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仓鼠轻轻跳到地板上之后,机警的四处张望。当它发现另一只白色的仓鼠同伴在四处奔跑的时候,自己也很有精神的跑了起来。
「嗯……好。」
十郎对这个作品很满足的点了点头。
十郎经常带着黑白两只仓鼠。不过,他们并不是活生生的小动物。而是十郎做成的自律型魔法迴路。作为玛那的储备装备,同时内藏了《暴食鼠》的启动装置,担任着辅助十郎的职责。这是十郎用自己的全部本领花了数天才做成的,是真正的王牌。
在几天前的战斗中,十郎将两只仓鼠全都用了,之后因为被逮捕,一直都没有机会重新製做,现在才终于把两张王牌凑齐。
两只仓鼠的原型是一花曾经饲养的仓鼠。那两只都在五年前,一花失蹤之后不久便死掉了。为了弥补失去姐姐而带来的内心的空虚,十郎花费了不少时间模拟那两只仓鼠的外貌,做出相似的东西。然后他又将新的魔法迴路加入其中,试着让它们动起来。他将学习坏咒的时候学到的魔法知识灵活运用,不断强化他们的机能。
虽然十郎并不完全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了,不过应该是有那种,想把姐姐留下来的东西实实在在的放在身边的感觉吧。感觉自己曾经彷彿中了魔一般,将自己的一切都倾注于这个魔法迴路了。
好像这一切似乎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概——因为现在自己的视线已经转向了现在和未来吧。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说完这句话之后,幸崎打开了门。在她身后,还能看到一名身材矮小的少女。
「——喂。」
「打扰了。」
将月子送进屋里之后,幸崎无言的鞠了一躬,然后关上了门。
每天幸崎都会把月子送到这里来。然后她会在房间里呆一会,等到了时间又会和幸崎一起回到宿舍里。这种事情渐渐已经变成了习惯。
「啊,小芝麻和阿福,这两只都做好了啊。」
月子笑着说完,便坐在了十郎的旁边。
「……今天,最部也来学校了。」
「那个家伙已经没事了吗?」
「伤似乎已经治好了。——然后,我想跟他道谢,所以跟他说了几句话。因为他给了我勇气。」
骏介也是和这次事件有关的人。他被捲入恐怖袭击中,在晶那里接受了治疗。不知怎么回事,他得知了十郎被冰见谷所救的消息,然后告诉了月子。这便引发了月子和伊藏的对决。真是让人莫名其妙的巧合。
「他没欺负你吧?」
「已经没关係了。」
月子笑了起来。
「虽然之前很怕他,不过现在已经不怕了。虽然他都不会跟我笑,我也不太擅长应对他。我跟他道谢之后,他说《已经忘了,无所谓。》虽然我觉得他可能有点生气,不过,那个大概是,害羞吧。」
「你能看出来吗?」
「因为他跟老师有些像。最近因为注意到这一点,所以不再害怕最部了。」
有些像吗,十郎想起了自己十二岁时的样子。
确实很冷淡,也很容易激动,不过自己应该没有那么暴力。——不,骏介在这一年中也变了很多。已经不会再毫无根据的夸耀自己的力量了。
「还有一件事,我也鼓足勇气对最部说了。——我跟他说能一直跟我做朋友吗。虽然我们关係并不好,不过他也帮了我很多,毕业之后,恐怕就会分开了。」
「然后呢?」
「他什么都没说就走掉了。大概,最部没把我当朋友吧。」
月子有些寂寞的笑了笑。
这是雏咲拓马名下的一间公寓。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公寓处在离培训学校开车十五分钟便能到达的地方。
自从十郎被救出藏身在这里,已经过了将近一周了。
一个个对抗伊藏、麦斯威尔的小势力,都在拓马的努力下集中起来,交换着各自拥有的情报。现在终于建成一个能够一起打破现状的局势。
拓马曾明确的对十郎等人宣称,想让伊藏从政治一线退场。
而伊藏本人则发表声明因健康问题住院治疗。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出现在媒体上,不过电视中播放的录像中他的身影,却在近几天的新闻及报纸上引发了不小的波澜。包括过激的发言在内,各种大大小小的质疑他贪污以及结党报道都出现了。这些,也有可能是身为政敌的在野党,或者拓马出手,故意想要削弱伊藏的力量。甚至出现了伊藏準备请辞议员职务,或者引退的猜测。
如果示弱的话,即便是自己的亲人,也要吃掉——这就是社会。不过十郎并不指责拓马的残忍。对于月子来说,对于该保护的那些人来说,拓马比伊藏要好得多。
特别对策局也在向着重新建立的方向发展着。
渊上还活着的消息还没有公开,在他的指挥以及乾的努力下,对抗恐怖组织的态势得到了强化,破坏活动基本陷入了沉寂。
失去了伊藏这个在日本的强力后盾,再加上拓马又时刻盯着事态的发展,最后PM社的魔法师团体,失去了介入这次事件的机会。可以说,他们当初进入日本在这里建立根据地的目标已经很难达成了。
虽然,并不是一切都结束了,不过动摇这个国家魔法师组织的重大局面已经平静下来。
大部分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独立行动着。然后这一切再组合起来,带来了最好的结果。
(……在中心的是这个家伙呀。)
十郎望着在自己身旁玩着仓鼠的少女。
给予了伊藏重大打击的那次讨论节目中的发言,包括自己在内,为了她而行动的人出乎意料的多。也许她身上有一种能够吸引别人的魅力。
作为一连串事件的副产物,月子身上的负担也减轻了不少。
向她提出的演出申请以及採访申请大半都取消了,现在也很少能在媒体上看到她的身影了。不用说,这也是因为想要积极的利用她的祖父从光鲜的舞台上消失了。
既然她依然是个名人,早晚有一天还有会新的offer吧,至少现在她过上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在毕业典礼之前能够正常的去培训学校了吧。
感觉她的表情也变得开朗了。这也是好事。不过——
「……怎,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十郎的视线,月子看了过来。她的左手抓着十郎上衣的衣襟。
「不,没什么。」
十郎简单的回答道。
只是,有一点让人很在意,那就是跟以前相比,十郎和月子的距离变得更近了。这并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物理上的。
这并不是源于单纯的好意及亲切感。月子似乎很害怕和十郎分开。
