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所謂的海狼吶

（对了。）

优突然想起一件事

（电视播放的英雄片里，第一集主角都会在不知不觉中遭遇战斗。）

她想起以前打工休息时，在店内的电视屏幕中也看过好几次类似的节目内容。而回想自己幼儿园与小学时期所看过的节目，也都是这么演的。

（也对啦，这种桥段对製作者与观众都较为容易接受。）

优心想，拍摄工作人员一定也认为这种安排比较轻鬆吧。

如果剧情在战斗之前拖太长的话，观众心里也会逐渐感到不耐。

（话说回来，我第一次打工也是这样搞砸的。）

那是优高中的第一个暑假。

她斗志高昂地在暑假开始前一个月就去面试，并顺利找到某家快餐店的工读机会。因为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正式上班，所以一开始她的心情非常轻鬆。

但随着日期的逐渐逼近，她对于自己是否能胜任也感到越来越不安。因此在倒数一个礼拜前，她每天都跑到那家连锁快餐店观摩。

不过，由于她不知道该从何学起，过了一个礼拜依然毫无所获。

虽然她也考虑过拿出笔记本记下重点，但还是不明白从何记起，反而使自己陷入了更严重的慌乱当中。

结果，正式上工第一天的状况简直是凄惨无比。

就算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会冒出一身冷汗。然而，自己出了那种大包，竟然没有被店长开除。

总之，这次的任务一定要好好準备才行。

除了听取母亲的建议，她还熟读那本陈旧的册子。

不过，从未经历过实战的她，心中依旧无法抹去那股不安。

（算了，仔细想想这也没办法啊。）

突然，有人敲了优的肩膀一下。

「垣华同学，妳在发什么呆啊?」

一张日美混血的脸庞，正微笑地注视着优。

「啊，没什么宫城老师，对不起。」

优满脸通红地搔着头，向这位英文老师道歉。

今晚，就是优首次「协助神明大人」的任务了。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组模型时不需要太讲究细节吗?」

「猫姊姊」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从少年手中接过已经组合好的秘密基地模型。

前天才开始动工，谁也没想到那些分散的小零件，现在已经架构出如此一个精緻的成品了。

由于模型外盒打着「U艇秘密基地」的名号，所以完成品只有一座建筑在地下的潜水艇靠岸港湾设施而已。至于U艇（德国纳粹时代的潜水艇）本身还得另外购买，那个年代的模型大体都是这样。

经过数十年的岁月磨蚀，模型原本的稜角线条早已模糊不清。少年以雕刻刀及锉刀加工，将这些磨损的部分重新找回往日的锐利风采。

此外在涂色笔触方面，他也施以巧妙的渐层手法，让成品比纸箱侧面的完成照片看起来更加细緻真实。

「你这样太辛苦了吧?」

「不过，如果模型做得越细密，等一下施予法术的时候，出来的『成品』不是也会更好吗?」

雾人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他纤细而灵巧的指尖上，还残留着颜料的痕迹。

「为此连学校都请假不去，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係嘛。」

不知是幸或不幸，少年平常就很少请假，成绩也相当优异。

「况且我也不讨厌这里呀。」

少年愉快地环视着眼前这昏暗的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怀念这个地方，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景色。」

「」

「猫姊姊」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少年的侧脸。

「其实，你能答应帮忙我就已经很高兴了那么，我们出发吧。」

说完后，分别穿着草鞋与运动鞋的这两人，便从坡度平缓的沙丘上慢慢走下。

「之后要不要顺便做一台电梯呢?」

雾人边走边悠閑地问道。

「好呀，等这次任务结束就麻烦你吧。」

放学以后。

优回到家中，从厨房传来一股好香的味道。她的母亲吩咐她先去洗澡。

优依言沖了个澡，而更换的衣服也替她準备好了，那是一套鲜艳的红色「袴（注：日本巫女服的下半身）」与「水干（注：日本巫女服的上半身）」，总之就是一套标準的巫女服装。

「妈妈」

优发现这套衣服里似乎少了些什么，于是便对母亲高声问道：

「没有内衣裤耶」

刚洗完澡的她挽起头髮，身上只裹着一条毛巾。在这种状态下她口中会冒出如此傻里傻气的话也是情非得已的。

「不要说傻话了。」

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出。

「哪有人在巫女服下面穿西式的内衣裤呢。」

「可是」

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和式服装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时，根本就没有胸罩或内裤之类的东西啊。

因此，巫女服下面不穿内衣裤，也可算是合情合理。而且事实上，如果在和式服装底下穿内裤的话，内裤的线条会浮出来，看起来很不雅观。如今为了要解决这个问题，也有专为和式服装所设计的内衣裤。

「第一次就忍耐一下吧。」

「」

更何况，这次的「任务」不单单只是作战而已，还包括了「侍奉神明」的成分在内，于是优只得暂时按捺下来，乖乖穿起这套巫女服。

因为她曾在过年时参加过神社的巫女打工，所以打扮起来驾轻就熟。

「」

「猫神」口中念着咒语，一边以右手比出剑指的手势，一边将手从嘴角边快速伸出。霎时间，变化就此产生了。

眼前小小的模型如同潮汐拍打海岸般，一下子闪闪发光，一下子又黯然失色。

简直就像重複曝光的照片一样，模型由线条慢慢构成一幅「画」，体积也随之增大。

水泥筑成的岸边墙壁、延伸而出的仓库、装卸货物的起重机，以及城门型的巨大起重台座等等，数座设施宛若3D线框模型于计算机屏幕中缓缓扩大般，在洞窟内来回放大、收缩，并渐渐调整至正确的比例。

