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真寻,你在生气吗?」
从速食店回家的路上,走在身旁的哈斯塔,像是在观察家长的表情般,战战兢兢地仰望真寻问道。
「不,我没生气。」
真寻尽量以温柔的语气回答。哈斯塔没有错。他只是被职业不明的父亲命令。肯定不知道任何详情。虽然他没有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问清楚,令真寻感到不以为然,但真寻不认为这么懦弱的少年敢向父亲问话。
「对不起,我没想到真寻姓八坂,真对不起。」
哈斯塔屡次低头致歉。
他似乎以自己的方式,从刚才真寻等人的对话领悟到,自己所做的事情可能造成真寻的困扰。这是奈亚拉托提普与克图格亚所没有的慧根,值得真寻对他提高好感度。
看到哈斯塔露出随时要哭出来的表情,真寻伸出了手。或许预感自己会被打吧,只见哈斯塔的身体颤抖一下并且缩了起来。然而真寻丝毫没有要打他的意思。而是轻抚少年美丽的金髮。原本紧闭双眼的哈斯塔得知真寻真正的意图后。放鬆脸上的表情并且任凭真寻抚摸。
「唔……真寻,我话先说在前面。」
「什么事?」
「同性恋是不对的,因为没有生产力。」
「你在说什么?」
哈斯塔确实很可爱,但这是没有兄弟姐妹的真寻对于晚辈产生的感情,不可以和奈亚拉托提普那种随时分析攻略路线并且付诸实行的家伙混为一谈。何况真寻也是对女孩有兴趣的平梵谷中生。就算对方拥有宛如少女般的外貌,真寻仍不会对少年感兴趣。
这时候,克图格亚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就像是适应宇宙空间使得脑部开发度提高的新时代人类一样,她以迅速的动作让哈斯塔与真寻贴在一起。
「怎么回事?克子,怎么忽然做出这种事?」
「……像这样看就觉得,少年和哈斯塔很登对。」
「你的脑袋也出问题了吗?」
克图格亚继续将哈斯塔推到真寻身边,使得真寻打从心底无言以对。
「……奈亚子交给我照顾,少年就另外培育新的爱苗吧。」
「给我慢着!真寻的臂弯是我的专属贵宾席啦!」
「……奈亚子,不可以。妨碍别人恋情的家伙,会被乌尔塔尔的猫抓死。」(注23)
(注23:《乌尔塔尔的猫》为克苏鲁神话相关着作。)
「你说这什么话!你其实是想把哈斯塔塞给真寻好牵制我吧?我可不準这种第三者介入,」
两人又在马路上大吵大闹。明明经常告诫她们不要引入注目,至今却完全没有遵守过。她们这么想害真寻罹患偏头痛就医吗?
这时,真寻不经意地低头看向哈斯塔。
「……和真寻……登对……这样啊……嘻嘻……」
只见哈斯塔低着头,双手放在胸前合起来并喃喃低语。
这家伙或许意外地没啥脑袋。
「那个,哈斯太。」
「什么事,真寻?」
「你真的不知道你爸爸的工作和我妈妈之间的关係吗?」
「唔,嗯。对不起,对不起。」
「难道说……」
应该正在和克图格亚进行丑陋争吵的奈亚拉托提普,不知何时以拳头抵着嘴角严肃细语。
「奈亚子有想到什么吗?」
「原来如此,就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你明白吗?」
「是的。哈斯塔的父亲与真寻的母亲,原本其实是夫妻!真寻就是在当时出生的,这样就可以说明真寻为什么拥有反常到无谓地步的叉子神技,既然是邪神与人类生下的后代,大致上什么事情都做得到!至于哈斯塔则是他父亲与后妻生下的孩子!虽然哈斯塔一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但哈斯塔的父亲仍对真寻的母亲念念不忘……为了再见到爱人一面,所以派自己的儿子哈斯塔来到地球,要把真寻的母亲多格拉!」
真寻的上勾拳精準打中奈亚拉托提普的下颚,宛如胜利彩虹高挂天际的美丽轨迹。
「就算是开玩笑,但要是你敢再说一次,我就把你踹得连死亡都死亡。」
「呜呜……想说好不容易等到傲娇的娇……我不明白你的心意啦,真寻内心的迷宫宛如苍之迷宫!」
「哎,你这么想被我踹死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对不起超级是我的错,对不起。」
正当真寻缓缓把脚移向后方储存力道的时候,奈亚拉托提普眨眼之间已伏跪在地,把额头贴在柏油路面上忏悔。
「如果你刚才的戏言成为伏笔,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你,即使死了也不会原谅你,即使投胎转世都不会原谅你。」
「明、明白了!我赌上蠕动之混沌的名字,那绝对不会当成伏笔!」
再三警告之后,奈亚拉托提普像是窝在厕所角落浑身发抖一般缩起身体。
到头来,这家伙真的有办法管理伏笔吗?
