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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搭檔』

作者:朝浦 字数:7971 更新:2022-11-08 17:54:42

还是没有信寄来,差不多也该寄来了才是。

对于即使得知自己已经成为阵士,依然重複着一模一样话语的双亲,虽然已经相当习惯这种令人作呕的态度了……但是,就算是这样,下一封信中一定会……。

「这样就好。……我要换衣服了。」

镜中的白妙停止梳理,行礼后开始準备制服。

浜菊脱下身上的睡衣。镜中映出只穿着内衣裤的少女——浜菊怜——的身影。

少女抱住自己。她心想,这副身体是属于自己的,不会交给任何人。之所以成为阵士……就是为了这个理由。

人到底要变得多强,才能够实现自身的愿望?即使是理所当然的愿望,只因为出身的缘故,就会变得如此困难吗?

「只要获胜……只要能从临时许可升级成真正的阵士……一定就没问题了吧……?」

白妙没有回答。对于没有答案的问题、无法理解的问题,她从以前开始就是这种反应。

浜菊穿上制服,将金色头髮绑成马尾,最后披上斗篷。

在耀眼的朝阳之中,她带着手持内装薙刀布袋的白妙,前往亚尔克等人进行第三轮比赛的巨蛋室内赛场。

原本是白色的巨蛋屋顶已经烧毁,露出细细的金属骨架。虽然外壁没有烧掉,但还是留下不少焦黑痕迹。浜菊由此得知,这里肯定发生过大火。

进入内部之后,焦臭味更是刺鼻。原本有着翠绿草皮的地面,现在已经全都变成了黑色。另外,内部的石板山本来应该有两座,但现在靠近入口附近的已经崩毁,变成了瓦砾,而唯有那一带没有留下焦黑痕迹,看来十分不自然。

「大小姐,请来这边看看。」

白妙发现的是血迹。血迹位在焦黑地面与未烧焦地面的交界处附近。另外还有用于近距离射击的,装有沉重而巨大箭头的箭矢,不过已经折断了。

「简直像是有野兽曾经在此大闹一样。……到底用了什么样的阵呢?」

这处会场的内部,本来是以厚十公分、长宽各三公尺的石板构筑而成,宛如迷宫般的空间。但是,位于断箭所在位置附近的石板……却部是碎裂四散的状态。即使将石板推倒,最多也只能使它裂成几大片,但不可能变成碎块,所以这肯定是受到某种强大外力影响的结果。

「火跟具有物理破坏力的阵……是吗。打得意外地夸张呢。」

浜菊一直认为,府津罗应该会选用狡猾、取巧类型的阵。小时候就不用说了,即使是在毕业典礼上重逢时,她对于这个人的印象也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她觉得对方总是低着头,个性有点不正常。就像是面对陌生人时的小型宠物犬一样。一方面不希望遭到他人讨厌、感到恐惧害怕、要是有可能的话希望能够逃跑,另一方面,内心某处却又怀有想跟人交流的虚幻期待。不只如此,他也无法彻底捨弃自尊心,让自己变得对任何人都能採取谄媚讨好的态度,总是犹豫不决、扭扭捏捏。就算遭受欺负,但因为没有可以展现出来的獠牙,所以也就只是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而已。这个人的一切都暧昧、模糊。

浜菊本来就不喜欢个性不够明快果决的人,要是态度也很软弱、卑屈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另外,那些虽然现在已经消失,但童年时脸上总是随处可见的伤痕,也让浜菊感到不快。

伤痕本身并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即便已经留下如此多的伤痕,却依然必须紧紧抓着「府津罗」之名不放的处境,就连年幼的怜也觉得十分悲哀。而且,就算做到这个地步,周迈人物还是对他投以「就算如此努力也还是不成气候」、「失败作」、「会不会是私通所生的孩子」……等等批判。这个人虽然遭受嘲讽,但还是勉强自己装出微笑的模样,也让浜菊觉得很不愉快。

这捶如同理所当然般接纳痛苦的态度,让大家觉得此人简直就像是与自己不同的生物,所以对他敬而远之。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处境也变得跟那家伙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简直就像是从小时候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所以才会讨厌他……」

