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讓太陽溫暖心靈

盘据在操场正中央的，是一颗任谁看了都觉得阴森诡异的黑色球体。

满身疮痍的峰音十季子倒在一旁。

她已经无力披上外部骨骼，身上的制服也被撕裂得破破烂烂的。

「唔、唔唔……」

但她却仍旧以双脚支撑起负伤的身躯，将手伸向球体摸索，最后甚至整个人撞上去，用尽各种办法想要破坏球体。

从她显露的疲态看来，她应该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吧。

然而无情的球体却只是毫无阻挡地让她的身躯穿过，她在扑了一个空之后，重重摔在地面上。

她应该也知道，对《S˙O˙M》发动攻击根本无济于事，但她即使全身颤抖，仍旧努力想要再次站起来。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咦？你是……大和？」

十季子看到一哉毫不犹豫地走过身旁，不禁惊讶地发出声音。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一哉连回答问题的时间都不想浪费，无言地走向操场中央。

此刻——他与《S˙O˙M》正面对峙。

这颗球体的直径大约三公尺左右，虽然看得到暗色的形影，却不具备实体，没有人能够直接碰触它。

因为在这个空间「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里面的人绝对无法脱逃，外面的人也无法碰触或进行攻击。

《S˙O˙M》——这是只有E战士这群被选中的菁英才能使用的无敌绝招。

（如果老爸说得没错，那么……）

一哉轻轻将手靠近那不可侵犯的空间。

只是这样的一个简单动作——

真的只是这样的一个动作，球体便发出「啾」的一声细微声响，像开玩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蹤。

「什么……？」

一哉没有理会十季子的反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的一点。

「……啊?」

那个男人似乎也因为周围突然的变化而感到惊讶。

E战士˙暴风原本只顾着破坏银白色的茧，此时却停下了动作，转向眼前的一哉。

「搞、搞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S˙O˙M》会消失？怎、怎么搞的？你……你到底是谁？」

暴风无法理解此刻的状况，也因为自认天下无敌的《S˙O˙M》如此轻易地就被化解，而感到脑中一片混乱。

但一哉却无视于此，迅速走到即将毁坏的茧旁边。

「多奈内，喂，你不要紧吧？」

「啊——！你、你是大和？」

「……这跟你在屋顶上把我的身体包裹起来的技法是同一个原理吧。真不愧是多机能网。」

「你、你怎么会……？」

一哉现在已经可以直接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从多机能网巩固的防御结界中传来，两人隔着出现裂痕的丝网进行对话。

「这家伙，竟敢忽视我！」

暴风焦躁地想要干涉两人的对话。

「吵死了，闭嘴！」

「啊？是吗？……我知道了。虽然我对你化解《S˙O˙M》的手法颇有兴趣……不过还是算了。」

怒火中烧的暴风喃喃说完，在一哉背后缓缓举起双手。

「啊！你们两个快逃！」

最先发现的是十季子。她对仍旧在茧中的由良以及和她谈话的一哉高喊。然而——

「太晚了！我要把你们一併关起来！——《S˙O˙M》启动！」

异次元空间再度被召唤出来，将一哉和银白色的茧同时吞没。

看到眼前重新出现的漆黑色球体，峰音十季子只能懊恼地怒吼。

＊ ＊ ＊

「——大和，快过来！」

两人被拖进异次元空间后，由良立刻分解自己的茧，延伸蜘蛛丝之后再次将自己和一哉包裹起来。

或许是因为蜘蛛丝的量有限，在狭小的茧中，两人几乎是紧紧地抱在一起，连对方的脸都看不见。

「哇，真厉害。」

在茧的外部，暴风此时想必正激动地发动攻击吧。虽然有多机能网的保护，但两人在里头仍旧感觉得到些许冲击力道和声响。

「你为什么要这么胡来！」

由良的脸埋在一哉的胸口附近，怒声指责他。

「胡来的是你！收集什么鬼情报嘛！」

「因为……」

「不要解释了！」

一哉很想瞪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但在目前的状况下，他也只能对着她的头顶怒吼。

他感觉到由良的身体瞬间抖了一下。

「就算你牺牲自己，也没有人会为此感到高兴。惠理子到处在找你，你难道不知道大家为了你有多担心吗？」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她悲痛地高喊，抱住一哉肩膀的指尖捏得更用力了。