「咦?咦?真寻是我的哥哥吗?」
「别相信别相信,奈亚子讲的话有九成九是假的。」
何况哈斯塔的年纪明显比较大,他却把自己当成真寻的弟弟。这名少年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如果真寻是哥哥……我不太愿意……」
哈斯塔轻声说着。
或许刚才稍微伤害到哈斯塔了。原本以为他愿意亲近真寻,难道出乎意料的不是这么一回事吗?或许将他当成弟弟呵护只是真寻自以为是的想法,事实上会对少年造成困扰。
「……哎,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嘛,抱歉。」
「啊,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真寻是非常好的人!」
「可是,你不是不愿意和我当兄弟吗?」
「这是因为……那个……如果真寻是我哥哥……就不能成为……了……」
哈斯塔发出细如蚊鸣的声音并低下头,颈子变得红冬冬,光是旁观就令人心痛。
这时候,有人轻拍真寻的肩膀。
回头一看,克图格亚竟露出至今从未出现的灿烂笑容,对真寻伸出大拇指。
「……少年,立起来了。旗子立起来了。」(注24)
(注24:「立旗」为ACG术语,意指对该角色的攻略路线成。)
真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众人进行着这种无聊互动并不断前进,终于看见真寻的家。
虽然佔地不广却有院子的两层楼独栋建筑,屋龄十八年。坐北朝南而且周围没有高耸的建筑物,所以採光良好。房子面对公路,与车站的直线距离大约是步行五分钟的距离。真寻打从出生就住在这里,所以没有明显的感觉,不过像这样重新审视一遍,就觉得这个家的条件非常好。
而且房子不是租来的,更惊人的是没有申请房贷,父母直接以现金付清。真寻刚出生时应该是更花钱的时期,当时父母是怎么运用资金买房子呢?直到昨天为止,真寻都有这种疑问,但在今天的这一瞬间,真寻似乎明白了箇中原因。
母亲的打工真可怕。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虽然只是臆测,但真寻有预感事实上大致符合。那好歹是一种不能对外人道的职业,所以报酬肯定是非比寻常。昨天从母亲口中得知邪神猎人的概要时,真寻只把这件事当成很夸张的话题而带过,不过回想起自己能够健康快乐成长至今,反而该感谢母亲的辛劳才是。
「看,这里就是我家。」
真寻指着家,并且如此告诉哈斯塔。
「这里就是真寻的……嘶~哈~嘶~哈~」
「妈妈应该在家。等等,哈斯太,你在做什么?」
面对把手放在胸口进行深呼吸的哈斯塔,真寻投以讶异的眼神。
「那个……想到要向真寻的母亲问好,我就好紧张……」
哈斯塔似乎相当怕生,这样的他居然能担任图书馆管理员至今。除了藏书管理之外,应该也有柜檯相关的工作要做吧?