浜菊感觉到白妙的视线,于是闭上嘴。她觉得自己近来自言自语的情况似乎越来越多。可能是因为从父母亲处得知自己的未来时开始,朋友就逐渐减少,身边只剩下白妙的缘故吧。

白妙不会多说不必要的话,也不会对她不懂的事作出回应。……浜菊心想,就是因为这样,自言自语的频率才会增加的吧。

浜菊重重地哼出一口气,再次注视碎裂的石板。

如果是遭受这股能够轻易击碎如此厚重石板的力量袭击,绅助跟小李肯定无法支撑多久吧。浜菊也知道,运用阵进行治疗时,最麻烦的是疾病,以及不会出现在表面上的,身体内部的损畅。

浜菊不知道是偶然或刻意如此,但是,即使在受到管理的比赛——能够立即获得治疗的战斗中,这样的伤害依然能够让阵士感到恐惧。浜菊认为,从个性上来看,这种比较具攻击性的行为,多半出自结仁之手。

虽说教师们交代过,为了避免个人资讯外泄,最好不要有必要以上的接触,但浜菊还是知道,结仁总是缩在教室的一角看自己的书,不然就是耳朵动个不停,专心地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浜菊本来以为对方是个与其肉食兽般的黄金眼睛不相衬,爱好文学的乖巧少女……不过,有了直接交谈的经验后,她很快就知道实情并非如此。不过,「听说结仁是男生」这点,其实才是最让浜菊感刭意外的事情。

浜菊认为,结仁是个个性灰暗而又容易走偏锋的人。虽然拥有的獠牙并不强大,但相对地十分尖利。正因如此,所以,他虽然不会用牙来进行威吓,不过在必要时就会拚命咬向目标的喉咙……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如果会输得很难看、会遭到对手嘲笑的话……就会毫不在意地赌上性命。以敌人而言,这种人是最麻烦的类型。

「可是,陪着小李他们的人却是府津罗……唔……」

以个性而言,结仁与府津罗或许正好相反吧。就这层含意来说,这两个人为什么会组成搭档?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正好都还落单,所以随便组成的吗?难道说,真的就像府津罗说的一样,他们真心期望与对方组成搭档……?

这样说起来——浜菊想起那时结仁对自己说的话,露出苦笑。

——不管我们是什么样的搭档,但你肯定是个只知道用这种瞧不起别人的态度来保持自己内心优越感的可怜虫!所以没有人想跟你来往,总是孤孤单单的——!!

听到这句话时涌现的杀意,即使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消失。可能是因为一针见血的关係吧。即使教师们一再提醒要注意与他人保持距离,依然有不少人像贝尼格诺一样不以为意,结交了许多朋友。在这样的情况下,浜菊则是因为有了「师长建议不要如此」这个藉口,所以真的过着与白妙之外的人几乎都没育来往的生活。

就算有关联,也都是诸如在考试中获得好成绩等,为了向他人展现自己实力的时候——。

「他看穿我了吗?……不,或许只是看得比较仔……留意着我?」

浜菊感到背脊发凉。她想到,为何这个不愿与他人多往来的自己,会知道结仁眼睛的颜色?现在回想起来……双方的视线,似乎有过好几次不太自然的交会。

总是与他人保持距离的浜菊,空閑时间通常都是用来複习、预习课程内容……或者是观察班上其他同学。这么做是为了判别哪些人是敌人、哪些是同伴,以及确认自己还保有多少程度的优势。这可以说是浜菊从以前就有的习惯。

要是说,结仁也和自己一样的话?如果彼此都在观察同班同学的底细,视线不就会自然地碰在一起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搞不好其实意外地十分相似呢。」

想到这里,浜菊更加觉得结仁是个相当诡异的人物。不过,即使如此,她依然不认为自己有可能会输。她想,只要府津罗退出决赛,自己就肯定能够获得优胜。

浜菊与白妙来到商业区採购食材,然后……顺便到附近的邮局去了一趟。

依然没有来信。

「为了做好万全準备……总之是有利无害的吧。」

浜菊心想,口〈要信寄来,自己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而放心战斗,尽情享受胜利的荣耀。

浜菊对提着购物袋的白妙问了声「对吧?」,后者点点头。

对浜菊而言,白妙总是默默地陪在自己身旁。昨日如此,今日如此,明日也必然如此。虽然当自己抛下「我要成为阵士」这句话而离开故娜时,白妙也是默默地跟随在后……但是,如果父亲寄来的信件内容与期待不符时,白妙又会如何?如果浜菊家与自己断绝关係……白妙是否也会随之离开?浜菊无从判断,她不想去思考这件事,也不敢询问白妙的想法。

