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将四处存在的魔力素子提取出来组成魔法迴路,通过将自己的认识反应到现实中,来让现实随自己的想像而改变的人——这种人一般被称为魔法师。
能够感知到玛那存在的人,数千人中只有一名。然后,能够操纵玛那组成魔法迴路的人,更是其中极少的一部分。
全体国民在小时候都有接受检查的义务,如果被判断为拥有成为魔法师的素质的人,则会被送到专门的教育机关培训学校中。
在这里还会经曆数次选拔,最后最为优秀的那一类人,将成为最被人敬畏也最受人白眼的国家公务员魔法师——身为特殊执行官,成为国家统治系统的一部分而生活。
***
打开车门的女性——秘书幸崎轻轻低下了头,雏咲月子坐到了祖父的身边。
「不冷吗?」
雏咲伊藏用温柔的声音问道。不冷,月子点了点头。
「是吗,月子真是坚强的孩子呀。」
他微微眯起了细长的眼睛,露出一副彷彿爬虫类勉强非要笑出来的表情。
整个家庭和金融界巨头一族人的聚餐结束之后,正準备回家。月子听从祖父的命令,乘这辆车一起回家。
「——不过,好久没有像这样好好说话了。」
「是啊,祖父大人。自从暑假之后就没有了吧。」
月子是未来的魔法师,所以平时在初等培训学校的宿舍生活。执政党的泰斗伊藏工作非常繁忙,经常不在家。结果,一年之中能够见面的也只有盂兰盆节和过年的那几天。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成绩还是那么优秀啊。我也非常骄傲。」
「谢谢您。」
「不过……今年似乎是非常辛苦的一年呀。」
确实,从初春开始就被捲入各种各样的事件中。甚至不只一两次有生命危险。
「是啊。可是,不过我觉得我在优秀的环境中得到了学习。」
不过月子却这么回答。
这是真心话。有着能完全抵消灾难的美好相遇,还积累了很多幸福的经验。她真心觉得,能上那个学校真是太好了。
「这样啊,月子真的是个坚强的孩子呀。」
伊藏笑了。
月子也露出了一副笑脸,可是同时她却觉得很不自在。
总是很温和的慈祥和蔼的老人——对他有这种印象的人很多吧。可是,月子却很不喜欢这位祖父。他的言谈举止能让人感觉到他是个好人,可是他的眼睛却从来不会笑。月子觉得,他总是从眼脸的缝隙中,一直观察着自己。
如果说,从严格的父亲那里感觉到的是被猛兽瞪视的压迫感,那么面对祖父的时候,就好像被蛇或者水蛭缠上的那种,极其接近于讨厌的畏惧。
「魔法师是对于国家来说非常贵重的存在。月子也能早日独当一面,有些用处就好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鼓励,可是月子知道实际上并非如此。《如果你没用的话》——也就是说,这是要求,是命令。
然后,辜负了他的期待的人,他会轻易抛弃。因为月子过去曾无数次见过,他对待年轻的议员和秘书,佣人,彷彿对待垃圾一样。
表面上,他们在平和的交谈中,回到了家中。
跟祖父打过招呼,月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之后,才终于大大的吐了口气,放鬆了下来。
「好累呀……」
虽然是寒假,可完全得不到休息。月子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地方不是这里,是朋友们,还有十郎身边。
椎叶十郎。虽然冷淡却非常温柔的老师。
月子想起了今天傍晚,拜访他家时的情景。一想到这些,脸便瞬间红到耳朵根。
「————!」
月子扑到床上,抱紧了枕头来回翻滚。
被十郎抱在怀里的感觉,有力的手臂,这些记忆还清晰的留在皮肤上。
(好幸福呀——)
月子呼的叹了一口气。只要有了这些记忆,就觉得自己能一直坚持到寒假结束了。然后,假期结束之后,就又能见到那个人了。
这时,扔在床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是邮件。发信人是——
「……卯滝老师?」
比自己大三岁的培训学校教官。虽然她不是坏人,不过她总是缠着十郎,给月子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什么事吗?
《来自信乃老师的联络。椎叶老师傍晚时候——》
和平时她开朗的说话方式非常不同,简洁的文章。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着急了,还打错了几个字。
月子歪着头读了下去,同时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渐渐地失去了血色。
***
记忆中的一花总是在笑着。
她是和艰辛、痛苦这种感情完全无缘的完美的人——自己一直这么认为。
身为年轻的天才魔法师,特级特殊执行官。
自己也想成为那个样子,是理想的存在。
自己一直憧憬着她。
……这认识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一花离开之后,十郎不断的努力,不久便进入了由极其优秀的魔法师构成的特别对策局。
不过,曾经一花工作的职场却和想像中有些不同。
虽然自己经常听到别人对姐姐的评价,可其中基本没有好意的评价。
那个怪物。
当权者的狗。
她是不是在床上也摇尾巴呀?
