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話「鹽巴」

「骗人！不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我没骗妳啦。真的有啊。」

一如既往的下午。一如既往的C商店店内。

我和笨蛋精灵为了某件事情起了争执。

虽然我已经想不起来事情怎么会扯到那个地方去，总而言之……

这家伙。这个笨蛋精灵。

她不相信有『大海』这种东西存在。这家伙到底要蠢到什么地步。

「所以说。大海就是放眼望去通通都是水，直到水平线的尽头为止。」

「什么是水平线？该不会是抄袭地平线自创出来的字吧？主人你这样真的太没品味了。」

「这跟品味无关好吗？本来就有这个字。」

「啊哈哈，太荒唐了。怎么可能连地平线的尽头都是水。我也旅行过很多地方，不管是再大的池塘或湖泊，都能轻鬆看见对岸啦。」

「湖泊或许是这样吧，可是大海就是大到让你看不见对岸，所以才叫大海啊。」

「如果说只要够大就叫大海，那赫洛佩恩湖也算是大海了。」

「不。我是不知道那个叫赫洛佩恩的地方长什么样子，不过那是湖泊吧，哪是什么大海。名字都有个湖字了，绝对就是湖泊。」

「那，湖泊跟『大海』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当然是看里面的水是不是鹹水啊。湖泊的水质是淡水。必须是鹹水才叫大海啊。」

我说了极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鹹水是什么？」

「嗄？」

我猛眨眼睛。

这家伙。没想到居然会笨到这种程度……

……不过我马上转念一想。

对了，记得盐巴在这个世界是非常贵重的物资。

这么说来，说不定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含有盐巴的『鹹水』……

盐巴是我们C商店的招牌商品。每天进货的时候，我一定会在背包最下面的地方塞个十包盐巴回来。虽然刚开始一包要价一枚金币，但现在已经跌到只剩一枚银币左右的价值了，不过我一点都不在意。

因为我做这份工作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要赚大钱。如果说赚钱才是『做生意』的定义，那表示我现在做的事情并非是一门『生意』。

