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葉草葉子和鐵鎚頭

秋高气爽的午后，万里无云，透明澄澈的天空一片蔚蓝。

莉莉娅正在300米的高空上享受着迎面扑来的冷风。

全身漆着苔绿色，后部和垂直尾翼上画着赤红的五角星，没错，这就是波利卡尔波夫系列的波-2（По-2）双翼机（旧称У-2）。

敞开的座舱任由冷风迎面吹来。

从15岁第一次驾驶飞机开始，这飞机是莉莉娅最熟悉不过的了。

脚下是广阔无边的田野，还能看见恩格斯空军基地，莉莉娅现在接受训练的地方。

地面裸露出来的滑行道，司令部，兵营，油库，修整工厂，周围还有星星点点的被沙袋围起来的火炮阵地，重型高射炮正对準着天空。

莉莉娅周围还飞着由其它训练生驾驶的三架波-2。

飞在旁边的卡佳在座舱里面挥了挥手。

这是平时她俩常用的暗号。

莉莉娅也向好朋友挥了挥手，示意卡佳往前先走一步。

卡佳的波-2加快速度开始上升。

当飞机达到垂直状态时，她一拉杆，飞机翻向背后，来了个跟斗。

「好美的圆环啊——你真行啊，卡佳」

对于这飞机来说算是完美的翻跟斗了。

——突然，这个时候。在更高的上空传来低沉的引擎声。

抬眼一望，一架与一般训练机明显不同的战斗机映入眼帘。

（雅科夫列夫系列的雅克-1……会不会是别的基地的联络机啊?）

飞机上有着黄色的「43」的号码，这和训练基地配备的雅克-1不一样啊。

那飞机在机场上空大半径地旋迴，好像是在等待基地的降落许可。

莉莉娅所在的现在恩格斯基地，正在準备创建一支全部由女孩子编成的「女子战斗机团」。

训练一结束她们就要一起飞往战场。

所以飞行技术绝不能让男飞行员们小瞧了。

「和他打声招呼吧」

波—2没有安装无线电通信设备，莉莉娅的说话的声音是无法传送到上空的雅克-1战斗机那里去的。

莉莉娅慢慢地提升高度，飞机水平飞行，两翼左右摆动，向上空传送信号。

（我要冲啦——）

用尽全力踩下脚踏板，猛地向前推进操作桿。

莉莉娅的飞机像是剎车一样，尾翼一摆接着旋转起来，像是被扭转一样突然开始快速下降。

几乎是以垂直姿势下降，而且速度还在不断地增加。

座舱内的速度计指向了最高速度150千米。而且加速还在继续。

（……就现在……）

莉莉娅用尽全力猛拉操纵桿。

速度超过了极限的波—2的机首猛地向上，开始上升。

急速上升的身体，一下子承受着三倍于体重的重量。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非常困难，彷彿就要失去意识。

随着飞机的急速上升，引擎的悲鸣声也渐渐消失。

（好戏还在后头呢！）

藉助自己的全身体重，拚命拉住企图反弹的操纵桿。

随着飞机的不断上升，速度渐渐的减弱。

紧接着，在速度即将变为零的那一刻——被莉莉娅拉紧操纵桿的飞机从背面开始进入下降的状态。

咕噜地一下子快速地翻转，这时压迫着全身的重力突然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啊」

从手指到脚指，全身上下都奔腾着快感。

同时视线开始亮了起来，天空的蔚蓝再次在眼前铺展开来。

莉莉娅最喜欢从强烈的压力解放出来的同时，所看到的这片美丽景色了。

这一瞬间，感觉世间万物从所有的束缚中解脱了出来，重获了自由。

（——如何？看傻眼了吧？！）

抬眼一看 ，雅克-1还是以原来的高度在基地上空盘旋着。

如果不是在那瞬间超越波-2的极限的话，要做如此这般快速地空中翻转动作是不可能的。

在训练基地，这可是只有莉莉娅才能办得到的，引以为豪的特技飞行。

莉莉娅在完成了翻跟斗的动作后準备降落时，这时突然雅克-1的爆鸣声响了起来。

就在眼前，雅克-1已经在做垂直下降动作了。

「！」

雅克-1与波-2相比，无论是功率还是速度（speed）都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那个飞行员恐怕一定在承受着比莉莉娅还要大的过载。

