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第二、三堂课,居然是上烹饪实习——也就是家政课。第一堂课结束后,班上同学便带着各自的围裙,浩浩蕩蕩地走出教室。
「耕平,你好久没围围裙了呢——」
「班上的男生哪个不是这样?」
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我想这个年纪的男生,应该很少有人的下厨次数多到适合围上围裙吧?当然,我也不认为女生们的厨艺会比男生们厉害多少。
「麻烦死了啦——」
理理边甩着装围裙的袋子边嘀咕道。她的袋子有时会打中我的手臂,我想她八成是故意的。
大家一踏进家政教室,便纷纷穿戴起自己的围裙和头巾,将事先拿到的讲义放在调理台上,等待时间流逝;等着等着,不久便响起了上课钟声,而老师也迈步进入。
「好,我们来开始实习吧。想必各位同学都在国中时学过一定基础的烹饪知识,因此这第一堂课应该不会难倒大家。」
我记得在国中时,最先学到的是简单的乾炒马钤薯(咖哩口味),然后是米兰猪排义大利面,接着好像是亲子井。基本上,我们在国中时就已经做过一定程度的料理了。
「所以呢,这堂课我要请大家依照上课前发下去的讲义,来製作马钤薯炖肉跟炖比目鱼。」
原来高中跟国中烹饪课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一次所製作的料理不只一种啊。光是做一道菜就忙不过来了,现在还得同时做两道菜,真不知班上同学此时作何感想。
不过,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了。
「来,请大家过来拿材料跟工具吧。」
老师一说完,各组便各派两人在教室前方的调理台前集合;就这样,每一组人马都各自带了材料和工具回来。
「哇,好漂亮的比目鱼!就这样煮掉有点可惜耶。」
很哀伤地,掌厨者的心声不小心说出来了。这块比目鱼切片就是这么新鲜。老实说,在烹饪实习课使用这种鱼,会不会太奢侈了?
「呼——有深山在我们就轻鬆多了,好耶——」
与我同一组的古田同学一派轻鬆地如此说道。班上同学都对我家的状况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当然也知道我会做菜,所以我对他的话并不感到意外。
然而,天下并没有白吃的午餐。
「哼、哼、哼,这样是不行的喔,古田同学。」
「咦?」
「如果由我来掌厨,那大家不就没机会实习了吗?所以呢,我会负责在一旁支援大家的。」
「……真的假的?」
「嗯,真的真的。」
只要我有心去做,想必能以一己之力技压全场,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料理。这可不是我自夸,而是自信:我从小便掌管了深山家的厨房,岂会输给在实习课初次学习烹饪的学生们?
但是,这样做是不行的。这怎么说都是学校的课程,必须大家分工合作才行;因此,我自国中起便始终负责最无关紧要、有没有都没差的工作。
比如说摆盘。
或者是洗米。
在此声明一下,我选这些工作并不是为了偷懒。
「你死心吧,古田,这家伙从以前起就是这样。」
或许耕平早就习惯我的原则了吧?他迅速地着手排列烹调用具。
「好了好了,古田同学。我来洗米,至于削马钤薯皮的任务就麻烦你罗。」
「嗯、嗯……」
我若无其事地将可能最令他头痛的工作硬推给他。
接下来,我开始进行最好学却最花时间的工作——洗米。我将三人份的白米放到大碗里,然后适当地将水加到足以覆盖白米表面,快速地搅拌它们(运用手腕的摆动,使用整只手加以搅拌)。
倒掉白浊的洗米水后,我再度加水持续淘洗。白米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吸收水分,因此必须儘快倒掉浊水加入清水,将米洗得乾乾净净。需要注意的是,米不能洗得太乾凈,以免将丰富的矿物质以及其他养分洗掉。
将米大致洗乾净后,我把白米倒进电锅,然后将水加到手腕的那块突起的骨头、盖上锅盖,接着只要等米饭煮熟就好了。国中时我们是用铁锅来煮饭的,现在上了高中后可以使用电锅,煮起饭来轻鬆多了。
「一开始是小火,接下来转中火——」(注3)
「琥太郎,那是登山锅的煮饭诀窍吧?」
吐槽得好啊。
我望向耕平,只见他儘管刀功还不到家,却已略微掌握到了将姜切成薄片的诀窍。真不愧是耕平,他这个人做什么都有模有样。
「耕平——既然你只要有心就能做到,为什么不试着自己下厨呢?这样伯母不在家时就不用伤脑筋了。」
「嗯——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反正你会为我做饭,不是吗?」
(注3 原文为ハーじめチョロチなかパッパ,日本传统的煮饺诀窍顺口溜。)
「嗯——……话是没错啦。」
我居然轻易接受了这个答案。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也很乐于为他人做饭,所以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最重要的是,万一耕平变得样样都精通,岂不是没有我帮忙的余地?这样会害我很落寞的。
好了,打起精神来做其他的事吧——
啪。
「啪?」
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纳闷地往后望去——
「我看你们俩倒是挺开心的嘛……」
有鬼啊!
