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再见啰。」
她晃着长长的头髮和巨大的胸部,挥着手掌说道。
他们「啊」「再见………可恶」这样率直并且毫无隐藏的悔恨声回应过来。
他们的声音和身姿,都让她感到非常开心。正因为是长久以来一起战斗、一起共享晚餐、一起饮下悔恨泪水的他们,才会这么开心。
茶发是胜者,他们是败者。
他们的悔恨对于胜利者的茶发来说是美味的,而隐藏在他们视线中的讚赏更是让她欲罢不能。
半价便当争夺战,加入的胜利佐味实乃至高无上。
大家都曾说出口,并都知道的这个真理……….直到最近,才终于觉得自己触碰到了这个真理的所在……….茶发如此想道。
光头他们是在争夺战中消耗过巨了吗,让人很不放心地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之中。
就这样看着他们,差不多其他的败北者要从超市出来了。
而他们也像是追随在光头的身后一样,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之中………其中也有一两个人向茶发打招呼,不过大半都看了眼茶发手里的塑料袋,然后像是转换心情一样看向老叟的超市方向。
————失败乃通往胜利的捷径。
这是谁说过的话,虽然茶发想不起来了,但看着他们,能感觉到这句话的正确之处。
现在,看过她的塑料袋的狼群在老叟超市里,能将蒙受的悔恨,经过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更强力的空腹,会再次爆发出来吧。
明明是胜利者,却感觉到些许的羡慕,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想要再跟他们战斗,为什么会这么有这种想法呢?
「马上………就是春天了吶。」
茶发独自低喃,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迴转脚跟,背对着超市,走向学生专用的公寓。
一月的末尾,虽说马上就到立春了,不过现在依然是冬天的氛围。但是,内心感受到了春天,分离和相遇的季节………这样的春天,即将来临了。
回去之后的茶发打开房间的灯光,虽然原本里面的东西就不算多,现在让她现在有种寂寞感。
因为正月休假期间双亲过来,将夏秋等季节暂时用不到的东西一起带回了老家。
只有一些必要的东西,形成了这样的房间。
「接下来,吃饭吃饭。加入了胜利佐味的晚饭……」
茶发洗过手,脱下外套,将刚买下不久的便当从塑料袋中取出。
油神的力作,「味道完全渗入的干烧鲽鱼便当」。
杂粮米的米饭、酱菜、炖蔬菜、油炒牛蒡丝,以及作为主菜的鲽鱼,相当完美。鲽鱼的下面铺有果冻般物体也是当然的,不过在鲽鱼上面也有着类胶状物体。
虽说便当盒上面有盖子,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变得有些乾燥。为了能守住这样的鲽鱼,特意在最后才倒入冷掉的汤汁,然后才凝固住的吧。能让人想像出来一般,汤汁漂亮地将鲽鱼包裹住。
那家店虽然以超出常轨的不得了便当闻名,不过有时也会像今天一样拿出正统派便当。而这也让每天的半价便当争夺战更加刺激了。
去油神的超市,总会出现大容量、让人都不禁怀疑其自己的眼睛的便当————本来都会这么想,但像这次的普通便当也是无法言喻的美味,超出常识之外。
此时,出现了让人非常烦恼的选项。
不论选择哪一种都是幸运的,这点毫无疑问。但是,更好的会是哪一种呢?这种幸福的迷惘。另外选择哪一种能让竞争者变少呢,这种作为狼的判断标準,更是非常困难。
茶发在那时,已经抛弃一切迷惘,任随自己腹中的饿虫去渴求…….仅仅是,这样做出了决定。
得到称号,并且获得关西的大学内定,让心底比较从容也说不定,结果胜率比以前提升了完全不同的一个档次。
对自己诚实。这正是让自己在那个场所变强了的原因也说不定。
来到这里快三年了,作为狼的活动是两年。虽然经过了长久的战斗,但自己不知道的、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多得很。
正因为如此,半价便当争夺战才这么有魅力。
她把便当放入微波炉,开始加热了。
直到微波炉「叮」的一声完成它的任务,她都一直盯着迴转的便当。
茶发本想要握在加热好的便当的边缘部分,但是热气在容器盖子上滴下来的水珠滴在她的手指上。
「好烫!」
她不禁用嘴含住手指。
「真是的。」
茶发再度握住边缘,警戒着热气的同时,将这个有重量感的便当小心翼翼地端起,走向桌子。