「所谓的『鹹水』，说穿了就是里面含有盐分的水。」

「需要溶解多少盐巴才行呢？」

「呃，需要多少呢？好像三•五％吧？」

「那个『％』是什么样的单位啊？」

「应该是百分之三•五的意思吧？」

「应该？这是怎样？可不可以给个明确一点的答案啊。」

「吵什么吵。再吵我就扣掉晚餐的罐头。」

「那等你变成老爷爷，我就不帮你换尿布了。」

「呜喔，妳这是在放话要虐待老人吗？」

「主人自己不也是放话要对我职权骚扰。」

我们两个沖着几个钟头后和几十年后的事情起了争执。

说不定我的几十年对她而言，就跟过了几个钟头没什么两样。一想到这里，不禁觉得精灵跟我果然是不一样的生物。

「好吧。坦白说，我自己也不清楚海水的浓度……」

「主人你果然是笨蛋呢。怎么会忘记曾经听过或看过的事情呢？」

「……虽然我不记得数字了，不过味道我还有印象。」

我抬头挺胸地说道。

凡是去过海边游泳的人，肯定都有被呛到，喝了一肚子鹹水的经验。

「这里有一瓶『八甲的鲜美之水^(注)』。」

编注：恶搞日本ASAHI公司出产的矿泉水品牌「六甲的鲜美之水（六甲のおいしい水）」。

我拿了一瓶宝特瓶过来。因为找不到适合的容器，所以我用美工刀把瓶子上面的部分割掉。

然后直接拿这个加工过的透明宝特瓶当容器。

「接着把盐巴加入里面。」

我抓了一把盐洒进去。

然后我拿了一双免洗筷，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用筷子把水搅拌均匀。

藉此帮助盐巴溶化。

「啊，好奸诈喔，主人。也让我玩一下嘛。」

「妳八成已经忘记正题是什么了吧。」

笨蛋精灵黏在我身边，看我进行理科实验。笨蛋精灵的这个地方真的笨得很可爱。

「好吧，妳把盐巴加进水里搅拌。我负责尝味道。」

「什么？」

我用汤匙舀了一口试吃味道。这鹹度还淡得很呢，就跟味噌汤没啥两样。

海水可是咸到刚喝进嘴巴里，就会让人忍不住大叫「呜哇！？呛死了！？」的程度。

啊啊。日本『塩辛い^(注)』这个字诠释得还真是传神。咸到一个程度后，确实会让人觉得「呛（辛い）」呢。

编注：「塩辛い」是非常鹹的意思。而日文中「辛い」除了「辣」之外，也可以表示又咸又呛。

我持续加入盐巴。

一匙又一匙，不停地加。总共加了约两、三大匙。

「主人？真的需要加这么多盐巴吗？」

用筷子搅拌个不停的笨蛋精灵，露出了忐忑不安的表情。

那个脸感觉有点可爱──才怪。

呼哈哈。这个小笨蛋。

海水真的就是这么死咸。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

我又试了一次味道，这次总算过关了。

「好呛……」

笨蛋精灵用手指沾水，舔了舔那个味道后，又继续沾水──

只见她不停重複这个动作。

「不过这个鹹度会让人慾罢不能耶。」

「毕竟大海可是被称做生命起源的场所哪。」

「啊哈哈。主人，你在说什么异想天开的话。生物当然是在陆地诞生的啊。追根究柢，主人你还没跟我说明清楚大海到底是什么耶。」

笨蛋精灵的愚蠢程度让我忍不住摇头叹气。

「所以说，在一望无际、近乎无限的範围里，满满都是这种味道的鹹水，这就是所谓的大海──是说，如果妳没看过大海，为什么不老实承认算了？」

「不是我没看过，而是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这才是我想强调的意思。别看我这样，我游历过世界各地，也算见多识广呢。」

我知道这家伙常常到处旅行。

我偶尔会从她身上感受到类似「旅行家的意志」这种精神。

「不然这样吧。退一百步来说──假设主人的世界有『海』这种东西好了。」

「退一百步来说是怎样？──我就说真的有大海了。」

「──假设真的有『大海』好了，那就表示有无穷无尽的鹹水啰。这样的话，盐巴不就想做多少就有多少了吗？如果用火煮沸鹹水让水分蒸发，一公升的海水大概可以变成约两、三大匙份量的盐巴对吧？以此推算，如果有一百公升的海水，就能取得约三公斤左右的盐巴啰？」

「是啊？……啊啊。这么说来，有些盐巴就是用这种方式製造出来的呢。那叫什么来着？……粗盐吗？我带过来的一般都是精盐，下次也把用海水製成的粗盐带来看看好了。不过粗盐的价格比普通的盐还要贵就是了。」

「啊啊。原来如此……难怪主人的世界有取之不尽的盐巴。我终于想通了。在主人的世界，盐巴就像稀鬆平常的东西一样在流通吧。」

精灵女孩频频点头称是。

终于想通了吗？这个小笨蛋。

但是话说回来……这个世界没有大海？

这是真的吗？

不过笨蛋精灵说的话可信度要打折。虽然她说自己见多识广，可是她的所见所闻，应该也只局限于她徒步旅行过的範围吧。

说不定我们现在所在的地点位于某个大陆的正中央，距离大海有好几百，甚至好几千公里远。

当我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

笨蛋精灵发出啾啾声舔着手指。只见她把手指插进鹹水里，一直东舔西舔。

「妳不要在那边舔手指了。」

「可是我停不下来呀。」

「真没水準。」

「主人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还敢说我。」

「我停不下来啊。」

跟海水一样鹹的鹹水，用汤匙舀起来直接喝会觉得太咸。但神奇的是，如果用手指沾起来舔的话，就会觉得鹹得恰到好处了。

让人忍不住就会舔上瘾。

就跟洋芋片会让人一片一片接着吃停不下来，是一样的道理。

「啊……」

舔到一半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于是停止了动作。

我和笨蛋精灵都把手指插进同一瓶鹹水里面拿起来舔。

这样的行为……简单地说……也就是所谓的……

间接……什么什么的那个……？是吗……？

笨蛋精灵彷彿若无其事般，啾啾啾地舔着鹹水。

「不要舔了。鹹水会变少。」

我说道。

「先抢先赢。」

笨蛋精灵如此说道。

既然那家伙不肯罢手，我只好跟她拚了，啾啾啾地狂舔鹹水。

这家伙真的是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