当所有细节都恰到好处的一瞬间，秘密基地的颜色与质感也开始显现出来了。

水泥斑驳的珍珠白、船用系泊栅钢铁材质的黑、起重机上的暗沉锈红，以及灰色仓库入口门把上的银。

模型一下子变得活灵活现起来。

凡是喜欢做模型的人，都曾在脑海中幻想过模型变为真实物体的画面。而此刻，这一幕正在此上演。

雾人的眼眸闪闪发光。

在学校那种无聊的地方，就算待上一千年也看不到这般景緻啊。

变化不知究竟持续了数小时，或是只在顷刻之间。

当雾人回过神来，他已置身在这座建筑于地底下的巨大秘密基地当中了。

仓库的门打开，设施的铁卷门也被卷上。

雾人看见从建筑物里走出的人们后，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偶呀?」

「猫姊姊」不禁偏着头嗯索。

「我自己加进去的，有些是从铁路模型拿过来的人偶。」

这些人偶有的穿纳粹德军制服，有的上半身打赤膊，还有的穿格子衬衫加吊带裤，但不论何者，外表都是一副在港口工作的精悍外国人相貌。

这群男人们以穿军装者为首，在雾人与「猫姊姊」面前排成八列的队伍。

「司令官您早！（德语）」

军装者中有一人身穿将校用的高阶军官制服，脸上戴着单边眼镜。他举起单手向「猫姊姊」敬礼，口中则操着半世纪以前德军盛行的打招呼口吻。

「好好，大家早。」

被敬礼的这方并非军人，「猫姊姊」于是做出招财猫的手势向大家回礼。

如果是面对真正的德军，这种举动大概会使对方勃然大怒吧。但眼前这些不过是模型人偶军队。高阶军官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毫无动摇的迹象。

「非常威谢您能在我们身上赋予暂时的生命，」

「哪里哪里，以后还得有劳各位对了，这位是雾人，是他把你们组装起来的。」

「啊，呃，请各位多多指教。」

少年客气地鞠了一个躬。这位制服笔挺、理着大光头的高阶军官脸上则显露出亲切的笑容。

「感谢您，创造者。尤其是我这身制服，很难处理吧。」

少年满脸通红，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啊，也还好你觉得右肩的金属线怎么样?」

军官咧嘴一笑，举起右手转了一圈。

「活动非常顺畅。其实这里的零件接合处并不平整，我的同袍们往往需要以大量接着剂强行黏合，总是搞得一身黏糊糊的。本来我还担心自己会不会也对了，外套非常合身美观，真是太感谢您了。」

说完后，他便把这件厚重、毛茸茸的毛织外套下摆迅速翻开来展示。

「呃，那是因为你是人偶里面唯一一个SS高阶军官嘛。」（注：纳粹党卫队）

「其它部属，以及港口工作人员都托您的福，製作得非常精密，这点也十分厌谢。」

「啊，也还好其它人偶很多都是新製品，况且体积也不大，改造起来很轻鬆的。」

少年虽然害羞，但看得出来内心很高兴。

「好好好，那之后也要麻烦大家帮忙了。」

「猫姊姊」眼见他们的閑聊似乎还不想停止，于是一边苦笑一边插嘴打断。

「是!很久以前我就想摆脱义大利佬跟日本的诸位合作了，这次能有这个机会非常荣幸。」（译注：这里指二战的轴心国，德义日。）

语毕，戴着单眼镜的高阶军官掌心朝胸口行了一个持枪礼。以他的阶级而言。根本不可能行这种礼，他的脸上也不禁为此露出笑意。

「好吧，那赶紧先帮各位介绍一下」

「猫姊姊」打了一下响指。

霎时，黑色的水面宛若被煮滚沸腾一般。

在全体人员的注目之下，一艘灰色、细长的机械从水底下浮出。

纤细的舰身不若现代潜水艇般浑圆，而舰艇构造则如其名般，拥有宽阔、平烟一的甲板。在被称作「帆罩」的舰桥前方，还有一门大口径的火炮。（译注：潜水艇船身上方的突起部分）

浮起于水面上的正是纳粹德国海军的荣耀。在二次大战期间，它是德军最重要的海上兵器，也被称为「海狼」，一度使对手大为恐慌。但在战争末期受到盟军的全力狙击后，终于全面崩溃，最后以悲惨的结局收场。

它，就是U艇。（译注：德文Untersee-boot，意即水面下的船。）

U艇划破波涛所显现出的威仪，让在场的人们皆不禁哑然无语。

这也是数日前，「猫姊姊」朋友所送来的模型真面目。

优穿着不甚习惯的草鞋，来到了后院的组合屋中。与平日截然不同，一股冷冽而紧张的空气充斥于四周。

「喔喔，妳来啦。」

只有「虎神大人」依然面不改色、满脸微笑地迎接少女到来，优见状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气。

「怎么，跟平常的气氛差真多。」

「嗯，简单说这是『侍奉神明的特别任务』，可能会比较辛苦，妳要多担待吶。」

经对方一提，优才发现「玩偶小虎」正端坐在神龛上方。

原来如此，看来状况的确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