看错了,是理理。
「理、理理,你为什么生气?」
「老娘才没生气咧!」
嘴上说没生气,但她依旧横眉竖目,语气尖锐地威吓着我。
「为什么你要拿比目鱼过来?」
「因为我切鱼切到一半。」
「它已经是切片了,你还要切呀……?」
她就这样单手拿着比目鱼切片,从教室一端走到另一端来察看我们的情况?她似乎还搞不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
烹饪实习课是以性别来分组,所以我们三人中只有理理被分到别组。其实我个人也不乐意被分到男生组,若是能男女分组的话,理理就能跟我们分在同一组了说。
「不、不好意思,宫内同学……?马钤薯已经切好了……」
班上的常盘同学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呼唤理理。真可怜,原来她跟理理同一组呀?个性内向的她,能跟得上理理的步调吗?
「老娘知道啦!」
只见理理不改一张臭脸,紧捏着比目鱼切片回到了自己的组别。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想应该是觉得寂寞吧。」
耕平附耳说道。
「这样啊。也是啦,毕竟她跟我们被拆散了嘛。啊哈,想不到理理也有这可爱的一面。」
「我觉得重点不在于我『们』耶。」
「咦?」
「好痛!」
我正想回问耕平,怎料这时古田同学尖声大叫了一声。仔细一瞧,他正把菜刀摆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手。
他的指尖浮现了一颗红色水珠。
「啊——切到手啦?快去洗手吧!来,0K綳。」
「嗯、嗯……谢啦。」
是的,随身携带0K綳是女孩子的基本礼仪唷。
古田同学负责的工作是削马钤薯皮,看来他实在不习惯用菜刀,削出来的马铃薯歪七扭八的。
「好了,再试一次吧!」
「哇咧——这很难削耶——而且皮又很厚。」
「刚开始难免啦,久而久之你就会越削越得心应手了。告诉你喔,菜刀的根部比尖端来得好操控,而且削皮时应该挪动马钤薯,而不是挪动菜刀;只要记住这两点,削皮时就不太会受伤了。」
「『不太会』受伤……意思是还是会受伤?」
「疼痛使人成长嘛。」
人有时还是得採用斯巴达教育才行。
我将马钤薯交给古田同学,之后将蒟蒻丝的水弄乾,以菜刀切成适合入口的大小;接着我削红萝蔔皮,然后也是切成小小的尺寸,当然也不能忘了切洋葱跟长豇豆——啊!糟糕糟糕,我不小心回覆为平时的步调了,得配合其他两人的速度才行。
「啊,耕平,别忘了在鱼切片上面用菜刀划一个喔。」
「对喔,讲义上面好像有写。为什么要划×?」
「因为汤汁会从那里吸收进去,这样鱼才会比较入味。」
「喔?嗯,我知道了。」
啪。
「……啪?」
有人抓住我的肩膀Part 2。
回头一望,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看你心情很好嘛,虎狼太……」
有女鬼!
看错了,是理理。
这回她手上托着一块生肉,恶狠狠地瞪着我。
「理、理理,为什么你拿着猪肉?」
「难道你要我拿牛肉吗!」
简直是莫名其妙。话说回来,如果拿着生肉的时间过长,体温有可能使肉的鲜度劣化,所以我实在不建议她这么做——尤其最近天气又很热。
「宫、宫内同学……?汤汁沸腾了……」
常盘同学再度过来呼唤理理。
「……老娘知道啦!」
她一如往常地粗声粗气撂下狠话,接着瞥了我一眼,然后就随着常盘同学回到自己的组别。
「理理她们那一组在下课前煮得完吗?」
「……嗯,田中同学也在,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啊,说得也是。」
田中同学很喜欢烹饪。我跟她就读同一所国中,记得她以前进了烹饪社,而且还给过我酱油糰子。
「欵,深山——我切得差不多了。」
「好——啊,切得很好耶。古田同学,你想不想开始学做菜?」
「我、我负责吃就好。」
「真是的。现在这年头呀,男孩子也要学学下厨才行喔。」
「……我倒觉得你下厨到走火入魔了。」
「人家是女孩子啦——」
我嘟起嘴来,一边和古田同学进行下一个步骤。我先用热油炒猪肉,然后将其他材料逐一放入拌炒,最后才把马钤薯丢下去炒(因为形状容易受到破坏)。
直到整体炒得差不多时,就把高汤倒下去。接下来只要偶尔把浮油捞起来,等到汤汁沸腾时转成小火再加入调味料,然后等蔬菜炖烂就好了。
「接下来就交给你罗,古田同学。」
「交、交给我准没错……大概吧。」
是的,会踢足球的男生固然迷人,但会做菜的男生也很有魅力喔。
「嗯——琥太郎,这样可以吗?」
耕平用汤匙将炖鱼的汤汁捞起,朝我递过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