在房屋中,微微飘出和风的香气,让茶发一下子来了兴緻。
她急忙从冰箱里拿出乌龙茶,倒在杯中。
然后闭上眼睛,手握筷子,两手合併…。
「开动了。」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眼中回放起今晚的战斗。痛楚、激情、还有店外他们的视线。……所有的这些,都变成了胜利的佐味。
向着神的恩惠而宣言、向着成为食材的生命诉说感谢、向着没能获得便当的人们的敬礼,这些过后,终于掰开了木筷…….肚子里饿虫随着时间已经狂喜乱舞了。
来,吃吧,把今晚的胜利送进嘴里。
茶发将透明的封印————盖子取下,里面的温暖、朴素的香味暴发性地扩散开来。
鲽鱼的,加了酱油和甜料的煮汤不知怎么有种怀念感。就算是在平成这个年代出声,日本人的遗传因子里依然还记得和风料理的乡愁呢。
「啊…这、在想像之上呢……」
在冒着热气的便当上方,筷子无从下手。
虽说违反了餐桌礼仪,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原本凝固的汤汁在经过微波炉的魔法之后,回到了液体状。还有杂粮米、腌萝蔔、胡萝蔔、竹笋和藕根等,再加上牛蒡丝。这些都在便当这个舞台上演着温暖而又朴素的剧集。
让茶发无从下手的,是杂粮米的存在。除了白米外,其他还有糙米、稗子、玉米、粟米、鸠麦、黑米等好些杂粮混在其中,能让人想像出丰富的风味。如果是普通白米饭的话,早就向鲽鱼伸出筷子了,享受味道之后再去吃米饭。但是,杂粮米的话,先吃鲽鱼是否会破坏杂粮米原本的味道呢?
获胜得来的恩惠,不想让它有一丝浪费,夺取半价便当的人都会这么想的。
这里面有今晚争夺战的辛劳、胜利、还有互相竞争的对手们的不甘。
但是不能一直迷惘下去。
筷子终于选好了目标,是蔬菜中的竹笋。毕竟突然就吃杂粮米的话嘴部还没能準备好,而牛蒡的话味道太过强烈。虽然也考虑到腌菜和杂粮米的组合,但是为数不多的腌菜有些可惜了。
享受着竹笋的柔软、以及它的独特口感咀嚼过之后,嘴里的美味沉澱下去,让腹中的饿虫登上极乐之地。
在嘴里的竹笋滑落腹中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筷子伸向了杂粮米,挖了一口送入嘴中。
牙齿和舌头传来白米饭所没有的多样口感,而鼻子那边飘进柔和的风味。
这是「华尔兹」圆舞曲,混杂之后经过蒸煮,使得没有突出来的味道,所有的杂粮都融合在一起。
这就是杂粮米的味道吗。闭上眼睛细细咀嚼,不由得乐在其中……然后名为晚餐的剧集,终于到达了核心:干烧鲽鱼了。
鲽鱼并非小尺寸,而是大块地切了下来。没有头部也没有尾部,将鲽鱼正中央的部分载入盘中。另外虽然在上面切了「」状的切口,但不只是鱼身,连周围的鱼皮都没有破损,足可窥见油神高超料理技术的一斑。
本来要在鲽鱼上开切口的话,柔软的鱼身会使周边部位分解掉。因此切口大多不是交叉,而是平行地切线…….但是,特意选择×的切痕,可以看得出油神对于工作的自信心。
随着这样的想像,筷子伸到了鲽鱼的鱼身。里面没有鱼卵。如果不是特别喜欢鱼卵的话,这样反而好些。毕竟鱼全身的营养都会集中在鱼卵中,反而会使鱼身的美味下降。
对鱼卵没什么特别执着的茶发这么想道,感觉很开心。
筷子伸向鲽鱼的鱼身。穿透表皮,筷子没入柔软的鱼身之中,触碰到按规则排列的鱼骨,然后顺着鱼骨夹起一块鱼身。
跟薄皮一起,汁水染过的鱼身和没有染过的雪白鱼身都在筷子一端。
将这些,蘸了一下容器底部那艳丽的汤汁,然后……送入口中。
触碰到舌头之前,先到访的是热气和鲽鱼的香味,以及高汤的风味。有种大团圆的预感。舌头触碰之时就如此确信,并化成了现实。鲜美、滑润,美味升华出来。
都不需要牙齿,抿了几口就融化的柔软鱼身……
鱼皮里剩有的少许胶质在晃动————
鲽鱼独有的……美味。
酱油和甜料编织起来的高汤,化为协奏曲在口中跃动。
汤汁是汤汁、鱼身是鱼身,各自将其个性完美地凸显出来,却又不会互相阻碍,可谓是浑然一体。
高汤吸收了胶质和鲽鱼的美味,鱼身也将其融入其中。
高蛋白、低脂肪的鲽鱼,和高汤形成了一体。
鲽鱼很难入味,但长时间蒸煮的话又会让鱼身变硬,甚至发生分解。原本应该如此的,但是……现在只能用完美来称讚了。
在惊叹、感谢和幸福的感觉中,筷子急忙伸向杂粮米。
撑满的脸颊依然幸福,在加入了胜利的佐味后,化成最棒的晚餐。
「……挺不错的嘛,这个。完全是月桂冠的等级。」
在别家店的话完全就是月桂冠等级的味道了。但是没能如此的理由,是因为还有另一个相同便当残存,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吗?