因为自己是她的弟弟,所以其中有的人也将矛头指向了十郎,可是没关係。自己只不过是没有才能的毛头小伙,自己也知道自己也不是那种招人喜欢的性格。
可是,自己却无法原谅别人对一花的恶意。自己一直以为那是别人对她的才能和成绩的嫉妒。
十郎不断和周围发生冲突,失望,渐渐地也失去了对工作的热情。
不过,现在却能够这么想。
嫉妒——那确实是真实的一面吧。她优秀到足以被一流魔法师嫉妒,有着稀有的才能和实力。
可是,那时十郎却没能意识到非难和中伤所代表的另一面。
有着压倒性的力量,被政府强制进行骯髒的工作,即使如此还是不得不一直微笑的一花——她难道不是身处无尽的孤独之中吗?
(————这里是?)
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天花板。
身后是床垫柔软的触感。
插在自己身上的几根管子。
视线尽头的仪器。规则的电子音。
自己的腹部被一花贯穿倒在地上。自己看着地板上流淌的鲜血,却来不及止血,不能这么死掉,自己反而能够冷静的这么想。——这就是最后的记忆。
看起来自己还活着。
这么说——那一切全都是梦吗?
(姐姐——)
十郎的意识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
集中治疗室外面,出云井信乃确认了十郎的状况。
情况安定。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清醒过来了吧。
她安心的叹了口气。
十郎是傍晚时候被送到这所大学医院的。
从腹部到背部有着严重的贯通伤。信乃本打算立刻用医疗魔法进行治疗,可是她却注意到,伤口似乎被什么人进行过止血处理。恐怕如果没有这一点的话,就救不过来了吧。
问题是这是被医疗魔法师处理过的。恐怕还是非常熟练的——能够与有着国内最高水平的信乃匹敌的——魔法师做的。
伤势不是被任何已知的钝器或刀刃造成的。恐怕是魔法吧。等十郎恢複之后应该能直接问他情况——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了脚步声。
昏暗的走廊中出现了一名年轻女性的身影。
信乃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医院的员工。这附近应该是一般患者和探视的客人禁止入内的……她是迷路了吗?
「您是来探病的吗?非常抱歉,这附近禁止入内。」
「啊,对不起。我是椎叶十郎的亲人。因为担心他的情况……」
女性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和身材矮小的信乃比起来,她的个子很高。光泽的黑髮。眼镜后面的眼睛闪烁着温柔的光。
十郎的亲人?信乃心中有些疑惑。他的家人确实是——
就在这个瞬间,信乃注意到两件事。眼前的女性身上散发着血腥味。以及——十郎唯一的亲人,应该已经死亡的那个人的,名字。
「你——」
「哎呀,你知道我吗?」
女性微微笑了笑。
「……在我的年代,没有一名魔法师不知道你的脸和名字。」
五年前,八名特殊执行官作为维和活动的一环被派往中东的战争区域。然后成为了反政府军的目标,全部丧生。
——至少,政府的公开的情报是这样的。牺牲者中也有信乃的知己,当时信乃为此受了很大的打击……
(不,现在更重要的是……)
信乃再次将视线转向眼前的女性。这个女性是应该死在那里的一个人。能够同时操纵複数魔法的複数施咒者。是极其罕见的着名天才魔法师。
「给他——椎叶君治疗的是你吗?」
「不,不是的。」
她笑着否定道。
「因为如果要说的话,跟治疗比起来,我更擅长破坏。」
轻柔的声音,却让人觉得觉得毛骨悚然,信乃后退了一步。
「你,难道说……」
「是的,想要杀死十郎的就是我。虽然结果没有让他死成。」
「因为没杀死,所以现在要再杀一次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迈了一步。就在一眨眼的瞬间,惊人的玛那便聚集在她周围。玛那的数量足以将十郎所在的集中治疗室吹飞。
可这一次信乃却没再往后退。
「……当然会尽全力阻止你。」
「医生你也是魔法师呀。不过医疗魔法师本来的职责不是战斗吧?」
「就算我是专攻战斗的魔法师,也不会对你构成任何威胁吧。」
信乃说道,一花吃了一惊,然后彷彿很奇怪的呵呵笑了起来。
「嗯,确实如此。顶多也就是一两秒的区别吧。——那么,你既然已经明白了,还是打算妨碍我吗?」
「就算力量不足,我也一定会全力救助生命。因为这就是我的工作。」
「嗯,真是顽固呀。」
空气非常紧张。让人难以呼吸的沉默。
可是紧张的状态却被不知哪里传来的一个悠閑的声音打破了。
「信乃老师,我跟渊上先生取得联繫了。还有,明天之后培训学校和医院的安排也——啊,对不起,您在谈话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