（这样的话会坠落的……！）

正当莉莉娅吓得不自觉的想要闭起眼睛的瞬间，雅克-1飞机一转，开始上升。

进入了和莉莉娅一样的翻跟斗状态。

但是，那个并不是一般的翻跟斗。

在翻转圆环的顶点，雅克-1的机首呈水平状态，飞机急速迴旋。

接着画了一个漂亮的8字，接着又水平旋转了两回，在空中画了一幅画。

第一次，莉莉娅看到这么强的特技飞行表演。

「……臭美什么呀，在炫耀么……？」

那种飞行方式，好像是在说：「瞧，我比你更厉害哦。」

莉莉娅想到这里，生气地撅起嘴来。

虽然知道怎样才能做到那种高难度动作，但是，即使自己想模仿，波-2的引擎也达不到要求啊。迴旋的过程中肯定是会失速的。

「……真不爽啊……那个家伙」

莉莉娅禁不住喃喃说道，嘟起了嘴唇，两个小脸颊气鼓鼓的。

这个时候基地上空只剩下莉莉娅的波-2双翼机和那架雅克-1战斗机了。

莉莉娅在座舱里虽然满脸的不快，但还是要準备降落了。

这个空军基地的滑行道是由草地直接稍加修整而成的，很不平坦。

这条烂跑道对于起降确实有点影响，但是莉莉娅连一个颠簸都没有，就将飞机稳稳的着陆了。

她从座舱里跳了下来，取下飞行帽和护目镜。

娇小的身体，穿着稍稍显得有点大的飞行服，齐肩的金髮被风吹得散乱。

「莉莉娅！」

一个一头银色短髮，长着一张少年脸的训练生朝莉莉娅奔了过来。

「——卡佳」

莉莉娅举起手来回应她。

「那架雅克-1，吓了我一跳啊，竟然一下子就开始表演特技飞行，但为什么要连续旋转三圈呢？」

「那是想画三叶草吧」

「呃，真的么？原来从莉莉娅的角度看，那是三叶草啊。」

地面上的卡佳她们貌似看不到那是三叶草轨迹的样子。

也就是说，是故意炫耀给我看的了？

「……那种雕虫小技，本小姐也……」

（原文如此，但鑒于莉季娅出生于苏联，而「小姐」这个称呼在当时的苏俄人之间并不流行关于这个问题欢迎各位讨论 ——樱铃莉）

「啊！你看！好像是他要来我们这了呀」

顺着卡佳所指的方向望去，雅克-1正在进入着陆状态。

围在莉莉娅周围的所有训练生们都屏住了呼吸。

着陆速度差不多是教练机的三倍。但是，雅克-1的庞大飞机①却丝毫不把荒地放在眼里。彷彿羽毛一样呼地一下子就稳稳的着陆了。

比起刚才莉莉娅降落飞机的时候要稳定的多。

「好厉害呀……！这么完美的着陆。人家第一次见啊……到底是什么人物在驾驶啊。」

卡佳的两只眼睛在闪闪发光。

波-2双翼机和战斗机相比不但速度慢，而且飞机轻。相比较之下，战斗机降落要做得平稳的话，需要很高的技术。

「呼——」

莉莉娅不由地紧紧的握住了飞行帽。

无论是刚才的特技飞行，或者是飞机的性能、技术，根本就是故意炫耀自己的多么地与众不同。

「吶，莉莉娅，一起去瞧瞧吧。」

「呃？……等，等下！」

衣袖被卡佳拽着，莉莉娅被硬拉着来到了雅克-1旁边。

训练生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战斗机的座舱上。

①：空重2445公斤的YaK-1就算是「巨大的飞机」——原文如此；

那么空重2680公斤的LaGG-3和正常起飞重量2510公斤Bf-109E1会很忧伤的 ——樱铃莉

「呀啊啊啊啊啊。」

舱盖打开的瞬间，响起了一片女生的尖叫声，「帅呆了」，「好酷啊」，「好帅气啊——」

那个飞行员好像是从左翼滑下来一样，一下子就稳稳地站在地上了。

明亮的红头髮，深邃的轮廓，尖尖的眉毛和眼睛。

身高应该有一米八吧。两肩很宽，身体很强壮。

脖子上围着的黄色围巾就是战斗机驾驶员的证明。

「快看啊，快看啊，莉莉娅，很帅气对不对！」

「哪帅气了……？」

周围的女孩子都在兴奋不已，与此相反，莉莉娅把脸扭向一边。

帅气的年青飞行员笑眯眯地向训练生们挥手。

（——什么呀，不就是个轻佻的小子么。）

就在斜眼盯着飞行员看的那瞬间。

察觉到莉莉娅视线的青年，穿过人群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莉莉娅也没有转移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青年。

青年满脸微笑，开口说话了。

「我在天空上看到了，最后一个着陆的训练生是你对吧？」

「……你有事么？」

「刚才那个急跃升筋斗真是漂亮啊！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用波-2做到。技术真不错！」

「……什么？讽刺我么？」

看到莉莉娅说话这么粗暴，青年有点畏缩了。

「啊？……我真的不是在损你的……好像你……」

「……【三叶草机动】都让我见识了，你还好意思说是夸我。」

（注：三叶草机动是比莉莉娅的急跃升筋斗更高难度，而且更炫的特技飞行表演。因为飞行轨迹像三叶草的叶子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