「……哈斯塔,来这里一下。过来。」
「咦?什么事,奈亚子?」
奈亚拉托提普忽然像是使用锁喉功一样,硬把哈斯塔拉到旁边。这时候就看得出哈斯塔很娇小。奈亚拉托提普与克图格亚比真寻矮了一点,哈斯塔则是比她们还矮一个头。所以真寻初次见到哈斯塔时误认他是国中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要把……说在前面……是我的……所以优先权……」
「太狡猾了……又不是……先抢先赢……我也……」
「说这什么……何况……男生的话……不会有结果……」
「……没有啦……原则这种东西……这份心意……」
两人背对真寻,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虽然听得到只字片语,却无法掌握话题的内容。反正就算追问,他们应该也不会回答,所以真寻就把那些话语当成耳边风。不过,克图格亚似乎听得到奈亚拉托提普与哈斯塔的悄悄话,她还不时点头表达赞同之意。
「好了,你们还在做什么,进去吧。」
真寻朝着背对的两人说完之后,两人像是弹起来一样转过身。真寻在此时感觉怪怪的。相对于奈亚拉托提普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哈斯塔的表情看起来却有种下定决心的气魄。
两人完全相反的表情,令真寻感到有些可疑。但总之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要找母亲,于是真寻伸手转动门把,打算开门进屋。
喀喳。
「嗯?门锁着?」
母亲应该是出门了。
「真寻的母亲不在家啊?」
「似乎如此。是去买东西吗?」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因为今天早上的冰箱里几乎已没有食材。记得母亲说过今晚要做可乐饼,而且她又有一个多礼拜不在家,肯定有很多东西要补充吧。
「咦?小真还有大家,欢迎回来。」
真是说人人到。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而转身一看。隔着围墙的另一头,真寻看得到母亲正在探头窥视。
走到家门口的母亲,双手提着印有「那是环保」与「在地球撑不住的时候前来」这种莫名其妙文字的布制提袋,也就是所谓的环保袋。不过,因为这些文字实在很丢脸,所以真寻不太希望母亲提这些袋子出门。
「我们回来了。妈,你去买东西吗?」
虽然看到从环保袋探出头的萝蔔与青葱,真寻依然明知故问。
「嗯,我有传简讯,你没看到吗?」
听母亲这么说,真寻打开手机一看,自己确实有收到一封简讯。操纵手机打开内容后,发现那是母亲出门购物的通知。收到简讯的时间,是刚才放学直接回家的话刚好到家的时间。
「我还以为伯母被新的敌人抓走了。」
「别说了,有够触霉头。如果成真该怎么办?」
真寻立即一口否定奈亚拉托提普的这番话。
「那位是真寻的母亲?」
「没错,应该就是哈斯太要找的人吧?」
「好漂亮喔~」
哈斯塔不经意露出陶醉的表情如此说道。这番话令真寻相当开心,应该说任何人听到别人称讚自己的家人都会感到高兴。尤其「美丽的母亲」算是世间的一种憧憬,使真寻内心涌出些许的优越感——即使这个人实际上必须定期摄取釨元素这种神秘元素才能活下去也一样。
「哎呀?小真,这个女生是朋友吗?」
母亲如此询问时,视线落在哈斯塔的身上。果然不会有人第一眼就看出他是男生吧?毕竟哈斯塔完全是少女的容貌,而且还把长发绑成辫子。虽然身穿男用的衣服,不过只要说是中性打扮,就没有足以怀疑的理由。
「是、是的!首先从朋友开始做起!」
「……你在说什么啊?」
真寻对哈斯塔说话的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客气。依照至今的互动,真寻明白哈斯塔也有让人吐嘈的地方。既然知道这一点,语气太客气反而显得奇怪。如果要做出犀利的吐嘈,语气果然得跟着强硬一点才行。
「这位朋友也要一起吃晚饭吗?今天除了一般的可乐饼之外,我打算把豆渣裹粉油炸。小真喜欢吃豆渣,对吧?」
「嗯,我没意见。对了,哈斯太,你不是找我妈有事吗?」
「唔,嗯,对喔!」
听到真寻的催促,哈斯塔将双手放在胸口轻轻握拳。大概是为了完成父亲交付的任务,所以要为自己加油打气吧。
为了请求协助,哈斯塔踏出脚步要走向真寻的母亲。
——这件事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咦?」
真寻轻呼一声。
只见母亲的身旁,站着一名以黑色外套包裹头部与上半身的人影。那里明明直到刚才都没有任何人,而且真寻甚至没有眨过眼,一直没有从母亲身上移开目光。然而不到剎那之间,这个黑衣人影就已存在于视界之中。
「唔!这是……」
奈亚拉托提普语气尖锐地大喊。她头上的那撮头髮,像是要贯穿天际般威武屹立。
这个现象代表的事实是……
「邪神雷达有反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