两人回到了住处。她们很早就搬离了总务部提供的公寓,在城墙内租了间房子一同生活。

「太小姐,无论何时都随侍在您身旁,这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不知是否看穿了浜菊的不安,白妙一踏进厨房就以刚好介于能够听见与否之间的音量……说出了这句话。倘若白妙宣称是浜菊多心,相信她也会接受这个说法……就是如此微妙的声音。

浜菊稍微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她维持着这样的心情,打开了住处的信箱。

果然还是没有收到信。

1

我要成为阵士——这旬自己说过许多次的话,空虚地掠过脑海。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无庸置疑的阵士,然而,实际上拿到的却还只是临时许可。重现于全身上下的伤痕,让我再次体认到,自己不管到哪里都依然是府津罗。为了位在远方的大哥、为了府津罗……此刻正在思考是否该退出决赛的我,完全无从否定这个事实。

睁开眼睛之后,映入眼中的是总算看得比较习惯的,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在绅助、小李战结束后,即使只是稍微动一下,身体也会感到不适。我不去理会疼痛的感觉,从床上起身,伸直手臂。手上已经看不封一度复甦的旧伤痕了。小李造成的箭伤及手指的骨折,都已经获得监察员以阵之力加以治疗,甚至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那个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虽然结仁提出了某个推论……但还是无法解释为何连伤痕都会重现。

我转身下床,取出藏在床下的刀。接着,我把到昨天晚上为止都还包在左肩上的绷带捲成一团丢上空中,随即拔刀砍去。那团绷带在掉到地上之后才分成两半。

「看来你的身体没问题了哪。决赛的通知也差不多该来了,我们来开个作战会议吧。」

抱着购物袋的结仁打开了我房间的门,站在门口。

我把刀收回床底,穿上外衣,用手随便拨了拨乱七八糟的头髮。

结仁在床上坐下,从购物袋中取出竹叶包成的小包。

那是酱油口味和红豆口味的烤麻糬。因为结仁似乎表示我也可以吃,所以就选了红豆的。

吃掉串上四个烤麻糬中的一个后,我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理解为什么会这么贵、结仁又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的理由了。……这个包着大颗红豆的烤麻糬,有着高贵的香气和甜味,而且还有种更胜于甜味的鲜味。似乎还有一丝鹹味……可能是在蒸麻糬时放了盐,或者是在抹上红豆前洒了点盐吧。淡淡的鹹味更加衬托出甜味与鲜味,真的很棒。

「其实,我去了声院一趟。不是小李他们住的医院,是商业区帮亚尔克你消除伤痕的医院。」

我怀着像是在聆听审判般的心情,将下一个麻糬放进嘴里,等结仁继续往下说。

「医院的人说,亚尔克你接受的治疗并没有用到阵之力,只是普通的术式。虽然我也在那里向他们请教了方法……不过那个手术果然不会对阵起反应。根据医生的说法,如果由于某种影响而使伤痕再次浮现的话,那可能是因为——」

「——精神方面的影响?以物理方式抹消的伤痕,会因为这种理由而重现?」

躺在床上,将头靠在伊莉丝大腿上的罂粟,闭着眼睛提出这个问题。

白天的阳光与伊莉丝大腿的温暖,都让罂粟觉得心情愉陕。

「医师的说法是,虽然非常罕见,但据说刻得很深、存在很久的伤痕,有可能会微微浮现……」

虽然才十多岁,但全身上下却已经有着无数伤痕,出身府津罗一族的男子——亚尔克。罂粟不由得开始想像起这个人的经历。她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找他来喝杯茶、聊聊天,或许会相当有趣。虽然对于想成为阵士的年轻人,探问其过往多少有点不识趣,但看来好奇心还是会获得最后胜利的样子。毕竟是那个府津罗一族的后人,罂粟想和这个人聊一聊。……即使对方最后未能成为阵士也无妨。

「不过,比起这个,更重要的问题是,〈封〉之阵的发动,居然有那样的效果,实在令人惊讶。」

罂粟拿起放在床上的报告书。根据其中的记载,亚尔克受到自己发动的火炎所烧灼,不停吐出流进肺腑的血,同时全身浮现无数伤痕,并且……大肆破坏。不知是因为无法呼吸,或者是过于充溢的力量无从发泄之结果,总之,亚尔克在半狂乱状态下击溃了绅助与小李。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而且还是赤手空拳。