她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跑到这里来,在屋里的时候也会尽量和十郎呆得特别近。似乎不让她碰,或者不让她抓着衣服的话,她就会感到不安。她离开十郎,被伊藏利用的那次事件,也许成为了她心里的一种创伤吧。
「……不,讨厌吗?」
月子好像在害怕什么似的抬头望着十郎。
「我,我很奇怪吧。像小孩子一样。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很奇怪,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会很不安,就真的难以忍受了……」
她每次来这里都会说同样的话。而十郎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一点也不奇怪。你会感到恐惧和不安是理所当然的。不用在意。」
肯定她,接纳她,告诉她周围还有同伴。是的,像这样十次也好一百次也好,告诉她她想要的答案就可以了。之前月子因为成年人们的利益被利用了太多。
「我已经跟你约好了会陪在你身边的。相信我吧。」
十郎说道。
平时这么说了之后月子都会平静下来,可是今天却有些不同。
「——抱我。」
说完,月子将身体靠在十郎身上。
十郎虽然有些迷惑,可还是轻轻抱住了这瘦小的身体。感受着怀中的体温。
大概过了十多秒,月子终于直起了身子。
「嗯……我有精神了。」
然后她笑了起来。
「谢谢你,老师。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我还会再来的。」
「啊。」
十郎目送着月子和一直在旁边房间待机的幸崎回去。虽然很想送她们到停车场,但是自己是被藏在这里,而且还是逃狱犯,不能随意外出。
十郎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各种组织和人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但持续了很久的骚动还是快要结束了。不过——
就在这时,猛烈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看起来应该不是月子她们忘了东西回来取。
(会是谁?)
十郎从门镜往外望去,顿时皱起了眉头。
「打扰了。」
冰见谷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还不等十郎说话,便坐到了沙发上。
「我见到名坂和那个少女了。她们经常来吗?」
「……算是吧。」
「你真受欢迎呀,帅哥。」
冰见谷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也想像你一样呀。」
「你找我有事吗?」
十郎冷淡的回答道。这个男人开玩笑的方式总是让自己非常火大。是因为自己的内心都被他看穿了吗?
「我是来听答案的。」
「…………」
「看局势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这样很好。不过,对于你我两个人来说,还少一个结果。你是知道的吧?」
是的,虽然事态向着结束的方向发展,不过十郎却被剩下了。
现在还没有任何能恢複身份的迹象。
他的嫌疑是向恐怖分子泄露情报。当然这些罪名都是伪造的,不过十郎却没有决定性的能证明自己无罪的证据。不可能指望伊藏的合作了吧。如果证明了逮捕本身违法的话,他不只是下台,说不定自己还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十郎也不想亲自出面,将一切都赌在审讯能够正当进行上。因为不知道什么地方会牵扯到什么人。
然后,自己跟能势还没能做个了断。
这就是自己的界限。如果不让一切结束的话,就不能继续前进吧。而且,对方大概——也在等着自己。
第一件事是为了留在月子旁边,第二件事是为了自己,这两个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
另一方面,冰见谷的目的是,向将一花逼入绝境的麦斯威尔复仇。
虽然在乾等人的协助下,阻止了麦斯威尔的计画算是达成了一部分的目的,不过麦斯威尔本人还悠閑的活着,而且就在不远的地方。无论如何冰见谷都不觉得满足。
几天前冰见谷通过手机联繫了十郎。
他向十郎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要联手。
「我们的目的在某些部分是一致的。——如果你要拒绝的话也可以。我会一个人去找他。」
这时,十郎脑海中浮现的——是月子。
她不安的神情,无助的眼神。
是的,自己的事情怎么都好。恐怕现在最重要的,是儘早夺回以前的生活,在她身边支持她。
如果能通过和能势战斗,以及和麦斯威尔交涉,让他们有所让步的话——道路便打开了。
「……啊,先把这个给你吧。」
冰见谷将枪、弹夹以及刀放在桌上。
「有这些就能战斗了吧。剩下的就是意志了。——这是最后一战了。你要怎么办?」
冰见谷一脸严肃的问道。
***
——月子知道自己的内心变得越来越奇怪。
一想到十郎,便觉得烦躁不安。
虽然说之前也是如此,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却让人觉得不同。
并不是那种温暖、幸福的感觉,自己反而要被不安、焦虑、恐怖这些感情压得崩溃了。
自己正在渐渐远离十郎所在得地方——一想到这里便觉得烦躁难耐。
再次相见之后的这一周,一直是这样。甚至可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月子?」
「啊——在,没关係,什么事都没有。」
月子向驾驶席上的幸崎笑着说道。
虽然不可能就这样糊弄过去。后视镜上映出的自己,脸色非常难看。
(我,在害怕。)
害怕失去十郎。就像他被逮捕那时一样,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会不会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离开,消失呢——一想到这里,月子就很想看到他,摸到他,吻着他的味道,以此来确认他确实存在。月子感觉自己被冲动驱使着,就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