神的想法还真是难以捉摸。就跟大多数神话所揭露的一样,神明确实反覆无常。
在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嘴里飘出生姜的香味。
为了消除腥臭味而混在高汤中的吧,只是没能看到生姜,大概是用的姜汁也说不定。
通过喉咙之后才发现到这点,茶发稍微反省了下。
自己的分析能力还差得远呢。如果是没在今晚出现的寒冰魔女的话,早就应该发现这个香气了吧。
自己还处于成长途中(胸部吗…),今后还能继续变强,茶发在自我反省中得到这样的感觉。
她就以这样的心情咀嚼今晚的晚餐,继续享受着。
「吃饱喽。」
将其全部容纳于胃部,像是表达满足一样深深吐出一口气,就这样后仰靠在椅子上。肚子满满,幸福满满。
看着安装在天花板的圆形顶灯,如果这是月亮的话,就更好了呢。
茶发说着这奢侈的烦恼。月亮和半价便当很配,不过以现在季节的气温,在外面吃有些受不了啊。
「吃饱后去散个步吧」
今晚天气不错,去看看月亮也很好。
想到这边,茶发收拾好吃完的便当,将先前脱下的外套穿好,套上短靴后就走出了房间。
空气很冷,但是由于刚吃的晚餐,完全没有冷的感觉。便当、胜利,都在腹中分解,被吸收,化成了自己的部分。
短靴踩在沥青马路上,发出敲门般的足音。
呼出的气息雪白、覆盖的天空深沉、高悬的月亮明媚。
把插入口袋的双手拿出来,漫步走过。
度过了三年时光的城镇,自己的城镇。
曾经走过不知几次的街道,已经快要迎来分别了。
乌田高中的毕业仪式在三月上旬前半。
迎来那一天后,已经……
「明明还有一个月,我怎么这么伤感呢。」
一定是因为获得内定的时间太早了吧,比其他人更早确认到未来的生活。
早一些并非什么坏事,但太早也不完全是好事。
比「他们」更早获得称号这件事,老实说确实很开心,也让自己更有自信。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一起,或者在自己之后能得到称号就好了。她这么想道。
曾经被称为三人组并总是败北的他们,现在已有相当的力量,不惧于任何程度的对手。
连曾经威猛无敌的「双头魔犬」,说不定都能抵挡下来。就是有着这样的自信。
实际上,在那个双胞胎败北的土用丑日……他们也确实抢到了「国产鳗鱼饭便当」,并将其收于肚腹。
继续走下去,来到了一个自动贩卖机前。
作为甜点的代替,茶发买下了贴有厚实文字的温热可可。刚出来的罐子太烫,不稍微放一下的话可能都会烫伤的。
她将可可罐放入怀中,本想再走一会,却意外地停下了脚步。
————开动喽!
从远处传来,听熟了的两个男子的声音。看了一下手机…….原来如此,老叟那边的半价印证时刻已经结束了。
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在那边的是个小公园,有两个男子的身姿坐在长椅上。
「他们」是…….络腮鬍跟光头。
「这个味道……是井兵卫吗?」
「荞麦味的啦。」
光头提起塑料袋说道,而络腮鬍也提起放在两人中间的塑料袋、
茶发正在想这两人在干什么,这两人就拿出了鸡蛋。看了看那个两份装的包装袋……是温泉蛋吧。
两人把温泉蛋投入放置于膝盖上的井兵卫。荞麦麵的话,应该是天妇罗+温泉蛋荞麦麵的组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