「是啊。不过,这并不是前所未见的手法。……以结果而言,过去便曾有人运用过类似的效果。……但这是邪道、法外之法。不但阵本身用到逸脱人世常理的技术,便是运用方法也不例外。……不、若是运用〈封〉而得以重现的话,或许可说尚未脱离常轨吧。……唔,看来结仁与亚尔克很快便已拥有了『资产』。」

阵士们将关于阵之特殊运用方法的资讯称为「资产」。阵的情报不但能卖到高价,就能够用来保命这点而盏口,比武器、防具都更有意义。

「不过,这样一来,决赛就相当令人期待了。到底是哪一方会获胜呢。……虽然当初举办锦标赛的目的已经达成,不过就是因为还有这个乐趣,所以也不好就此结束呢。」

「关于这一点……浜菊怜似乎已经有所行动了。她以亲族租借给府津罗的山地、道场为谈判材料,逼迫亚尔克退出决赛……」

「浜菊、白妙是相当优秀的一对哪。两人都有力量,不但从第一轮开始就毫不犹豫向他人展现,而且还懂得运用计谋吗。以阵士而言十分理想。」

「但是,浜菊同时也有令人顾虑之处。根据调查……」

「亚尔克和结仁这组也是,这种情况更能考验两人是否同心协力。正好可以让他们想想搭档究竟有什么意义。阵士因为拥有力量,所以也有比常人更不安定之处。搭档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即使是妾身,像伊莉丝你这样的伙伴也是不可或缺的。」

是的——伊莉丝以似乎相当欣喜,温柔且柔和的语气回答。

结仁说完关于伤痕的事情后,我跟着说出了自己对下一场比赛的打算——想要退赛。

「亚尔克,你是认真的吗?……别开玩笑了,我们是要成为阵士的吧。为了摆脱世俗的纠缠而自己取了新名字,一路奋斗到现在了啊。」

到了这时,我唯有垂头丧气地坦白自己的过去。唯有以不太流畅、断断续续的话语,说出自己内心之中不明所以的感情、说出大哥与我,还有府津罗一族的事情。

对于这一切,结仁始终以似乎觉得不怎么有趣的表情,默默地听着。

我说出父母亲在自己懂事时便已过世,虽然比自己大七岁的大哥非常努力维持家计,但是依然被奸人找到机会,导致府津罗家代代相传的道场、山地都被夺走的事。说出即使如此,住在附近村子里的人们、过去的道场门生们,还是有许多人试图帮助我们的事……。

如果相信浜菊的说法,那么,浜菊家掌握山地、道场所有权的时机,大概就是那段时期,也只会是那段时期了吧。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当我注意到的时候,原本非常慌张的大哥他们,又已经像以前一样开始经营道场,而我也同样重新被逼着照常练习剑术了。

过去就只是一直不停地锻链而已。内心之中多少以为,自己变强能够让大哥他们觉得高兴,而若是可以成为像样的府津罗流剑士,或许也能对家计有点帮助。然而……实际上却是大哥每次看到我的剑技后都会出现失望、叹气的反应。

我越是想要变强、越是为了变强而努力,好像就让大哥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大哥从小就天赋异秉,据说他十多岁时就有父亲的水準,二十岁时便已是府津罗史上最强者,就连「最强剑士」的名号也自然地归他所有,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我开始练剑这件事,其实可以说没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大哥还是传授我府津罗的招式,施以彻底的锻链。我身上的伤就这样越来越多。大哥的说法是,因为我是府津罗家的男人、是他的弟弟。

「……这种行为根本就是虐待嘛。他的个性明显有问题,换成我的话,早就对他扔石头了。」

不、不是这样的,问题都出在没能翔好好应对攻击的我身上。我实在太弱了,而弱就是不好的。就连大哥他手下留情,不是很认真的一刀,别说是躲了,就连挡都没办法挡好,都是这样的我不好。

还有,那些伤痕都不是大哥的刀造成的。大哥的刀路太过俐落,就算砍得相当深也绝对不会留下伤痕。大多数伤痕都是其他道场的人,或者是来踢馆的家伙,在遭到大哥不费吹灰之力击败后,拿我泄愤的结果。因为大哥要求我不能和其他人交手,所以我总是单方面地任凭他人殴打、砍伤。

