑寂，有时候也可能让人感到很感伤。

当天夜里所看见的烟火，在我的记忆中，残留了许多种不同的表情。

光球拖着尾巴，从海面朝天上升。

咻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砰！

瞬间，夜空开出了一朵圆形的花。

这是升空烟火。

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

现代因为科技发达之故，已经出现3D全像摄影烟火，以及用大萤幕播放的二次元烟火等。使用火药的传统烟火已经不多见了，所以感觉相当宝贵。

火药味随着海风飘来。啊啊，真是风雅啊。

我忍不住在沙滩上写下：

◎～～～

「乍看下像是蝌蚪……不过还是很有哥哥的风格。哎，这题应该太简单了吧。」

「哥，这是什么？精子吗？」

「……实琉！」

夜里，我们一行人到沙滩上欣赏海上的烟火。从今天起的三日，这里恰好要举行烟火大会。这也是我们选择这座海水浴场的理由之一。

道路两旁摆出了传统的摊贩，聚集起相当多的人潮，甚至还有点祭典的气氛。这种平常体验不到的空气，让人忍不住亢奋起来。

我们就像是——被仲夏夜的乐趣所团团包围。

——甘分钟后。

「柚小姐，请喝果汁。因为柳橙汁已经卖完了，只好买『喵摩特製热带水果汁』。」

「哎，太感谢你了。」

我将购白贩卖机、印刷有二次元喵摩首相图案的罐装果汁递过去。这算是一种角色精品，营业额则属于政府的岁收。

我与她并肩坐在人潮较少的沙滩上，仰望装饰夜空的彩色烟火。

其他人都不在。

大家一起享受烟火之乐的期限只限于最初十分钟而已。

我行我素的实琉一下子就看腻了，单独一人不知晃到哪里去。实琉既然走了，大平老师当然也会跟着行动。察觉到这样不妙的黑羽立刻急着搜寻那两人。

周子虽然暂时待在我身边，但因为外日本的摊贩对她来说好像很稀奇，所以没多久也被四处林立的摊位拉走了……不知何时已看不见她的蹤影。

博士目前正在进行的研究传来了紧急联络，所以她也拿着手机离去了。

……总之，最后只剩下我跟柚小姐独处。

夜色被五彩缤纷的烟火渲染，变成白、青、紫色，然后是——

「哎……粉红色。银先生，刚才那就好像是美丽的粉红色花朵一样。我喜欢粉红色的花。」

柚小姐愉悦地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跟女生单独欣赏烟火，柚小姐呢？」

「是的，也是我的第一次。能跟银先生分享真是太开心了。」

柚小姐羞赧地低下头。我不禁为她的可爱表情而愣住了。

她的美丽丝毫不输给烟火，不过，待在她身边却有种不可思议的平静感。

……嗯。

如今的我们，不论谁看来都会觉得气氛非常好吧。

在『大平·凯的　　营养午餐』，双亲误以为我跟柚小姐已经到了那种关係，之后，柚小姐又说她「喜欢」我……

即便就这样变成情侣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然而那之后我跟柚小姐的关係却依旧毫无进展。

我对柚小姐真正的想法尚未确定，自己的感情也还没出现明确的答案。所以我不想做出违背良心的行动。

不过，双亲都已经那么说了，总有一天要正式讨论一下这件事。

呃……总有一天——那样不会太悠閑了吗？既然现在想到，不如马上开口吧。

我望着柚小姐的脸，她依然如平日般露出温婉的微笑。不过，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她好像在期待什么……

我对此非常烦恼。

为了决定自己跟柚小姐的关係，应该要说点什么才对……

正当我在思索时……

柚小姐突然……挪了一下臀部，朝我的身体贴近。

明明一开始双方的距离就很近了，为、为什么还要黏过来哩……

难道是……一种催促吗？

我……开始觉得脑袋一片混乱。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的强迫观念支配了我的思绪，反正就勉强张开嘴吧—

