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一场突然袭击凪市的天灾,让阿夜失去了家人。
阿夜的双亲代代身为凪市的「世界师」,肩负保护城市的责任,他们为了保护这座城市与住在这里的居民,失去了性命。
阿夜虽然以双亲为荣,但同时他也渐渐开始怨恨双亲,气他们抛下自己一个人。
不,正确来说,他是对逼死双亲的「正义」开始感到怀疑。
难道双亲不是受到神木凪的姓氏与传统所束缚,被正义使者的立场玩弄了吗?
他们又不是警察,恐怕只不过是正好出生于「世界师」家族,才会被迫成为这块土地的守护神吧?
受到双亲保护的那些人,今后也会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吧。但自己却一无所有。失去的事物永远不会回来。正当阿夜在医院里郁郁寡欢无处发泄时,他在中庭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因为小女孩跟他一样是孤独一人,年纪又相仿,因此他跟小女孩讲了几句话。小女孩说自己名叫莉儿,得了一种神秘的怪病,因此身体状况一直无法好转,几年前就住进了这间医院。右手臂与左脚骨折的阿夜回答,自己也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院。
简单做过自我介绍与閑聊后,莉儿邀阿夜下次到自己的病房来玩,阿夜马上就答应了。因为他觉得身患怪病,好几年一个人待在医院里的小女孩,跟自己的境遇有共通之处。
即使如此,小女孩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开朗而温柔的笑容。阿夜觉得自己就是被这一点吸引了。
阿夜在与小女孩告别时,告诉她自己马上就会去找她玩。
然而,他们的约定没能实现。有一天当阿夜去探望莉儿时,不巧看到一大群的大人来到她的病房探望她。
当时那种难以忍受的感觉,他现在依然能鲜明地回想起来。
一言以蔽之,就是嫉妒。
自己的家人都消失了,没有人会来探望自己。
然而小女孩却有那么多人等着她回去。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很可怜?阿夜不得不承认,只有在打从心底看轻对方时,一个人才会同情别人。
阿夜很厌恶自己这种腐败的感情,但最后,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小女孩以笑容面对探病的访客,而没有去拜访她的病房。
然后,过了两个月的时光。
手脚伤势已经痊癒出院的阿夜,到医院作定期複诊时,得知那个叫做莉儿的小女孩还在住院。可是他没能去看她。
一方面是因为时间过了太久让他觉得尴尬,而且他担心跟她说话的时候,如果她讲起等她回家的家人,自己一定会觉得如坐针毡。不过他还是从远处的窗户看了看独自一人留在病房里的小女孩,那天就这样回去了。
后来又过了三个月,日期进入十月。阿夜学校的同学上体育课的时候骨折住院,他为了探病而去医院,顺便因为一点好奇心而跑去看了一下小女孩的病房。
过去身边围绕着大量探病礼物与访客的莉儿,曾几何时竟然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煞风景的病房里。看到她的样子,阿夜觉得很可怜,同时又感觉到心中不可思议地产生了亢奋与愉悦感。
活该。
最好变成一个人,体验一下跟自己一样的痛苦。
不过同时,即使如此仍然保持笑容的小女孩,也让他有些在意。
自己自从家人过世变成孤独一人以来,每天都摆出一张阴暗的表情,为什么她能保持平常心,这点令他很好奇。
于是自从那时候起,他每个星期大概会找一天,去偷看住院的莉儿。
不敲病房的门。只是从能够看见她病房窗户的位置,远远地旁观。
他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怪,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停不下来。
就阿夜所知,后来也没有任何人来探望小女孩,即使如此小女孩从没有表现出难过的样子。
两个月后的圣诞夜。
阿夜不知怎地,忽然恕起来那天是小女孩的生日。将近半年前閑聊到的话题,应该早就忘得一乾二净才对。
生日。阿夜想至少这天会有人来探望她吧。但他偷偷跑去看她,还是没有人要来的样子。阿夜终于忍不住向以前受过照顾的老资历护士,请教了莉儿的情形。
护士说,那一大群来探望她的访客,从好几个月以前就没再出现了。知道了这件事的阿夜,向护士确认过她的饮食限制并不严格之后,到附近的蛋糕店买了一个剩下的草莓奶油蛋糕,敲了敲小女孩的病房。她不记得自己也没关係。他打算把蛋糕塞给她就要回去了。
「啊……」
小女孩看到忽然走进病房的阿夜,惊讶得双眼圆睁。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该用甚么表情面对她。
自己明明说过「很快就会来找她」却不守信用。
而且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对小女孩的不幸伸出援手。
半年以上都不理她。
「小夜……是你吧?好久不见。」
可是,小女孩却这样说,露出跟那天一样的笑容。
「你来看我,我好高兴喔。」
她还记得自己。
他以为没有人会等候自己,可是她却一直在等。
与自己非亲非故,只不过见过一次面的小女孩,一直将自己放在心上。
这个事实,让他的心头一紧几乎要崩溃。
所以,阿夜也鼓起勇气说了。