不论被打得多惨都不能够还手。……因为我是府津罗家的人。继承府津罗姓氏与血统的男人,与其让他人见识到不像样的剑术,不如成为彻底的败者。

与其丢脸的话,不如给咱乖乖地让人击败。如果要以难看的方式苟活下去,不如有个华丽的死。不过,你没有丝毫华丽之处。所以……你不可以死。给咱忍住、让他人击败你吧。

……大哥他一次又二次地对我强调这些事。

有一次,我以为只要不用剑就没问题,所以空手对十几个年纪比我大的小孩进行报复……当天晚上,我被大哥打得非常惨,不知道恳求他多少次直接给我一个痛快,让我一死了之。但是,大哥终究没有下杀手,就只是一直叫我要活下去,然后边流着眼泪边痛打我而已。

只有在我觉得自己被击败是好事,忍耐到最后都浚有反击时……大哥才会露出温柔的态度。他会以像是有点哀伤的神情,笑着抚摸我的头。

对大哥来说,我是个只会让他丢脸的人。所以,只要碰上任何夸奖……我都会很高兴。

「原来你就是这样子被驯养的啊,亚尔克。獠牙被拔掉,变得像宠物一样。这根本就是在狗猜服从主人嘛。」

如果不是身为府津罗家一员……这件事情,我不知想过多少次。我希望能够生在普通的家庭,过着理所当然的「普通」生活。想要放下剑的念头,不是只有一次或两次而已。但是,大哥他不许我这么做。他说,因为我是府津罗、因为我是府津罗家的孩子、是他弟的关係。

「我也会觉得悔恨,觉得厌恶。然而,我毕竟还是只能以府津罗的身份活下去吧……所以……」

至少,要是没有在道别时发生的那件事……我在心中为自己找藉口。返回故乡时,大哥他不知为何鼓励我坚持自己的选择,这件事……让我感到相当高兴。虽然我讨厌大哥,但即使如此,还是……

所以……我唯有辞退决赛不可。正当我想要这么说的时候,结仁早一步开了口。

「原来你……其实非常喜欢自己的哥哥啊。」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啊,我非常讨厌他,甚至恨不得要他死……虽然口中说着这些话,但不知为何,声音却带着哽咽与颤抖。可能是因为眼角流下泪水的关係吧。

「我终于懂了。我一直有种感觉……觉得你让人感到不舒服,现在总算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这句话让我猛然一惊,看向露出苦涩扭曲表情的结仁。

菩旭算什么啊。原来你也是用那种眼光在看待我的吗?明明已经没有伤痕了……就算这样,还是会有人这么想吗伫你对于载这个伙伴……对于独一无二的搭档……!!」

「在对于过去的你感到不快的那些人之中,肯定也有不少人说过,他们的看法与伤痕无关吧。……哼。从我听说你在停课期间回故乡时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虽然你表现出想逃离家族、血统的样子,但其实总是非常在意它们。你一方面讨厌自己的大哥,一方面却又一直在想着他。……没错吧?」

结仁垂下头看着地板,叹了一口气后继续往下说。

「阵士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在这个时代也必须承受相当高的风险。会想要成为阵士的人,不外乎是希望利用阵之力达成某种目的,拥有强韧意志的人;不然就是单纯的傻瓜,以及已经糟到不可能再糟,只能在社会最底层爬动的丧家之犬。……亚尔克,你是哪一种?」

「我希望拥有比府津罗之剑……更强大的力量……因为这样……所以才不想在比赛中用剑……」

「刻意选择不使用剑,正是代表你心里还没能捨弃对于府津罗的执着吧。既然阵士的战法就是要运用所有可用的手段,能用的技术就该善加运用。……这个就先不提了。然后呢?获得强大的力量,成为阵士后,结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答不出来吧。以前听你说想要过普通生活的时候,我还搞不懂是怎么回事……现在终于懂了。你真正希望的是……」

不要再说了!——虽然找如此大吼,抓住结仁的肩膀,但他还是不屑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就只是……想要获得你大哥的认同而已。」

……有一天,等到自己长大之后,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让大哥夸奖我的剑术……过去妄想着这些事情时的丢脸回忆,因为结仁的话而陆续浮现。像是万一大哥陷入危机时,我拔刀相劲,或者是一刀砍倒比大哥更强的怪物之类的……

即使不到这个地步,我过去始终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的实力可以获得认同,能够从大哥口中听到「你很厉害嘛」、「干得好」、「很不错」之类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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