结果我还是打住了。

那是因为，在不远处——欣赏烟火的那一大群人当中，黑羽注视这边的目光映入了我的眼帘。

黑羽露出很担心、彷佛在祈求般的表情，凝望着我们所在的方向。我不经意与她四目相交。这时，黑羽立刻焦急地向旁边移动，迅速离开原本的位置。

「……」

「……？银先生，怎么了吗？」

柚小姐发现我的视线对準了远方，可爱地偏着头。

「不……没事。」

黑羽，如果刚才你完全是故意的话——未免太诈了吧。任谁都会在意的吧……

黑羽儘管从视野中消失，我的心却被她那只纤细的手紧紧握住。

「——黑羽，你怎么又跑到这种地方了，我在找你耶。」

这里是海滩上小艇与小艇之间的狭窄缝隙，而黑羽就待在此处。

坐在地上的黑羽瞥了我一眼，霎时似乎露出很尴尬的表情，不过立刻又恢複正常了。

「……柚小姐如果发现哥哥不见了，会出去找人吧？」

「放心吧，我跟她说我要去厕所。」

刚才跟柚小姐欣赏烟火到一半，周子跟博士就回来会合了。

虽然可以跟大家一起看烟火，但我还是很在意黑羽的情况，所以离开大家出来找她。找了许久，才想到她可能躲到这里来了……结果真的被我猜中。

……黑羽从小时候起就有只要感到烦恼、陷入低潮，便喜欢躲在狭窄地方的毛病……

她抱着双膝坐在地上，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

那是——※线香烟火？是跟摊贩买的吗？（编注：日本传统烟火之一，类似仙女棒。玩的时后手持烟火上端，并在下端点火，便会烧出像是花苞般的火球。）

「哪有人一个人玩烟火的！那样太灰暗了。」

「哥哥还是一样口不择言啊……」

黑羽手上的线香烟火似乎才刚点燃，尖端有颗白色的「球」，不过还没迸发出火花。我记得线香烟火这种东西愈烧到后头会愈炽烈。

我弯腰坐在黑羽旁边。

啪叽——啪叽——

线香烟火开始迸发出火花。

「……」

「……」

两人没有对话。

我跟黑羽的关係已经到了不说话也不会尴尬的地步，不过现在的气氛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于是我说出从烟火联想出的话题。

「……我班上有个叫菅原的同学，每年夏天都要跟二次元女友享受二次元烟火。去年他还故意製造被烟火烫伤的痕迹哩。」

「……菅原？」

这时，黑羽不知为何好像很惊讶。

「菅原……该不会是菅原·理央吧？」

「是啊。你认识他？」

黑羽无言地点点头。

为什么黑羽会知道菅原那家伙……？

正当我狐疑时，黑羽又道：

「哥哥喜欢听别人吐露心事吗？」

她突然问。

「如果有人拜託我，我不会拒绝啊。」

「那，我想听哥哥的意见。」

「好啊，是什么事？」

「是关于恋爱的问题。」

「……耶？」

我不禁愕然。

「……怎么了？」

「恋爱问题……黑羽，你有喜欢的对象了？」

黑羽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咦？……啊，不对不对啦！不是我，是我的同学有问题找我讨论。」

「是喔，原来如此……」

吓了我一大跳。

不、不过，以黑羽的年纪来说，有位喜欢的异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嗯……

「……」

黑羽像是在搜寻什么似地盯着我的脸。

「怎、怎么了吗？」

「没事。」

「对了，你同学找你讨论什么？」

「是关于哥哥班上那位菅原学长——」

黑羽所言的内容是这样的——

黑羽的同班同学——就是那个我曾见过的短髮活泼少女——喜欢上了菅原。然而，菅原是个死忠的二次元派，所以成功的希望很低。儘管她很想放弃，但却没法死了这条心。

菅原虽是个完全的二次元派，但老实说他对三次元的女性而言也满有吸引力的。

在现代的女性想法中，比起追求三次元女性的男性，热衷二次元女性的男性反而更让人放心，有下少人都是这么觉得。在女性杂誌的特别报导中，也经常出现「让二次元男子回头吧」之类的标题。

大约在平成时代，热衷二次元美少女本来是男性不受欢迎的要素之一……不过现在风气已经变了。

「她想知道怎样才能让菅原学长回头。」

「这个嘛……」

我不自觉看着黑羽手中的线香烟火。

原本激烈迸发的火花，现在已慢慢消失。

「——就算是再激情的喜好，或许也总有消逝的一天，要看準那个机会——大概就像这样吧？可以锁定菅原同学对现在那些女友失去兴趣的时候。」

「……这、这完全不像哥哥的回答啊。总之，就是要她等就对了？」

「比起随便向他展现三次元女性的魅力，那种方式或许比较好。」

黑羽说了句「是吗」后，又以意味深长的语气道：

「那种激情的喜好……真的会消失吗……」

「……？菅原好像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我想迟早会消失吧？」

「喜新厌旧这种事，我大概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