「可是我是蜘蛛！这就是蜘蛛的使命！」

「又来了！……别太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

「骗人！」

一哉不让她继续说完。由良听到一哉的话又僵住了。

「你其实害怕到想哭，很想赶快逃离这里吧？就连现在，你也紧张到差点没喷出蜘蛛丝来！」

「你才不会了解！」

由良情不自禁地大喊。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有什么办法！我是蜘蛛啊！」

她掉下眼泪，不时擤着鼻涕，以童稚的声音痛切地吶喊。

「像我这样的原型，就得在战斗开始之时贡献心力才行！我必须收集种种情报……然后，为了让圣克雷斯学园的每个人都能够安心……我也得像姊姊那样努力才行！」

「省省吧！」

「……咿?」

一哉已经不想再听这样的理由了。

「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我、我自己……？」

「什么『原型』、『为了学园』或是『像姊姊一样』之类的——这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已经不是「生存意义」或「荣誉」之类的问题。她很明显是被别的理由所桎梏。

与优秀的姊姊拥有相同的遗传基因，使她心中产生某种强迫观念，并为自己无法达成目标而感到焦躁。

由良想要拯救峰音十季子的动机应该是很纯粹的。对于老实而温柔的她而言，这是很自然的情感。但现在听她说这些话，却连刚刚的行动都彷佛被僵硬的道德言论装修粉饰过了。

也因此，一哉才会想要问由良这个简单至极的问题。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多奈内由良！」

这时原本低着头的由良终于抬起头来看一哉。

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茫然地看着前方。

她大概是被这个完全没有预期的质问困惑住了吧。

「你可以贪心一点。我一定会帮你达成愿望。」

「……什么？」

「你根本不需要为那种愚蠢的家伙牺牲自己。我是为了这个理由才来这里的。我闯进了把你关起来的这个「壳」里面，就是为了要和你一起从这里出去。」

一哉自认这句话应该足以让由良心中燃起希望。

他希望能够让她知道，可能性绝对不等于零。

他也希望这样的想法能够化作自己的力量。

「我现在虽然很窝囊……不过我一定会努力，总有一天会成为和这种货色完全不同的「真正的英雄」。」

「大和……」

「告诉我，你想要我怎么做？要从这里出去，还是要打倒那家伙，还是想要从明天开始过着快快乐乐的学园生活？任你挑选，我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

「……」

听了一哉的话，由良抬头望着他的眼中瞬间涌出了泪水。

接下来，随着滑落脸颊的一道泪水，她以颤抖的嘴唇说出了心中最切实的愿望。

「全……」

「全？」

「全噗呜~！」

最后的「部」字刚出口，泪水的堤防便脆弱地瓦解，也因此发音变得有些滑稽——不过这的确是最符合由良的答案。

而且她立刻就像在接龙一般，发出「呜哇~~~」的哭声，皱起一张脸抬着头就开始大哭起来。

「我想也是。交给我吧。」

一哉摸摸由良的头，以开朗的语调回答。

就在这时，以多机能网筑成的外墙突然出现裂痕。

「乒！」这道刺耳的声响带来的冲击一口气就瓦解了茧，两人的身体终于暴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中。

『哈哈！终于跑出来了！让我费了好大一番工夫！』

残酷而欢悦的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但一哉毫不在乎地说：

「——喂，你知道E战士˙炎吗？」

『啊？这种时候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这是最新的求饶手法吗？』

这句话当中所表现出的，除了摸不清对方用意之外，更多的是被惹火的焦躁。

这次暴风的声音和刚刚传来的方向完全相反，然而一哉接下来的语调也没有显出任何恐惧的样子。

「你别啰唆，听我说吧。他是E战队中唯一不在战斗中使用《S˙O˙M》的战士——你知道为什么吗？」

『哼……他就是号称E战队中最强的家伙吧？我当然知道。不过那也只是传言罢了。他不会使用《S˙O˙M》，也是因为自己太不成材了。』

「哦？你为什么这样想？」

『真正最强的应该是我爸爸才对。如果双方正面交战，一定是能够使用《S˙O˙M》的爸爸会赢……不，仔细想想，我能使用《S˙O˙M》，搞不好也比炎还要厉害。』

就如周防比夜说的，这名年轻的E战士或许因为身为「二世」，对于自己父亲以外的E战士甚至抱持着对抗的意识。

「怎么可能。」

一哉很乾脆地否定。

『……你说什么？』

「你没仔细听我说吗？我说的是『不使用』，而不是『不会使用』。E战士˙炎深知《S˙O˙M》是多么卑鄙的伎俩。」

『哼……』

「你还敢提『正面交战』?……哈！这就是你的『正面交战』方式吗？在自己的主场欺负毫无反抗能力的对手，就是你所谓的『强者』吗？」

『吵、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