「——这是蛋糕。那个……因为你生日。」
阿夜稍微别开视线说完后,小女孩有几秒钟,只是睁大了眼睛——,
「这是要给我的……?」
阿夜还以为记错了生日,不禁焦急。
但是,并不是这样。
「……啊,呜。」
阿夜点点头后,小女孩发出了如鲠在喉般的呻吟声,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突然崩溃似地嚎啕大哭。
令人不敢相信这是以前那个面露阳光笑容的女孩,她发出令人心疼的脆弱哭声,
「啊啊啊啊……!呜噎,啊啊啊……呜啊啊啊……!」
看到她这样,阿夜终于明白了一切。
小女孩不是因为有很多人来探病,所以才能保持笑容。
那是她的体贴,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的痛苦与难受。
她希望大家能再来看她,所以才露出笑容。
阿夜只想掐死自己。
「对不起……」
为什么不能早点来看她呢。
为什么会固执地认为,只有自己是「没人要」的呢。
至少,还有她在等待自己啊。
「我来晚了,对不起……」
那天直到小女孩停止哭泣为止,阿夜一直陪在她身边,最后两人分着吃了唯一一块草莓奶油蛩糕。
「今天谢谢你来看我……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好高兴。」
最后小女孩用哭肿的双眼对阿夜笑了,他跟她说好,很快就会再来看她。他希望自己能成为小女孩的力量,因为她一直在等待自己。
正义使者就是为了拯救像她这样的人而存在的。
终于知道自己该做甚么的阿夜,从那天起便每天都去看莉儿,
然后,绝望也开始随之而来。
◆◆◆
阿夜与克萝诺开始进行对抗《正义派》的训练,已经过了几天。
阿夜放学后直接回家,接受基础训练与攻防运用让全身活动;克萝诺则在阿夜上学的时候,向白羽学习第五灵素的有效使用方式。
至于白羽似乎成功让克萝诺称呼自己为白羽姐姐,每次克萝诺这样叫她,她就把克萝诺搂进怀里,对她疼爱有加。
克萝诺说刚开始她也觉得很不自在,不过习惯了以后感觉还满好的。
或许这也是一种洗脑。
「那么,差不多该去找出那些人了。守株待兔不是我的作风。」
当白羽有急事必须回邻近城市的道场,暂停特训的时候,克萝诺这样说。
阿夜的战斗感觉恢複了不少,克萝诺也学会了有效率的第五灵素使用方式。
他们已做好準备对付《正义派》的两人。既然如此,为了阻止下一场「神隐」,应该由我方主动找出敌人。对于克萝诺如此的提案,阿夜也表示赞成。
两人预定在路上人烟稀少的晚上七点过后到十点之间,搜索敌人的行蹤。
「对了克萝诺,你可以暂时充当我的妹妹吗?」
提早吃完晚餐后,阿夜提出这个要求,克萝诺用讶异的眼神看着他。
「你也跟白羽姐姐一样吗?真是诡异的兴趣。」
「别把我跟那种变态相提并论!我是在跟你讲正经事。」
在中心市区与周边地带晃蕩,搞不好会遇到认谶的人。他怕到时候克萝诺会说溜嘴,才先跟她商量。
「你讲的道理我能接受。可是等一下,你应该才十六岁吧?」
「那又怎样?」
「我比你大一岁耶。换句话说,应该是你当弟弟才对吧?何况就算是演戏,被奴僕当成小孩子看待也会伤了我的自尊。」
看到克萝诺嘟起了嘴,阿夜叹了气。
「我是说被别人看到的时候。不过是演戏而已,没必要管什么自尊吧。而且谁说过要当你的奴僕了?」
「唔……」克萝诺似乎不太能接受他的回答,犹豫了半天后,
「有了,我想到一个好方法了。」
她轻轻握拳一敲手心,有些害臊地挺起了胸脯。
「那就假装是情侣怎么样?这样就是对等的关係了,既不需要担心演戏露出马脚,那个……约、约会什么的一起走在街上,也没有任何问题啊。」
「……这也有点勉强吧?」
看着外貌怎么看都像国中生的克萝诺,阿夜喃喃自语,
「不愿意的话你就做我的奴僕好了!哪个比较好你自己选!」
被当成小孩子似乎破坏了她的心情,她语气强硬地说。
「……随你吧。」
「好,那么马上出门吧。我很少到人多的地方,不知道有甚么样的事物,真令我期待。」
看到克萝诺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阿夜苦笑,觉得比起女朋友她还是比较像妹妹。
◆◇◆
订好作战计画后,阿夜他们便来到站前新开幕的大型购物中心。
阿夜自己因为放学后忙着打工,也几乎没来过这种普通高中生找乐子的场所。
或许因为是新开幕的关係,闪亮耀眼的橱窗里陈列着最新商品,不分男女老幼到处都是人群,显得相当热闹。
「来这里纯粹只是为了休息喔。我们的目的不在这里。」
「我知道。先别说这个了阿夜,那边那个是甚么?一闪一闪的,是经常听到的那个电影院吗?」
「那是电动玩具店。大多数的机台都要投钱才会动喔?可不要用你的蛮力去乱动喔?」
他好好讲给她听,希望她能自制一点,但一点效果都没有。
看来克萝诺这辈子好像过得比阿夜还要封闭。一切的事物似乎都能让她惊奇不已。
「喂,阿夜,借我钱。我想玩一下看看。」
「下不为例呕。」
阿夜不得已,只好将几枚百圆硬币塞进克萝诺的手上。这下他不但不觉得他们是情侣,还觉得自己像是替亲戚看小孩的晚辈。
刚开始阿夜站得远远地看克萝诺玩游戏,后来觉得閑着没事做,便开始玩抓娃娃机。这种东西偏偏在打发时间的时候会玩得特别上手。
「那是甚么?」
克萝诺不知道甚么时候跑到他的身边问他,于是他告诉她这是将里面的奖品抓起来归为已有的游戏。克萝诺一听,双眼一亮,把剩下的三百圆都投进去了。
「喂!阿夜,很奇怪耶,这台机器的爪子坏掉了!总是在紧要关头鬆掉,骗钱嘛!」
「奇怪的是你啦。抓娃娃机本来就是这样。要是谁都能一下子就抓到,那不是赔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